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桐不過去挖了點野菜回來，就發現溫榮不見了。他忙放下籃子出去找，果然在東城門外二裏遠的小河邊找到了溫榮。

    “爹，你怎麽又幫別人洗衣服了，你身體還沒好。”他奪過溫榮手裏的捶衣棒，拉著他就要走。

    聽到動靜，河邊其他洗衣服的男人紛紛抬頭看過來，議論紛紛。

    溫榮忙扯回手，重又蹲下身：“就這一回，以後不會了。領來了總不能不洗完吧。”

    “每次都這麽說，你說了多少次了！”溫雲桐有了脾氣，他現在總算知道當年自己不聽話老爸老媽有多氣了，碰上不聽話的真是讓人著急。低頭瞧見他手凍得紅腫發脹又於心不忍，放低了聲音，“我幫你吧，以後別瞞著我替人洗衣服了。”

    “你別動。”溫榮扯回衣服，揮了揮手，“就快洗完了，你別弄濕了衣服。爹老了，身體又不好，隻能做這點事。咱們沒錢，你別去金大夫那兒給我賒藥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上。”

    他抬手擦了擦汗，又繼續捶打。

    冰天雪地，河中心都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水刺骨的冷，風刮在臉上像刀一樣。這樣的天溫榮竟然出了一層汗，他的身子也比剛來的那兩天更瘦了。

    溫雲桐撇開眼，不忍再看。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們沒錢，一直挖野菜吃營養也跟不上。這樣下去他們遲早會餓死。他重生一回就是上天要他好好活著，他一定得想辦法救自己。

    他想起了梅希言的話，說不定她能幫自己。

    現在關鍵是得找一份工作，他在心裏過了一遍自己能做什麽，打定主意下午去找梅希言。

    “爹，你別難過，一切都會好的。”他看著溫榮，本是想開解他。不料出口的聲音似是壓在喉嚨裏，悶悶的，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溫榮隻當未察覺，嗯了一聲。

    洗完衣服二人離開的時候，邊上幾個還在洗衣服的男人便在後頭指指點點。

    “看見沒有，那個就是二十年前名重廊州的飛瓊閣的頭牌，榮公子。”一人陰陽怪氣。

    “名重廊州又怎樣，老了還不是一樣，還沒我好看！”另一個不屑。

    “切，就你那鞋拔子臉，也好意思比，人家可是青樓紅倌。”又一個人頂他。

    “紅倌又怎麽樣，還不是千人枕萬人壓！”前一個啐道。

    這些人越說越難聽，溫雲桐實在聽不下去了，攬住溫榮快步走開。

    這些事他已經十分清楚了，溫榮病重燒糊塗的時候總會拉著他的手一直不停地說對不起，說當年他那個不負責任的娘騙了他最後卻拋棄了他們父子。

    溫榮看似不在意，其實心裏很是覺得對不住溫雲桐，總認為是自己才害得他被人看低，認為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才沒法讓他過上好日子。

    溫雲桐半點都不在乎，別說他不是正主，就算是，想來正主也不會怪自己的父親。

    回家後，他扶溫榮上床休息，借口還要出去挖野菜，往臉上抹了兩把鍋底灰便準備去找梅希言。這些日子他已經發現自己的臉有多招搖，走到路上女的看著流口水，男的見了罵狐狸精，他真是受不了。而且一個男人長這麽好看真的讓他有點沒法接受，要不是怕痛他早給自己臉上來兩刀了。

    他已經從溫榮嘴裏套出了梅希言的名字，從那日她救他們的情形來看，她在這條街上應該有點聲望，想打聽她的住處應該不難。

    果然，他才問了一個人就問出來了。

    “哦，你說梅老鬼啊。”茶鋪的湯婆子笑眯眯打量她一眼，伸手向前方一指，“諾，往前去，到巷子口左拐，直走，走到人最多最嘈雜的地方就能找到她，她在那邊鬧市口做生意。”

