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了，龍秋水從沒想過來顧家看看她，她當年的離開若不是她勘測出了厄運告訴了顧家，也許她不會被抓回來。

    隻是，當龍秋水看著那安靜念經的人時，那顆緊張的心突然變的疑惑。

    她……是顧長樂？

    這些每日來聽佛經的人對過去的顧長樂沒有任何交情，甚至都不曾見過她，顧家千般小心，卻沒有料到有一天龍秋水會來。

    司徒葵看了龍秋水一眼，見她眼睛都直了，以為她是不敢相信顧長樂變成了這樣。

    “秋水姑姑。”

    聽到聲音，顧長樂念經的聲音緩緩停下，“桂娘，是有客人來了嗎？”

    “是的，是司徒小姐，還有……”

    龍秋水第一次來，而且很少出來走動，桂娘不認識她也是正常。

    顧長樂淡淡的笑了笑，努力尋著司徒葵的方向，“司徒小姐對經文似乎不感興趣，不知道你的這位朋友有興趣嗎，不然，你們在一旁先坐坐。”

    顧長樂話音未落，龍秋水就已經朝著她走了過去，“我感興趣，你可以繼續了。”

    司徒葵的確對她講的那些佛經沒什麽興趣，在她聽來，那些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的謊言罷了。

    龍秋水坐在那些女人當中，一瞬不瞬的看著顧長樂，不，這不是顧長樂，別人也許認不出來，但是她認得出來。

    她絕對不是當年的顧長樂！

    可是龍秋水不懂，她明明不是顧長樂，顧家人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帶一個假的顧長樂回來，而且一關就是這麽多年？

    司徒葵說她什麽都不記得，是意外還是人為？

    還有她的眼睛……

    結束了講經文，那些女人又跟她閑聊了一會，之後才離開。

    司徒葵見她們走了，走過來，看著龍秋水。

    龍秋水臉色不是很好，她一瞬不瞬的看著顧長樂問：“你是顧長樂？”

    司徒葵愣了一下，她不是說認識她嗎？為什麽還問這樣的話？

    顧長樂把手裏抄寫的經書遞給一旁的桂娘，“是或不是有什麽分別，佛語有雲，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我不計較我是誰，因為我是誰都無所謂。”

    龍秋水隱隱皺眉，“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

    “我記得這些每日來聽經文的人，也記得你身邊的那位司徒小姐。”

    她的話聽起來坦然，但隱約中又好像在隱瞞什麽，龍秋水起身走到她麵前，一股靈力掃過，驚歎她的身上居然沒有一絲辰力，除此之外，靈氣很足。

    龍秋水愕然退後，“你難道就不想知道過去都發生過什麽？”

    顧長樂搖了搖頭，“都這麽多年了，我熟悉的隻有這屋子裏的一切，即便讓我知道過去發生過什麽，我還是要這樣過，又有何分別？不知，便不會惦記，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顧長樂每次開門見人的時間就那麽多，估麽著是因為怕她犯病，所以才不讓她多見人。

    出了門，龍秋水沉默的站在門前。

    “秋水姑姑，你怎麽了，是不是她有什麽問題？”

    龍秋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該不該跟她說。

    裏麵的人根本就不是顧長樂，可是想想，就算告訴了她又有什麽用，她跟顧長樂無親無故，說出來她就會好奇這個人是誰，她有孕在身，本就憂思，這樣的事還是別說的好。

    司徒葵讓顧熙去攔著顧長音，天知道他幹了什麽，顧長音怎麽從大門外走進來了？

    看到司徒葵和龍秋水站在那，顧長音一怔，顧不上自己的形象，急忙跑了過來。

    “你們……”

    龍秋水一臉嚴謹，看著他臉上的慌亂，龍秋水開口說：“我們剛出來，見過阿樂。”

    顧長音臉色一僵，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

    “以後我會常來，希望阿樂不會因為我的原因，而消失，否則的話，我會動用所有人和獸，一起找她。”

    ——

    “你跑哪去了？”

    看到顧熙，司徒葵埋怨了一聲，既然顧長音不在，他跟著一起去多好。

    顧熙在廚房看著她的藥，她回來，剛好藥煎好。

    “見到人了？”顧熙一邊倒藥一邊問。

    廚房裏沒有別人，司徒葵隨手拿了個蘋果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說：“哦，見到了，秋水姑姑看上去怪怪的，顧長樂什麽都不記得，也不記得她，估計是看著心裏難受，秋水姑姑隨便說了幾句就走了。”

    顧熙這邊聽著，也沒什麽反應。

    司徒葵看了他一眼說：“不過我們出來的時候倒是碰上你爸了，看他的反應，比秋水姑姑的反應還大呢，秋水姑姑說了，她說她還會來，下次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顧熙捧著藥碗吹了吹，“我沒興趣。”

