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誰是蘇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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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漆黑,如同巨大的鍋底一般。
安陽青鑰、納蘭期和納蘭生三個人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到了商朝。
摸著底下一片毛茸茸的草,大約是在郊外。三個人互相看看,都隻能瞧見模糊的黑色輪廓。
納蘭生咧嘴一笑,抬手去摸納蘭期,但他隻摸到一片虛空。
他便焦急地大叫:“師傅,師傅,我怎麽摸不到你啊?”
“傻小子,我們現在沒有實體,隻是靈魂,你當然摸不到我了。”納蘭期歎氣,他怎麽就教出個這麽蠢的徒弟呢。
“還是趕緊去找具屍體附身吧,不然這個樣子我們什麽都幹不了。”安陽青鑰道。
“好的,分頭行動!”納蘭生拍手道,“最後來這裏會合。”
而後三個人便向著三個方向而去。
安陽青鑰運氣還算不錯,走了不遠就有一片亂葬崗。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能夠看得清橫七豎八缺胳膊斷腿的屍體。
她找了一遍,撿了個屍身完整看起來很幹淨應該是新死不久的女屍附了上去。
她爬起來活動了下手腳,好像行動有點笨重,內力似乎也沒有了,這還真是糟糕。
納蘭期和納蘭生就走得比較遠,不過在天亮前他們也找到了附身之所。
納蘭生倒是不錯,附在一個年輕男子身上。
納蘭期就有些好笑,居然附在了一個白發老嫗身上,戳著根拐杖步履蹣跚地走過來,看著十分滑稽。
“師傅,你真是師傅嗎,你怎麽搞成這樣了?”納蘭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別提了!”納蘭期拿拐杖狠狠地往地上戳去,力道大得讓他那把老骨頭都在抖,“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一具屍體,太陽出來之後我居然感覺自己渾身冒煙,快要融化了,把我嚇得要死。這時候,河邊正好有一個老婦人的屍體,我隻能趕緊附身過去,否則我就要煙消雲散了。”
他嫌棄地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體,一臉的痛苦扭曲。
想他堂堂一代驅魔人,居然有一天會做一個女人,還是一個老女人,真是太丟人了!
“我現在渾身無力,四肢遲鈍,走兩步路都發顫,而且一點術法都用不出來了,這可怎麽是好啊?”
他無比的焦急。
安陽青鑰點頭:“我也發現了。可能和我們靈魂離體有關吧,這樣的話我們隻能速戰速決,拖得越久對我們越不利。”
她向遠處望去,這時候黃土大道上已經有少數行人行走,他們要盡快找到地方落腳。
“跟著他們走,應該能走到城鎮裏去。”
“誒!”納蘭期又歎了一口氣,拿拐杖一戳納蘭生,“小子,還不過來扶我,你想走到明天去啊!”
安陽青鑰在前,納蘭生扶著納蘭期在後,緩緩纏著黃土大道走去。三個人這樣的組合,看起來像極了一家祖孫。
沿著大道一直往前走,眼看著就要走到城門口,忽然聽見幾聲牛叫,還有兵戈之聲。
武人的直覺告訴安陽青鑰有危險,她猛然轉頭,便有一隻長戈從她身側斜刺過去。
前方,一大批人衝了出來。
當頭一個人騎在黃牛身上,眯眼看著安陽青鑰,向後一揮手:“把她抓起來!”
為什麽要抓她?安陽青鑰瞬間有點懵,難道她這身體的身份是犯罪了被官府通緝的,要真這樣也太背了吧?