    溫雲桐道了聲謝便走，卻有些奇怪湯婆子為什麽稱呼梅希言為梅老鬼。至於她說的做生意，他倒是不知道梅希言竟然是個生意人，她給人的感覺真不像是做生意的。

    不過等他知道她是做什麽生意之後，就更震驚了，那時才明白人不可貌相這一句話的真諦。

    他滿懷希望去找梅希言，最終卻是失望至極。他不知道自己怎麽離開的，一路上滿腦子都在回想梅希言說過的話。

    “你說什麽，什麽訟師，幫人打官司？打官司自然有官府，不識字的人也會去找秀才娘子寫狀紙，除此之外就算有什麽地方需要人幫忙，也沒人會找你一個男子。”

    溫雲桐這才知道這個時代根本就沒有訟師這個職業，而且就如梅希言所說，就算他有能耐，在這個女尊社會也不會有人要用他。他找不到工作的，他無望了。

    可是他們家沒錢，他和溫榮難道隻能餓死了嗎？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站在門口沉思了片刻才決定抬腳進去。這時屋裏卻傳來男人低柔的說話聲。

    “我說溫榮啊，兄弟我真的是出自真心想幫你，和那些黑心肝的不一樣。當年你被那女人蠱惑，鐵了心要贖身跟她走，我們誰勸你也不聽。你看看你現在過的什麽日子。如今你除了一個兒子還有什麽，你家雲桐又是長得國色天香，多少人惦記著，你如今這副身子能護他到幾時？倒不如讓他入閣裏，說不定比你當年風頭還更盛，你們也能過上好日子不是。”

    這男人是想把他賣進青樓！溫雲桐不由握緊了拳頭。

    “不，恒初，我不能讓雲桐步我的後塵，他不能進閣裏，他必須留著清白的身子嫁人。”溫榮嚴詞拒絕。

    “嫁人，有你拖累著，他能嫁什麽人？這條街上正經人家肯定不會娶他，想娶她的定都是好色之流，且肯定不能做正夫，往後同樣沒有好日子過。倒不如多賺些錢傍身，而入閣就是賺錢最快的辦法。你再想想，等你去了，雲桐他一個人生計艱難，還不是得走這一步？”男人又勸道。

    這一次溫榮沉默得更久了。許久才聽到他的聲音：“不，我不能看著他受苦。如今我還活著，能護他一時便是一時。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

    溫雲桐禁不住鼻頭有些發酸，他收回邁出去的腳，轉身向外跑去。

    他要再去找梅希言，他必須要想辦法讓自己活下去，哪怕是賣身為奴。

    當他再次走到鬧市口的時候，便看到梅希言坐在凳子上喝茶，邊上一個女人正垂首向她匯報什麽，在她們後麵站了一群男人，一個個的衣衫襤褸，麵黃肌瘦，雙目空洞，且統一被一根繩子拴著，像拴牲口一樣。

    這，這是大型人口買賣市場？

    他不禁看呆了。

    梅希言側頭，發現了麵帶異樣的他，擺了擺手，麵前的女人便下去了，那群男人也被牽牲口一樣拉了下去。

    “你看到了，我做的就是這個生意。”梅希言指著邊上的凳子示意他坐，又歎了一口氣，“世道艱難，我們平民百姓要活著，不容易。”

    “是，是不容易。”溫雲桐隻是初時震驚了一下，其後便釋然了。人口買賣在古代是合法的，不是梅希言也會有別人來做。

    “梅姨，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我找一份工作，隨便什麽都好，就算賣身為奴也行。”

    “賣身為奴？”梅希言愣了一下，便搖搖頭，“雲桐啊，你還是沒想通啊。”

    “想通什麽？”溫雲桐不解，為什麽梅希言又露出了那副怪異的表情。

    梅希言靜靜地盯著他看了一瞬，放低了聲音：“雲桐，我知道你和你爹需要用錢，可是賣身為奴又能賺到多少，更何況為奴那可就是入了賤籍，永世不能翻身。”

    “那我能怎麽辦，我什麽都做不了。”溫雲桐總覺得梅希言想說什麽，便認真地看著她，“梅姨有什麽就直說。”

    “你不是什麽都做不了，相反你可以做的很多。”梅希言道。

    “什麽？”他問。

    “作為一個男人，你擁有這世上最大最好用的資本，一本萬利！”梅希言慎重地望進他雙眼。

    溫雲桐驚住，她這意思，還是要叫他去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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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女主就要見麵了，期待嗎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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