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鍾能從還沒有挑選的新兵當中破格成為暗夜軍團的一員的確需要好好謝謝魏子揚，如果不是因為這次他把顧瑤引來，黎鍾也沒辦法大顯身手，更不會被關麥旭看中。

    如今他是軍團的人，而魏子揚是階下囚，這種感覺正是他一直以來心向往之。

    魏子揚對於他為什麽在這沒什麽興趣，驚訝過後也就沒有在問上第二次。

    他低著頭輕笑了一聲說：“看來是你想讓我死在這吧！黎鍾，我記得我好像沒有得罪過你，你怎麽就這麽對我恨之入骨，難不成你是暗戀我，看我跟顧晗玄好了，因愛成恨？”

    “趁著還有口氣耍嘴皮子，你隨便說，等過兩天，你恐怕要去對閻王爺說這些了。”

    魏子揚身子往後一仰，靠著牢籠，腿一屈一直的放在地上，他歪了歪頭，嘴邊仍是掛著輕挑的笑，但，嘴角的那抹血跡出賣了他的身體狀況。

    “閻王爺要是敢收我，早就收了，他嫌我煩，幾次三番的把我扔回來，說我陽壽未盡，沒辦法，算命的說我能活到九十九，恐怕我要讓你失望了。”

    聞言，黎鍾冷哼，“是嗎，那我就讓你剩下的八十年，活的生不如死！”

    ——

    顧晗玄回到暗夜後就被送去了靈族，自從十年前的一次靈族閉關之後，這是他第二次以這種形式被送進靈室。

    龍家的小孫子龍玉謙今年八歲，他跟顧晗堯一起站在靈室外，看著大門關上，他抬頭看了顧晗堯一眼。

    “堯哥哥，玄哥哥生病了嗎？”

    顧晗堯歎了口氣，“嗯。”

    顧晗堯臉色不怎麽好，龍玉謙還是有點眼力見的，他看著顧晗堯，沒有在問什麽。

    顧晗堯前腳剛走，龍屠就回來了。

    “叔叔。”龍玉謙跑過來。

    龍屠抱起那不輕的小家夥：“家裏怎麽就剩下你一個人了？”

    龍玉謙說：“爸爸媽媽還沒回來，姑婆婆在靈室照顧玄哥哥。”

    聞言，龍屠輕輕擰了下眉，“小玄回來了？”

    龍玉謙點頭，“堯哥哥剛把他送回來，叔叔，玄哥哥好像受傷了。”

    龍屠把他放下，正準備往靈室走，龍玉謙一把拉住他的衣服，“姑婆婆說誰都不許進去，叔叔，我們去找爸爸好不好？”

    龍泰最近因為京都發生的這些事已經兩天沒有回來過了，龍屠之前一直在外市，正準備去Z市找司徒葵就接到消息說京都出事了，也聽說了顧晗玄的失蹤。

    看了一眼拉著他衣服不鬆手的龍玉謙，龍屠默了默。

    家裏一個大人都沒有，扔下他自己的確有點令人擔心，半晌，龍屠點了下頭，“好，但是你要聽話，不許離開我身邊。”

    龍玉謙興奮的點了點頭。

    這還是他長這麽大，第一次被允許外出。

    ——

    魏子揚帶顧晗堯來到之前的農莊，可是這裏早已在他們走之後就人去樓空。

    顧瑤發現他們不見了不會一個人傻傻的在這等，但也因為沒有找到顧瑤，魏子揚就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回去的路上，顧晗堯問了魏子揚一些關於這幾天的事，魏子揚全都如實回答，直到問到這三天死人的事時，魏子揚沉默了。

    回到軍團，顧晗堯讓其他人離開，屋裏就剩下他和魏子揚兩個人。

    他給魏子揚倒了杯水，坐在他麵前，“你傷的不輕，一直忍著，受得了嗎？”

    魏子揚抬起手握住杯子，笑了一下，“被你發現了，我還以為能瞞過去呢。”

    顧晗堯看上去不像顧晗玄那麽隨和，但是也沒有強迫他說什麽，“十年前的事能跟我說說嗎？”

    聞言，魏子揚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是黎叔叔告訴你的？”

    “誰說的重要嗎？”

    “也是，不重要。”

    魏子揚把自己懂事開始就被顧瑤找到教受辰力，以及十年前發生的一切全都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這些事雖然是他內心的傷，但卻不是他難以啟口的事。

    他不是隻懂得逃避責任的人，錯就是錯，他從沒為自己的不得已而狡辯過。

    魏子揚說的這些相比黎瑃江說的隻多不少，顧晗堯願意相信他。

    “你難道就沒有想過，當初是顧瑤騙了你？”

    魏子揚搖了搖頭，“你想說是她殺了全村的人然後嫁禍給我嗎？她沒這麽能力的，因為她根本就沒有辰力，聽顧晗玄說，她的一身辰力是被尊主大人廢去的，顧大哥應該知道吧。”

    “嗯，知道。”