數十柄長戈架到了她脖子上,她想要反抗卻一點力都使不出來,主要是沒了內力,這具身體又弱,讓她隻能束手就擒。
納蘭生見她被捕便要上前幫忙,結果他那瘦弱的胳膊腿兒也不頂什麽事,沒兩下就被人抓住了。
納蘭期倒是想跑之後再做定奪,可他如今一副老態龍鍾的模樣,還沒走出兩步就被人拿了。
安陽青鑰被押到了騎牛在牛上的那人麵前。
“為什麽抓我,我犯法了嗎?”她仰頭不卑不亢地道。
這一眼她便看清了牛身上那人的模樣。
他頭戴一頂高冠,寬寬的紅色束帶從耳際垂下,在下頜處綁了一個結。她眉目皆是細長,眼睛很小,但是透出精光。唇周長了一圈胡子,下巴留著一縷長須,看起來應是五十上下的年紀。
他上身穿著麻製的高領右衽短衣,繡著魚鳥花紋,腰上墜著一塊青透的玉佩,下身穿著長裙,整個人穩穩地騎在肥壯的牛身上。
他麵上沒多少表情,卻不怒自威,看起來應是位高權重的那種人。
安陽青鑰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看著安陽青鑰。
這個女子容貌隻是清秀,身姿也略顯瘦弱,看著他的眼卻沒有一點害怕,而是波瀾不驚,十分鎮定。
“老夫頭一次碰到你這樣的女子,有膽量,非常好!”他撫了撫長須,哈哈一笑。
身量也差不多,真是非常,沒想到一出門就能碰到這樣的好人選,真是再好不過!
“帶走!”他手一揮,牛頭一轉便往回去。
“請問這位老者你為何抓我?”安陽青鑰又問了一句。
仍舊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隊伍浩浩蕩蕩地進了城,他們被帶到了一處擁有厚重銅門的大宅院。
門上的匾額用甲骨文著四個字。
安陽青鑰慶幸自己看書的那段時間惡補了曆史上出現過的所有類型的文字。這幾個字她認得,是冀州侯府。
冀州侯,在封神演義裏記載是蘇妲己的父親,蘇護。
安陽青鑰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若是按照曆史以及傳說來看,這個冀州侯應該不是壞人,他為什麽要把他們抓進來?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她就被推進了正堂。
蘇護正襟跪坐在堂上,八扇木門被全部關上,屋裏就隻剩下了他們四個人。
納蘭期一副老嫗的軀體,被推推搡搡弄來弄去早就脫了力,這時便倒在地上,費了老大勁才都爬不起來。
納蘭生隻好過去扶他。
“侯爺為何要抓我們?”安陽青鑰對著上首一躬身,又問了一遍。
“你知道我是誰?”蘇護有點驚訝,但隨即一想她定是看見了門匾上的字,便又撫著胡須朗聲笑道,“小女子倒有些見識,看來你便是上天派來幫助我的。”
安陽青鑰更加聽不懂了。
蘇護又道:“記住,從今天開始你以前的身份是什麽都不重要,以後你就是老夫的女兒蘇妲己。”
“我是蘇妲己?”她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蘇護這難道是想李代桃僵,用她去代替蘇妲己?
為什麽會這樣,如果蘇妲己沒有進宮,那麽誰去迷惑紂王?
“侯爺,我不會做你的女兒的,我就是我,不會是任何人。”她仰頭看著蘇護,鎮定而冷然。
“容不得你不做!”蘇護一拍桌子,目光如電一般射向一邊的納蘭期和納蘭生,“如果你不配合老夫,老夫便將你的祖母和哥哥投進大牢,讓他們受盡折磨。”
安陽青鑰輕歎,看來他是把他們當做一家人了,所以想用他們來威脅她。
雖然他的猜測錯誤,但是納蘭生和納蘭期確實是她的朋友,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他們陷入危險的境地啊。
想了想她抬頭拱手道:“侯爺可是想讓我假做蘇小姐,代替蘇小姐進宮?”