    “我也沒讓你有興趣，我就是好奇，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嗎？”

    顧熙搖了搖頭，“我可沒有你那麽重的好奇心。”

    啃完了大半個蘋果，司徒葵嫌棄的皺了下眉，“有沒有發現最近除了蘋果什麽水果都沒有，我想吃葡萄。”

    “好，先把藥喝了，一會帶你出去。”

    “出去？”數數日子，她們已經好久沒有出去過了。

    顧熙說：“我想在你生之前把婚事辦了。”

    這事他之前都沒說過，突然說起來，司徒葵有點楞，“可是我嫌麻煩，要不咱麽也想賀幽那樣……”

    “不行。”

    別的事顧熙都有這她，但是這件事他不會做的這麽草率。

    “你不是賀幽，我也不是顧晟，我們的婚事不能跟他們一樣。”顧熙伸手覆上她的臉，“既然我們回來，就要按照暗夜的規矩，那是你應得的。”

    暗夜什麽規矩？

    暗夜少主出嫁的規矩嗎？

    老天爺，他怕是瘋了。

    司徒葵搖了搖頭，“這不可能，你是想讓我大著肚子結婚？”

    顧熙不懷好意的笑了一下說：“嗯，這樣才能讓所有人都看見，你是我的。”

    “可我是孕婦，秋水姑姑都說了，我不能操勞。”

    “你不需要操勞，交給我。”

    司徒葵相信他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但是這並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了，他若是真的想在這把婚禮辦成她應得的，那麽首先，他就要把靈柩裏擺放的那件衣服拿出來。

    那樣一來，便是告知天下，她還活著，她回來了！

    思來想去，司徒葵還是有點擔心，之前這的確是她所想，可是現在她有了孩子，她不想這個時候冒險。

    她搖頭說：“要不還是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吧。”

    顧熙知道她的顧慮，但是他也有他的顧慮，她現在擔心肚子裏的孩子，等孩子出生之後又會擔心繈褓裏的孩子，既然左右躲不過擔心，顧熙更想快刀斬亂麻，早點結束他們擔心的這一切。

    “你放心，一切交給我。”

    他要冒多大的風險去做這些？

    司徒葵不可能放心，她拉著他的手說：“再過兩個月就過年了，我想回家看看我媽和外公。”

    “好，我來安排。”

    司徒葵拉著他的手不鬆，緊張的皺起眉，“顧熙，不管怎樣你都別忘了你現在不是自己一個人，你有兩個兒子，你還有我，我和孩子都不能沒有你，別讓我擔心，好嗎？”

    她緊張的手心都泛著冷汗，顧熙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摟在懷裏，“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司徒葵自從懷孕，所有的感覺都會被放大數倍，過去她從不為這種事擔心，就算有也隻是一瞬間的某個想法，但現在，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因為害怕而狂跳不止，她也想要早點結束這一切，但她卻不想用自己的孩子或者是他去冒險。

    顧熙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好吧，我會慢慢來，不會急於這一時，新年我們回Z市，這段時間你好好的，什麽都不要想。”

    司徒葵抬頭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確認他的認真，她點了點頭，“我想吃葡萄。”

    ——

    顧瑤這段時間來動不動就不在家，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好幾次顧槐找她都找不到。

    司徒葵每次好奇都被顧熙的眼神製止，他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妹妹啊！

    賀家。

    自從知道賀幽懷孕之後，賀家人對顧晟也就沒有在那般排斥，至於賀幽搬去顧家第一天挨打的事，賀幽百般阻撓顧梁追究，賀瀾知道自己的女兒被蠱反噬，這輩子也不可能反蠱而把她喚醒，就隻能由著她。

    賀幽懷孕兩個月了，她對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尤為喜歡，不光是她，賀家的所有人都很在意這個孩子。

    賀瀾把顧晟叫進書房，關上門的那一瞬，顧晟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轉過身，看著賀瀾，“嶽父，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坐吧。”

    賀瀾沒有坐在桌前，而是平易近人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顧晟走過去坐在他麵前。

    “小幽懷孕已經兩個月了，雖然最開始的時候我不讚成你們的婚事，但是現在木已成舟，你也算是半個賀家人，小幽的將來是你一輩子該操心的事，等過段時間孩子生出來，你也就為人父，更要惦記著家裏。”

    顧晟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相信，賀瀾好端端的把他叫進來，一定不是為了跟他閑聊。

    賀瀾看了他一眼，說：“顧家一輩子都在顧槐的手裏，你爺爺顧梁現在又成了這個樣子，我替你們惋惜的同時，也替你不值。”