    見他就這麽否定了洗清自己的可能，顧晗堯有那麽一瞬間覺得他其實跟他弟弟挺像的。

    當初他們瞞著顧晗玄不讓他知道發生了什麽，就是怕他會像現在的魏子揚一樣把一切怪在自己身上，顧晗玄是有整個暗夜的保護，但是魏子揚什麽都沒有。

    “這三天一共死了三十個人，屍體全都送到暗夜門口，你知道這事怎麽回事嗎？”

    魏子揚放在桌子下的一隻手輕輕握起。

    顧晗堯說：“不瞞你說，十年前在你身上發生的事，小玄的身上也發生過，所以，就算你說那些人的死跟小玄有關，我也不會有太多意外。”

    “不是。”

    微弱的一聲像是不確定，魏子揚沉默半晌，重複的說：“不是他，人是我殺的，第一天的五個人是農莊的主人，我們去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死了，之後的那些人都是我殺的，顧瑤威脅我，如果我不殺，她就要讓顧晗玄去殺，所以……”

    “那你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顧晗堯一語就抓到重點，魏子揚噎了一下。

    死的那些都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以他的能力，想要殺死他們根本不可能受傷，而且還是這麽嚴重的傷。

    顧瑤沒有辰力，雖然能控製他，但卻不能傷他，除非，她控製了別人。

    魏子揚過去這麽多年一直在市井胡同裏摸爬滾打，說謊更是張口就來，隻是因為這件事關係著顧晗玄，所以他才會說的小心翼翼。

    他看著顧晗堯說：“是顧晗玄為了阻止我才打傷我的，不過他應該不記得了，顧瑤為了不讓他礙事，就讓他一直昏睡到我們回來之前。”

    “那他又是怎麽醒過來的？”

    “是我用血讓他醒過來的。”

    反正他都已經是個罪人了，二十五條人命就繼續累積在他的身上好了，他可以理解顧晗玄的家人不告訴他十年前發生那些事的原因，因為這一刻，他也不想讓這些肮髒的事汙染了他的純淨。

    “顧大哥，我不想死，但是我知道什麽叫殺人償命，我這一身辰力本來就不應該屬於我，如果不是因為我身體裏的辰力，事情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我願意用我的命去補償那些死去的人，但是能不能請你，不要告訴他。”

    十九歲，在顧晗堯的眼裏他還是一個孩子，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令他意外，也讓他覺得這個人不枉費他弟弟對他這般舍命。

    “你想好了？”

    魏子揚點了下頭，呲牙笑了笑，“這有什麽想不想好的，十年前我就應該受到懲罰，讓我逍遙自在了這麽多年，已經夠本了。”

    顧晗堯臉色微沉，看著他，低聲說：“別笑了，醜。”

    魏子揚嘴角一抽，突然笑得更大聲，“哈哈哈，顧大哥，你這說話的語氣好像顧晗玄。”

    前一秒還在笑，說起顧晗玄的名字的時候，那雙含笑的眼突然濕潤了。

    魏子揚撇開視線，笑著說：“看在我叫你一聲顧大哥的麵子上，給我個痛快的，別太折磨我了，我怕疼。”

    ——

    兩天後的刑場上，當魏子揚聽說自己的死罪被換成了廢去辰力，他忍不住笑了。

    果然，顧晗玄個哥哥跟顧晗玄一樣都是個心軟的主，看起來挺嚇人的，最後卻留了他一命。

    隻是這羅列槍打在身上向來都是賭命，命好就能活下來，但如果你碰到開槍的這個人恰好跟你有仇的話……

    黎鍾一身暗夜軍裝，垂在身側的右手穩穩的拿著羅列槍，他看著魏子揚，難得一次對他笑。

    魏子揚嗬的一聲輕笑，心想：這顧大哥到底是想弄死他，還是想救他，找這貨來，他該不會一夾子子彈都打在他身上吧？那得多疼啊！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功夫，黎鍾已經走了過來，魏子揚手腳都沒有被束縛，也許是他們都看得出來他有傷在身不怕他，不過魏子揚倒是希望他們能正規一點，這樣說不定一槍就能結束，用不著第二槍或者第三槍。

    “沒想到你真有點本事，居然能說動副尉饒了你這條狗命。”

    魏子揚看了他一眼，奇怪的皺眉，“黎鍾，你能不能看在我馬上就要成為廢人的份上，跟我說說，我到底哪得罪你了？”

    “不是廢人，而是死人。”

    這種時候魏子揚懶得跟他強，他說：“好好好，死人，死人，那你看在我馬上就要被你打死的份上，跟我說說唄，我真的很好奇。”

    看著他馬上就會死掉的份上，黎鍾也不吝嗇跟他多說幾句，他走近他，湊近他耳邊，“黎家是我的，秦宣也是我的，魏子揚，你很貪心，貪心的人，必須死。”

    魏子揚：“……”

