回了宮裏，龍鱗往律政殿去，卻聽說慕陽在刑部大牢裏，囑咐了苓雙自己回景陽宮，二話不說就趕了過去。

    刑部的官員起初見到龍鱗，趕忙行了禮，說道：“下官見過皇後娘娘。不知皇後娘娘來刑部……所為何事？”不是說皇後來不得刑部，隻是裏麵有些吵雜和……混亂？總之環境很不好就對了。

    龍鱗讓他起身，隻是淡淡說道：“本宮聽說陛下在刑部，正好有事情找陛下，便過來了。給本宮帶路吧。”

    那官員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去帶路了。隻希望陛下一會兒不會怪罪他吧。

    “陛下。”見到了慕陽，龍鱗淡淡聲走了過去，握住了他的手臂。

    慕陽原本神情冷漠，聽到龍鱗的呼喚，趕忙調整了回來，問道：“皇後怎麽來了？”這麽一說，他陡然想起了什麽，又趕緊說道：“這地方不好……咱們出去吧。”

    龍鱗抓著他的手臂微微用力，阻攔了他。她的感知很敏銳，輕易抓住了慕陽不尋常的情緒。“陛下來刑部大牢做什麽？”龍鱗這麽問著，同時雙目緊緊盯著慕陽，生怕錯過些什麽。

    “……”慕陽沉默了一下，意識到自己既然被龍鱗在刑部大牢給逮住了，就大體是瞞不住她了。這才輕聲說道：“我可以與你說實話，但你一定要保持鎮靜好嗎？”

    龍鱗真的很敏銳，她冷冽的目光一下子就轉向了柵欄之後，那一道狼狽肮髒的身影。“是他嗎？”龍鱗強壓著憤怒。

    牢裏這個人，絕不是什麽好東西。龍鱗一開始見到慕陽時，他麵上的冷漠就說明了一切。而且龍鱗隻覺得，心底有強烈的憤怒在醞釀。不知為何，這僅僅隻是因為看了那身影而已。

    慕陽無言著點了點頭，而後反握住龍鱗的手掌，沉聲勸慰她道：“你冷靜，冷靜！”

    “他是誰！”龍鱗感覺自己胸腔裏的憤怒已經轉化為仇恨了。

    感覺到龍鱗即將要暴走，慕陽趕忙抱住了她，哄勸她：“別動怒，別動怒好嗎？”他從來沒有見過龍鱗這副模樣過，隻感覺龍鱗她恨不得把那個男人給撕裂掉。

    龍鱗的雙眼有通紅之色，聽到慕陽的話語，她稍稍控製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無非是害得西棱滅國的那一些人。

    可是始作俑者就那麽幾個，女帝、龐舫已經被斬殺，於安嫻如今窮困潦倒，除去這三人，還有誰……

    龍鱗目光微壓，凝視著柵欄後的那個人。突然間靈光一閃，仇恨猛然就開始翻湧起來。龍鱗陡然發力，掙開了慕陽的手臂，單掌運氣拍中了一根柵欄，那幾乎有腳踝粗細的柵欄應聲而碎，幾乎化為木渣在飛揚。“楊義闕！我要你的命！”

    以龍鱗的瘦削程度，擊碎了一根柵欄，她輕而易舉就躋身進了牢房內。極度的憤怒幾乎讓龍鱗失去理智，她一手猶如鉗子一般掐住了那人的脖頸，手指猛然發力。

    那人本身就是有武藝在身的，為了防止他逃跑，便用鐐銬鎖住了他。龍鱗突如其來的發難，直接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龍鱗從擊碎柵欄到提起那個人，幾乎是一氣嗬成。慕陽一時不察，趕忙要阻止她：“龍鱗！別衝動。我知你恨他，但是就這樣弄死他，豈不是便宜了他嗎？”

    龍鱗雙眼幾乎要被緋紅占據。她對慕陽的話無動於衷，根本就沒有任何鬆手的動作。

    慕陽輕手摩挲著她的手臂，感覺到她手臂漸漸減力，趕忙一把扯回龍鱗的手臂。那人失去了支撐，直接摔落在地，鐐銬也被扯動，叮當作響。

    那個男人一陣猛咳，慕陽卻把龍鱗擁進懷裏細聲安慰：“好了好了，不要生氣。你嚇壞我了。”