“是。”蘇護肯定地說了一個字。
安陽青鑰努力想了想,好像紂王是派人畫了蘇妲己的畫像的,所以他應該知道蘇妲己的模樣。
而且就算紂王不知道,這冀州百姓也肯定有人見過蘇妲己,她這樣冒充是肯定會被人揭發的。
思及此她又冷靜下來:“可是侯爺有沒有想過,王上是知道蘇小姐的容貌的,我與蘇小姐並不相像。”
“這個不需要你這小女子操心,老夫自有辦法。”蘇護見她配合心情甚好,“你隻要乖乖地待在府中學習小姐的一言一行,等著大王派人來接便是。”
安陽青鑰沒有辦法,再辯駁什麽估計對蘇護都是沒用的。
她又看了納蘭期二人一眼,盡量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還請侯爺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這是自然。隻要你乖乖聽話,你的家人老夫會照顧得很好。”蘇護道。
他們三人便被關進了後院,重兵把守,不肯他們離開屋子一步。
“怎麽辦啊,我們難道就要被關在這裏了嗎?這樣我們什麽時候才能找到神龍,我們可是半個月不回去就會死的啊!”納蘭生坐在地上啊啊地大叫。
“你先別吵!”納蘭期一拐杖敲在他頭上。
“我很奇怪,蘇護為什麽會想到李代桃僵這個辦法,不應該是蘇妲己進宮的嗎,難道記載有誤?”納蘭期怎麽都想不透。
“曆史這種東西,根本沒有人能夠言說對錯。誰又知道什麽是真實呢?”安陽青鑰輕笑,“或許記載就是錯誤的,蘇護如此疼惜自己的女兒,明知紂王暴虐,肯定不願意讓蘇妲己進宮。”
“你這麽說也對,可是這檔子事怎麽偏偏落在你頭上呢,我們真是太倒黴了。”納蘭期歎氣。
“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一定要找到機會逃出去。”安陽青鑰陰沉了目光,她不能入宮,絕對不能。
“怎麽找機會啊,你看外麵這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我們現在老的老,幼的幼,連普通人都不如。”納蘭生搖頭歎氣,“我們赤手空拳怎麽能對付得了那些官兵呢?”
“做事要用腦子,不一定靠武力的。”安陽青鑰淺淺笑道,“我們先這樣待著,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讓他們以為我們已經妥協,先放鬆警惕,其他的就交給我。”
“好吧。”他懶懶地趴在桌子上,轉著頭思考,“其實吧我覺得我們不跑就這麽進宮也挺好的,你看吧,我們的任務是找到神龍,而神龍跟九尾狐脫不開關係,九尾狐又和蘇妲己脫不開關係,所以你成為蘇妲己,就能接觸九尾狐,或許就能找到神龍了。”
納蘭期一聽,好像很有道理啊。他便也也目光灼亮地盯著安陽青鑰。
“可是我不喜歡紂王。”安陽青鑰淡淡說了一句。
“不喜歡紂王?”納蘭生糊塗,“這跟你喜不喜歡紂王有什麽關係?”
安陽青鑰不答他,他轉頭去問納蘭期:“我還是不明白啊,這之間有什麽聯係嗎?”
“你傻啊你。”納蘭期一指頭戳他腦門,“她作為蘇妲己進宮是幹什麽啊?”
“給紂王當妃子啊。”納蘭生立刻答道,而後便恍然,“哦。這樣她就必須和紂王那個那個了,這確實不行,絕對不行!”
他轉頭去看安陽青鑰,義正言辭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逃出去的,我絕不會讓你被那個老色鬼糟蹋。”
“你呀,照顧好你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她搖頭失笑。
三天後,守衛嚴密的後院裏迎來了第一位陌生的客人。
一個長滿白胡須的老頭子,臉上的皮膚皺得像朵大菊花。
“請蘇小姐過來!”他站在堂內,眼光緊緊盯著安陽青鑰。
想來他是同蘇護一夥的,知道她假冒的身份,也打算一起瞞著。
納蘭生看著那渾身陰沉沉的老頭,莫名有點緊張。
安陽青鑰倒是淡定,沉穩地向他走去。
“坐!”他隻張口說了一個字,便又重回冷漠。