    他死的到底得是多冤啊，黎家？秦宣？這根本就跟他八竿子打不著。

    魏子揚實在不想連死都含冤待雪，他學著他的樣子小聲問：“你難道不知道秦宣是跟顧晗玄之間有瓜葛嗎？我應該是幫你拆散了他們吧，你怎麽說我貪心呢？你會不會搞錯了？”

    說到這，黎鍾臉上浮出一絲猙獰，魏子揚看著，嫌棄的往後躲了躲，“我又說錯什麽了？”

    “沒錯，不過你還是得死。”

    遠處一個人影風一般的朝這邊跑來，離遠她看隻能看見黎鍾跟魏子揚站的很近，卻不能分辨他們在做什麽。

    “黎鍾！”

    秦宣跑過來一把把他拉開，背朝著魏子揚，把他護在身後，“黎鍾，你別亂來，魏子揚的懲罰已經下來了，隻是廢除辰力，而不是要他的命。”

    黎鍾看到是她，眉心一緊，隨後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魏子揚，“那麽多條人命，最後卻隻是廢除辰力，你覺得公平嗎？”

    魏子揚莫名的覺得黎鍾看到秦宣之後就更加陰森了，他歪著頭試圖看看秦宣的正臉，他伸手拉了一下她的手，“萱姐……”

    “你給我閉嘴！”秦宣猛地回頭一喝，魏子揚嚇的一哆嗦。

    本來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被她這麽一吼，更是嚇的慘白，秦宣的樣子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去，似乎有些疲憊，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她瞪著魏子揚，恨鐵不成鋼，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魏子揚根本聽不懂，隻是，他怎麽覺得今天的秦宣有點不太對勁呢？

    黎鍾站在秦宣身後冷冷的說：“秦宣，我就是不懂，這小子到底哪好，暗夜的二公子你都看不上，偏偏看上他，你是瞎了，還是瘋了？”

    魏子揚：“……”啥？

    他剛想看看秦宣的反應，她卻突然轉身，“這是我自己的事，輪不到你管，黎鍾，我會看著你動刑，你別想動什麽手腳。”

    黎鍾說：“你放心，就算你不來，這裏也還有這麽多人看著，對他動手腳，他還不配，一個殺人狂，雖然死不足惜，但卻不值得我為他受到懲罰。”

    “那樣最好。”

    他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魏子揚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撓了撓頭，突然有點後悔以前剛來黎家的時候亂撩秦宣的事。

    是不是他撩的太過分了？

    秦宣突然回頭，魏子揚嚇一跳，“嗬嗬，萱姐。”

    秦宣惡狠狠的瞪著他，魏子揚心想：這眼神，哪裏是對他有意思，這特麽比黎鍾還想讓他死吧！

    秦宣兩手捏緊，氣得發抖，“魏子揚，你真的該死，明明就不是等閑之輩，卻裝成一個廢物在我眼前晃來晃去，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討厭你？”

    魏子揚趕緊點頭。

    秦宣擰了擰眉，“你給我聽好了，你騙了我，你就是欠我的，你要是敢死，我就拆了你的骨頭，吃了你的肉。”

    聞言，魏子揚一個激靈，苦著臉說：“你這，不帶這麽惡心人的。”

    換做平時，秦宣早就一巴掌搭在他身上了，可是現在看著他蒼白的臉，她怎麽都下不去手。

    秦宣突然拉起他的手，低著頭，用隻有他們兩個可以聽到的聲音說：“記得你剛來黎家的時候說過，我是你見過最好看的女孩，你說你喜歡我，我當時給了你一巴掌，但是我真的很開心，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你是戲弄我，你的喜歡太隨便了，你對誰都可以說出喜歡，但我不一樣。”

    魏子揚心那個慌啊，他對別人表白倒是多了，但是被人表白除了顧晗玄還是頭一次，他這算不算紅杏出牆？要是讓顧晗玄知道，會不會弄死他？

    “嗬嗬嗬，萱姐，你跟我開玩笑的吧？”魏子揚不動聲色的抽出自己的手，手心都是冷汗。

    秦宣垂著眼睫，睫毛有些濕潤，“你就當我是開玩笑吧，總之你騙了我，我還沒有打回來，你就是欠我的，你給我活下來，一定不要死。”

    不死？

    太不可能了。

    黎鍾的槍法上次大家都見識過了，是整個軍隊裏最好的，羅列槍雖然是廢除辰力的槍，但造成的傷口卻跟普通的槍一樣，隻要子彈穿過心髒，他就是不想死都得問問閻王的意思。

    魏子揚朝她笑了一下，“行，不死，不過你也別惦記著收拾我，顧晗玄可護著我呢，他會生氣。”

    “那就讓他氣吧，他護著你，就護成這樣，還不如不護著。”

    這話說的，好像也是。

    魏子揚撇了撇嘴，“不好意思啊，我能不能問一句，他現在怎麽樣了？”

    秦宣兩撇眉快要擰到一起去了，她瞪著魏子揚說：“想知道就自己去看，別問我，我不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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