    牢裏這個男人確實是楊義闕。當年就是他毒害了龍鱗的父親軒轅皓，引起文漫城兵變，引北凰軍入關。造成了後來滅國，這其中一半責任都應該要楊義闕擔著。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龍鱗在慕陽的懷裏無聲的哭著，眼淚止不住的流。前不久慕陽登基前的那個夜裏，她才剛剛夢見了自己的父親被毒害的情景。

    此時此刻見到了殺父仇人，龍鱗她能不崩潰暴走嗎？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慕陽哄著她，目光淩厲的看向了楊義闕。果然見到楊義闕，龍鱗還是壓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所以這都是自己失誤，沒想到龍鱗出宮竟然這麽快就回來了。

    如若不然，自己是準備暗中解決掉楊義闕的，免得引起龍鱗的注意，讓她不愉快。

    慕陽稍稍低頭，見龍鱗已經淚流滿麵，但嘴裏依然呢喃著一句“我要殺了他”，慕陽知道此時龍鱗的心神情緒已經完全崩潰了。

    他心痛難忍。龍鱗何時在自己麵前哭過？這還是頭一遭。

    這十年，從來都是龍鱗站在大義的角度為他考慮。為了西棱的江山，為了西棱的百姓。龐舫和女帝雖然也是仇人，但他們都隻是為了一己私欲間接害死了自己的親朋。

    而楊義闕，他是直接毒害了軒轅皓。這就是最直白的殺父仇人！

    龍鱗心底恨不得殺他後快，可即便是將楊義闕碎屍萬段，她的父親也不會生還了。這就是龍鱗情緒如此崩潰的原因。

    “我要殺了他！”等龍鱗止住了眼淚，她依然還是這句話，隻是語氣堅定無比。龍鱗正打算掙開慕陽的懷抱，可是這回慕陽不會再給龍鱗暴走的機會了。

    龍鱗需要平複一下情緒，再崩潰下去，對她的精神傷害都是巨大的。因而慕陽眼疾手快，一個手刀劈在了龍鱗的後頸上。

    她對自己身後的慕陽從來都是不會有防備的，所以慕陽一擊就得逞了。龍鱗軟倒下去，慕陽將她撈入懷裏，而後打橫公主抱起。

    “換一個牢房關押他，再去太醫院將所有太醫都請來。”慕陽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刑部大牢。

    刑部的官員當然趕忙照辦了。他們今天是開了眼界了，沒想到皇後娘娘竟然是一個高手。她剛才那一套動作，可是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這根本不是尋常人可以辦到的好嗎！

    將龍鱗送回了景陽宮，沒過一會兒太醫就來了。隻是苓雙見自家娘娘是這樣子被陛下給抱回來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她直接急出了眼淚。

    她與桐青采藍三個丫頭站在一邊看著諸位太醫輪番上前把脈診斷。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隻能急得直搓手。

    慕陽坐在床頭邊，神色沉著但眼眸中卻陰晴不定。七八個太醫號脈完後，又紮堆在一起討論。慕陽隻覺得自己像是等待重症診斷，心急如焚的家屬。

    七八個太醫就像是二十來隻鴨子一樣聒噪，“有結果了嗎！”慕陽終於忍不住吼了一句。

    大殿裏寂靜一片，太醫們麵麵相覷。最終他們推出了一個代表，有些戰戰兢兢的回答道：“啟稟陛下，皇後娘娘是怒火攻心，才導致的昏迷不醒。”

    慕陽的臉登時就黑了下來。他當然知道龍鱗是怒火攻心了，而且龍鱗並不是被氣的昏迷的，而是自己敲暈的！

    “說重點！皇後何時能醒來？！”慕陽一聲嗬斥，太醫們趕忙跪了下來：“皇後娘娘心火湧動。臣等無能，實在是不知皇後娘娘何時能醒來。請陛下恕罪！”

    一群庸醫！慕陽簡直是想要抓狂了，正想著是不是把這些老頭子都降職了才好。一個年輕的太醫卻小心翼翼說道：“陛……陛下，臣鬥膽，有事要稟告。”

    “說！”慕陽橫了他一眼。

    那太醫猶豫了一下說詞，道：“啟稟陛下，微臣探了娘娘的脈搏，娘娘似乎是有喜脈了。”這麽說著，他還偷偷觀察了一下陛下的神色。

    “喜脈？”慕陽愣了一愣，但是很快就欣喜如狂：“你是說，皇後有喜了？！”