她依言跪坐下去。
那老頭便扳過了她的臉,從寬大的袖子裏拿出一包東西,鼓搗了一下便往她臉上糊弄。
安陽青鑰便猜到,這大概就是最早的易容術了。
大約兩個時辰後,經過一番精心的修飾,銅鏡裏她的整張臉都變得不一樣了,由原本的清秀平常變成了一位眉眼妖嬈的美人。
便是一眨眼一抿唇都透著惑亂天下的風姿。
尤其那一雙丹鳳眼極為勾人。
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妖妃妲己啊,果然好容貌,連她這個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有些心神動蕩,更別說男人。
“蘇小姐,以後這張臉就是你的了,老兒會每日過來為小姐換妝,讓小姐先適應適應。”那老頭躬身在她耳邊道。
安陽青鑰點頭,微微一笑。
身後的老頭以及鏡外的納蘭生都看呆了。
入夜,安陽青鑰緩緩地將臉上那張麵皮揭了下來。
“易容而已,多麽簡單的事。”暗夜裏她的眼光明亮得就像星星。
儲清亞可是個中好手,從前的她經常受他的熏陶,再笨也能學會一些了。
她對著那張麵皮仔細地看了許久,淺淺地笑了出來。
隻要多費些時日,她一定能夠把這東西研究出來。
又過了四天,紂王派來的人已經快要到了。
他們三個已經顯得越來越淡定,每天吃得香睡得好,還有時間說說笑笑。
漸漸地那些守衛也沒有那麽嚴格了。
每天都有一個婢女過來給他們送飯。
安陽青鑰每天要做的事除了讓老頭加固易容以外,還需要跟隨伺候蘇妲己的婢女采風學習蘇妲己平日的言行,包括她的動作以及喜好等等。
這個婢女也很年輕,而且長得並不難看。
安陽青鑰斟酌了一下,最終將目標定在了她身上。
一天,她再次學完之後喊住了采風。
趁著她回頭的瞬間,安陽青鑰用一根橫木敲暈了她。
接著,她將自己做好的人皮麵具敷到了采風臉上。
銅鏡裏的容顏更加嫵媚多嬌,盡管是昏迷著的也能看出那份惑人的絕豔。
由此可見,她做的要比那老頭的更加完美。
采風醒來之後,看見了銅鏡裏自己那張絕美的臉,那是她看了很多年腦海中十分熟悉的一張臉。
她嚇了一跳,將銅鏡摔到了地上。
“是不是很美?”安陽青鑰走到她背後,抬手撫上她的臉。
“小,小姐……”采風猛然轉身,看著她有些怯懦的樣子。
已經喊了她好幾天的小姐,形成了條件反射。可是現在她覺得很詭異,小姐怎麽變成了她的模樣,她怎麽又變成了小姐的樣子!她到底是誰,小姐又是誰?
“我,我……怎麽會變成這樣?”她開始發抖。
“怎麽了,別怕。”安陽青鑰輕輕地撫摸她,沿著每一條完美的線條,緩緩的安撫。她指尖好像有魔力一般,刹那之間讓采風鎮定下來。
“你想不想擁有絕美的容顏,想不想富貴榮華享之不盡,用之不竭,想不想接受萬人朝拜?”她的聲音壓得低低的,透著微微的沙啞,好像拂過樹林的清風,帶來了春的溫暖平和。
令人心醉神往。
采風仿佛已經忘卻了自己,忘卻了一切,隻是呆呆地看著她,愣愣地點頭。
“想……”她緩緩答道。
“那好,以後你就是蘇妲己,我才是采風,明白嗎?”
“嗯,我是蘇妲己,我是蘇妲己。”采風怔怔地重複她的話。
安陽青鑰勾唇,一抹淡笑恍如新月。
晚飯時,送飯的婢女按時過來,將食物端到“蘇妲己”麵前,沒有看出絲毫不妥。
“采風,明天大王的人就要到了,你可要好好照顧小姐。”那婢女臨走時還不忘囑咐一句。
安陽青鑰跪坐在地上,應聲是。
“我靠,青鑰你好厲害,我真的不敢相信這真的是你。”納蘭生看了全過程,驚歎地把安陽青鑰拉到一邊,仔細地又瞅了好幾眼。
“你居然會易容術?”
“以前就會,跟一個朋友學的。”
“那你怎麽做到讓她同意跟你互換的?”他偷偷地指了指十分認真假扮蘇妲己的采風。
“是人都有所求,我不過許她願望成真罷了。”
她唇畔悠悠露出一絲笑,比春花還要明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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