    顧晟雖然一輩子不務正業，但也知道自己在家裏一直是屈居人下，賀瀾的話說進了他的心坎裏，也讓他為此動容。

    “你父親一輩子不爭權奪勢，到頭來你跟顧寒兩個人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你比我清楚，顧寒到現在還被顧熙關著沒有放出來，你難道就不想救出自己的弟弟？”

    顧晟低下頭，歎了口氣，“想，母親整日發愁，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些什麽。”

    “你的確不能做些什麽，暗夜的人不能跟軍團作對，但你有沒有想過，顧槐如果真的想救人，他一句話，顧熙會不聽嗎？”

    顧熙會不會聽老頭子的話顧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這段時間以來，顧熙雖然桀驁不馴，但卻沒有在顧槐麵前太過分，最起碼他每天都進老頭子的書房是他看在眼裏的。

    “顧熙是顧槐的親孫子，綏新嫁到顧家那麽多年，隻因為沒有給顧家生下一個兒子，在顧家的地位便是岌岌可危，顧熙才回來兩個月，顧槐就有心把顧家全都交給他，你好好想想，顧槐和你爺爺是親兄弟，你們都過的這麽不如人，倘若顧家家主換成了顧熙，你們倒是可以苟且偷生，難道你也想讓你的孩子像你一樣過的淒慘嗎？”

    “當然不想。”

    “既然不想，你就要想辦法擺脫這一切，為了你自己，也為了你和小幽的孩子。”

    擺脫，這話說的簡單，可是他要怎麽擺脫？難不成是離開暗夜嗎？

    顧晟看向賀瀾，“嶽父，我該怎麽做？”

    人人都說顧晟顧寒兄弟不成器，可是這成不成大器哪裏是一朝一夕看得出來的？

    賀瀾既然接受了他當自己的女婿，無論如何他都會幫襯一把。

    “你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成為顧家家主，隻有自己掌控一切，你才可以擺脫這樣的命運。”

    聞言，顧晟一驚。

    自己當家主？

    “嶽父，您別和我開玩笑了，我，我怎麽可能？我沒有這樣的能力，況且，爺爺也不會把家主的位子讓給我。”

    賀瀾臉色沉了沉，“誰說要讓他讓？我說的是奪！”

    顧晟險些坐不穩，整張臉都嚇的變了色。

    賀瀾說：“我當然知道你沒有這個能力，但是你還有我，有賀家的支持，我說了，從你跟小幽結婚那天起，你就算是半個賀家人，賀家和顧家平起平坐這麽多年，你真的以為我們賀家隻是個擺設？既然綏新這麽多年在顧家都站不穩腳跟，那麽我又何必再繼續把心思全都放在她的身上？顧家和賀家相互扶持這麽多年，早就是公不離婆秤不離砣，如今你是我的女婿，是我即將出生的外孫的父親，我不支持你，還能支持誰？”

    這番話讓顧晟忍不住熱血沸騰。

    這麽多年，他自知自己能力不足，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可以當上家主，但是這並不等於他對家主這個位子完全沒有興趣。

    過去，連他的父親都沒有說過這般支持他的話，現在從賀瀾的嘴裏說出來，他竟然覺得自己有希望了。

    賀家的掌家雖然還是賀浩鳴，但是誰都知道，賀浩鳴已經慢慢撒手把一切交給賀瀾，如果有他的支持和幫助，他還怕拿不下顧家的家主之位嗎？

    顧晟激動中也沒失了理智，“可是我父親那邊……”

    “你父親不堪大任，那是他自己的事，倘若他知道你當上顧家家主，難道他還會反對你不成？有哪個當父親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成龍成鳳？你以為你父親也會想顧槐和顧長音一樣，處處打壓你？”

    顧晟點了點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那我要怎麽做？”

    “你要做的事很簡單，就是讓司徒葵肚子裏的那個孩子生不出來，我已經叫人暗中找尋下一任少主的下落，隻要找到，她便是我們手中的傀儡，隻要你的手裏有了新的少主，顧槐就再也無權掌握大局，到時候就算是顧熙也不能跟你爭！你的能力雖然不如他，但是有賀家，還有整個暗夜的人，任他本事再大，也得乖乖的滾出暗夜。”

    賀瀾的話顧晟回去想了整整兩天，他沒人可以商量，隻能跟成天護著肚子的賀幽說說。

    賀幽完全變成了一個沒有思想的人，聽著他的話，她隻會說聽她父親的，她父親說的對。

    沒錯，她父親說的對，不管是顧熙還是司徒葵，他們全都得滾出暗夜，上一任的少主把他當成猴耍，下一任的少主，他一定要把握在手中。

    他要顧家家主的位置，要顧家的一切，甚至，還要整個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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