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兒，你醒了。”沈遇望著眼前陌生的庶女，臉上露出微笑來。

    說她陌生，是因為自己平時從未正眼看過這個女兒一眼，就算是家族裏的家宴，她也是遠遠坐在最下首，他一直以為她不過是個安分守己的花瓶，若不是近來她因為拒絕做丹爐又是私奔又是自殺，鬧得沸反盈天，他都快忘記有這麽一號人物存在了。

    沈冰瞳在記憶中搜尋著這張麵孔，低聲道：“父親。”

    沈遇走上前，擠出一個堪稱慈祥的笑來，手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搭上了沈冰瞳的脈息。

    沈冰瞳眸色一沉，硬生生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看來她的原身真是不受寵啊，這老頭而連扮慈父都如此敷衍。

    “不錯不錯……”沈遇捋著胡須微微點頭，“竟然真的是冰火雙係的丹爐之體。”

    “父親，”沈冰瞳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來，“我這是怎麽了？”

    沈冰瞳的模樣與狐仙原身相差無幾，隻是看上去更加稚嫩和單純。她此時這般發問，不由令沈遇想到了她早早過世的母親——那個溫柔體貼天人之姿的丹爐，所以聲音也不由自主柔和了下來：“無事，你隻要好好養好身子便是了，之前是為父考慮不周，不該亂將你送人，你且放心，好好養病，之前的事，一筆勾銷了。”

    “真的？太好了！多謝父親！”沈冰瞳驚喜地笑道。

    可是在那被歡喜渲染的眸子下，狐狸卻在冷冷地笑，她不是原來那個小小的庶女，並不會因此就感恩戴德覺得父親突然轉了性。沈遇如今便是好比妓院裏的老鴇，突然出了個花魁，自然是要待價而沽的。原先是折價送給世家，現如今丹爐升級了，自然就要找個更強大、更有力的後盾。她的境遇並不會改變，花魁說破了天，也就不過是高級的妓女而已。

    隻是饒是如此，還是有人不甘心——

    “老爺，”主母周百鳳款款上前，她周身綾羅，保養得宜的臉上笑得十分無害，“這樣是不是不大好？畢竟，我們都已經答應各大世家了。”

    “是啊爹！”周百鳳的二女兒沈如霜也上前道，“不是說，叫她做我的陪嫁麽？”

    “都閉嘴。”沈遇沉聲道，“我意已決，無需再言！你需要陪嫁，府上再買一個就是了。”他心裏不由暗恨這些後宅婦人鼠目寸光，隻看得到眼前這一點小利。冰火雙係的丹爐，寧國萬年也出不了一個，豈有白白送人的道理？他環顧了一下沈冰瞳的住處，喚道：“周管家呢？”

    周管家急忙自一旁閃身出來，躬身道：“老爺有何吩咐？”

    “這裏太晦暗了，我記得文殊閣旁邊的攬荷院采光不錯，景色也好，收拾收拾，叫六姑娘搬去那裏吧。”

    這命令一下，大家均是一呆，其他幾個女兒看向沈如霜的神色便頗有些看好戲的意味，誰都知道她心儀那個院落已久，但是沈遇一直也沒同意過。這下可好了，一直不受寵的沈冰瞳飛上枝頭變鳳凰，竟然得了那個院落。

    攬荷院是沈家子女中最好的一處，更有人說這裏風水極佳，所以曾經住在這裏的嫡長女沈天光後來得以嫁給寧國人皇，被封了天妃。而現如今沈遇叫沈冰瞳搬去攬荷院，其中的重視不言而喻。

    沈如霜氣得臉色發白，可是她亦知曉沈遇的脾氣，說一不二，十分強勢，如果她為此發難，隻會叫沈遇覺得她不識大體，懲罰於她。

    相比之下，沈冰瞳自然不會在意沈如霜的臉色，她印象裏原主的住處冬冷夏熱，用的各種東西也都是最劣質的，如今能換個好點地方，別管是什麽見不得光的原因，至少能讓她住得舒坦一些。

    給了庶女一個蜜棗做安撫，沈遇第二日便急匆匆進宮見了沈天光，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她。

    “冰火雙係……”沈天光蹙眉，“父親可查過她的脈息？確認過了？”她十二歲入宮，已在宮中度過了十年歲月，如今看上去滿身珠翠，眉目威嚴，已經頗有皇家女子的風範了。

    “沒有錯的。何況她靈光衝天時，也印證了這一點。”

    “嗬，想不到……”沈天玉沉吟。

    “天妃娘娘，不如把她送進宮來吧，人皇的境界近五十年來都沒有突破，這是個機會。”沈遇頓了頓，似是怕沈天光多心，補充道：“一來她與娘娘是姊妹，在宮中有個照應，二來，等人皇進階後，如果不再需要她，還可以將她送給別的國家的人皇做國禮。”

    “父親說的雖然在理，到底說出去不大好聽。”

    沈遇臉色一凜：“沈家如今的境況，還有別的選擇麽……但凡子女中有一個如你這般的靈慧仙根之人，我也不想被人說靠著一個丹爐東山再起！”

    “好了父親，我並沒有埋怨您的意思。”沈天玉安撫道，“人皇那裏我自會去說，父親稍安勿躁。隻是若想好了要入宮，那麽冰瞳妹妹也該將規矩學起來。您說得對，人皇久久不能突破進階，最近確實心煩意亂，這個時候獻上丹爐，是我們的誠意。”

    “那您是同意了？多謝天妃娘娘！”沈遇俯身跪地，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沈遇走了，沈天光身邊的侍候嬤嬤才上前道：“娘娘，大人也忒不體諒您了些，明知道你在這宮裏過得不好，還要往人皇身邊送人。”

    沈天光修得細挑的眉毛微皺，淡淡道：“算了，不過就是個稀罕點的丹爐，等人皇進階成功了，想個法子或送人或殺了，也就得了。更何況，我自有別的打算……”她睫毛微垂，幽幽歎了口氣。家族的興衰榮辱固然重要，那是她的支柱和後盾，隻是她自己在人皇麵前的位置，同樣重要，所以在與人皇說起此事時，需要用些手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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