    慕陽欣喜，年輕的太醫也有些驚懼。他身旁的老太醫們則是嗬斥他道：“胡說八道！老夫行醫三十餘年，都不曾診出娘娘有喜脈。你可別亂說一通！”要是診錯了，他們太醫院都要被牽連，這可是欺君之罪。

    但……若是皇後真的有喜脈，而獨獨他一人診出來了，豈不是說明他們其他人都學術不精？

    那年輕太醫駁嘴道：“我沒有胡說八道。啟稟陛下，微臣雖是太醫院新人，但微臣一家祖上對於生育症狀是最為了解擅長的。皇後娘娘此時喜脈尚且微弱，且心火又在湧動，諸位太醫前輩察覺不出實屬正常。但事情真相如何，隻需等待十天半個月，喜脈穩定之後自可查出。”

    慕陽壓下自己的欣喜情緒，說道：“那好，既然你擅長，那麽十天後就由你來為皇後診脈吧。”

    “微臣遵旨。”年輕太醫跪下叩首。

    慕陽問他：“卿……”年輕太醫了然，當即自報家門道：“微臣程啟同。”

    慕陽點點頭，記住了這位年輕的程太醫。

    程太醫想了想又說道：“陛下，娘娘心火浮躁，臣建議，開些寧心靜神的藥茶給皇後娘娘服用。以免情緒波動過大，影響了胎兒的發育。”

    “準了，都由程卿操持吧。”慕陽點點頭，沉聲說道：“護好皇後與皇兒，朕屆時重重有賞。”

    程太醫再次叩首：“謝陛下信任。微臣定竭盡所能。”

    太醫們都離開了景陽宮。而程太醫由桐青請去了外頭寫方子，還聽了些煎茶的注意事項。慕陽依然坐在床頭，執著龍鱗的手，輕輕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如果這都是真的，那麽他就要做父親了。每每想到這裏，慕陽的心就忍不住雀躍起來。那是他和龍鱗的孩子……

    苓雙的高興也溢於言表，她上前來對慕陽屈膝行禮：“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慕陽輕輕一笑，吩咐道：“這些天照顧好皇後，若有差池……”

    “拿奴婢是問。”苓雙接嘴道。“陛下放心，奴婢一定用心照顧好娘娘，絕不會出任何閃失，否則奴婢提頭來見陛下。”苓雙信誓旦旦說道。

    “若是皇後醒來，一定先安撫好她的情緒，不要再讓她動怒了。”慕陽起身，吩咐完後在龍鱗的額頭輕輕一吻，便離開了景陽宮。

    龍鱗這麽一睡，就睡到了黃昏。她昏昏沉沉醒來，隻覺得後頸一陣疼痛。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切，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慕陽偷襲自己的一記手刀，而後就想起了楊義闕！

    也就這麽一個念頭，龍鱗翻身下了床，沉默著走到了桌台前，拿起了上麵放著的一把彎月。

    龍鱗很沉默，神色也很陰沉。不知道那日做的夢是不是就像現實那樣。父親的嘴角流著毒血，從帥座上摔倒在地，身體的力量被一絲一絲抽離，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他似乎想說話，嘴巴一張一合。但是龍鱗的夢是無聲的。

    而後，父親閉上了眼睛，永遠的閉上了，帥帳之外是怎樣一片混亂，父親也聽不到了。

    這個夢，在龍鱗昏迷時一直在反複重播。眼看著父親一遍一遍摔倒在地，一模一樣的神情，一模一樣的劇情。龍鱗忘記了自己費了多大氣力，才掙脫了這個夢境。

    她緩緩拔出彎月，黃昏的橘色光線照射到錚亮的刀身，再折射在她臉上。龍鱗麵無表情，但似乎她眼底的光芒已經被黑暗吞噬。

    龍鱗“鏘”地一聲收回彎月，握著它就提步往外走去。

    苓雙此時正好推開門進來，見到自家娘娘醒來，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被她肅穆又帶著殺氣的氣勢所攝。

    “娘……娘娘！”龍鱗看都沒看她一眼，與苓雙擦肩相撞。她手裏的托盤應聲摔落，瓷碗和藥茶碎裂四濺。

    “娘娘！您冷靜一點，苓雙求您了！”苓雙抱住了自家娘娘的手臂。

    外頭的人很快就聞聲趕了過來。見皇後娘娘有些不正常，桐青和采藍對視一眼，飛快地跑了出去。

    “奴婢知道您心裏難過，求您不要這樣子。”苓雙哭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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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章是糾結著寫完的。寶貝們要心疼龍鱗，還是慶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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