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她的弟子是誰，帶過來。”殷玄出現在大殿上時，第一句話便是興師問罪。

    “陛下，此前我也說過，這件事著實事出有因……”亢龍長老急道。

    “事出有因？”殷玄冷笑，“因為她叫了我的名諱麽？那是我允許的！因為她說龍族忘恩負義麽？我覺得她說的沒有錯。你們先將人拿來，我再說你們管教弟子不力之罪！聽到了麽！”

    龍王的眸中紅光閃爍，顯然是動了真怒，冥龍長老見事情發展至此，知道斷無轉圜的餘地，隻得用傳龍令將臨沅帶來了大殿。

    “拜見龍神陛下，拜見師父，兩位長老。”臨沅站起身來，眨眨水亮的雙眼，不解道，“不知龍王與師父召弟子前來，有何要事。”她說完，忍不住偷眼看了一眼殷玄，雖然龍神明顯心情不大好的樣子，但是那樣陰沉的神色也絲毫無損於他的豐神俊朗。龍族少女對龍神除了崇敬之外，更因為他的絕世容貌，還存了一番旖念在，畢竟誰不想做龍神妃子，與他朝夕相對呢！

    “是你打傷了沈冰瞳？”殷玄問道。

    “沈冰瞳？弟子不認識這個人，怎麽會打傷她呢？”臨沅不解。

    “就是那個沈家的丹爐。”冥龍長老急忙提醒她。

    “啊，那個丹爐原來還有名字麽？”臨沅不以為意道，“不錯，是弟子教訓了那個出言不遜，不知廉恥的女人！弟子不知自己做錯了哪裏！”

    “不知自己做錯了哪裏……”殷玄笑了，“長老們教的好徒弟啊……敢問天龍長老，沈冰瞳進修煉場，是不是三位允許的？”

    天龍長老急忙道：“是……但是……”

    “依照龍族規矩，被允許進入天地廬修煉的，無論資質，無論是否拜師，皆為弟子，是也不是？”

    “是……”

    “弟子無論資質與背景，均無權代替三位長老教訓其他弟子，是也不是？”

    “是……”

    “除卻比武試煉，不得無故滋事，更不得傷及其他弟子，是也不是！”

    “是……！”

    殷玄的身子微微前探，屬於龍神的壓力讓下麵的人簡直要喘不過氣來：“看來並非是我離開修煉場多年，腦子糊塗了，而是，我太久不過問這些事，你們以為我腦子糊塗了！”

    這話太過嚴厲，三位長老膝蓋一軟，齊齊跪下道：“陛下恕罪！”

    臨沅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被冥龍長老拉著跪了下來。

    “那麽這個問題就很容易解決了，尋釁滋事，傷及其他弟子，如何罰？”

    長老們保持沉默，不敢回答。

    “說！”殷玄怒喝之下，威壓更甚。

    天龍長老兩股戰戰，回答道：“照原有兵器，原有力道，十倍奉還。”

    “很好。”殷玄雙手張開，語氣突然變得輕鬆起來，“那我們還等什麽呢？”

    “陛下……陛下……”一向寡言的冥龍長老難得求情道，“臨沅她，是九大聖族的嫡傳，求陛下饒了她這一遭，我，我會讓她向沈姑娘道歉，我會讓她跪在沈姑娘麵前，直到她原諒她……”

    臨沅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她此時才意識到，她被叫來，是為了什麽……

    殷玄嘴角扯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來：“唔，如果她領完罰後願意這樣做，我倒也沒有意見。”

    “陛下，”冥龍長老哀求道，“是我管教無方，是我縱容徒弟，我願意為她受罰！”

    “不知長老還記不記得，我當年在天地廬，年輕氣盛，因為資質比別人出眾，總是很自大，要所有人都服氣我。”殷玄突然回憶起當年的事來，讓冥龍長老血液一涼，自然明白他要說的是什麽。

    殷玄繼續道：“偏偏就有一個低階的龍族弟子，他很刻苦，但是卻資質平平，所以總是看不慣我與生俱來便擁有強大靈力。有一次，我被他挑釁，一怒之下斷了他一根指頭。嗬，當時我覺得，我是父王唯一的兒子，是神聖巨龍，而他是寒門子弟，不過斷他一根指頭，過一日也就長出來了，隻要師父們不說，也就過去了。”他頓了頓，歎氣道：“當然後麵的事情，你也知道，我被父王砍斷了十根指頭，被罰跪在他的門前，一直跪著，直到我的十根指頭依次長出來才許起身……”

    臨沅的心“砰砰”跳著，作為一個龍族的孩子，她怎麽可能沒聽過這段故事，這在龍族可以說是人盡皆知——據說殷玄被罰跪在那寒門龍族的門前，雙手的鮮血流了一地，但老龍王不肯叫人給他醫治，隻是命人嚴加看管，不到指頭長全不許他起身，後來那寒門之子都看不下去了，哭著求老龍王放過殷玄，卻也沒能打動他分毫。

    然而這終歸是逸聞。大家說起來不免是有些懷疑的，老龍王怎麽忍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如此殘忍呢？尤其當時崇寧還未出生，殷玄是他唯一的子嗣。

    雖然懷疑，但因為有這件事的震懾力在，修煉場確實再沒出過類似的事情。而她，竟然成了那個犯了大忌的人！

    直到方才，臨沅還覺得自己打了一個丹爐和打碎一個花瓶一般沒有什麽，可是當龍神一條一條說出天地廬的規矩來時，她才意識到，從沈冰瞳步入修煉場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什麽丹爐，而是她的同門師妹，她可以厭惡她，疏遠她，甚至說說風涼話刺激她，可是她不能傷害她。而當年作為太子的殷玄尚且沒有任何被寬恕的餘地，她所謂的聖族嫡傳，又有何資格要求被寬恕呢！

    此刻才明白過來的臨沅因為恐懼而渾身發抖，她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有什麽東西熱熱地淌了下來，一摸之下才知道是自己的眼淚。她清醒過來，對著殷玄磕頭如搗蒜般，哽咽道：“我知錯了，求龍王陛下恕罪，臨沅知錯了，臨沅再也不敢了！求龍王饒了我這一遭吧！”

    殷玄點點頭：“很好，你這模樣，和我當年一樣。當事情落在自己的頭上，開始恐懼時，才是反省的第一步。我的父王，當年便是這樣告訴我的。”他言罷抬起手來，身著彎角金鎧、麵無表情的執行官便走了進來。

    臨沅尖叫起來，抓住冥龍長老的衣袍哭求道：“師父，師父救我！師父救我啊！”她從小被家人當做心尖一樣護在手裏，一點小傷都能讓她哭一整天，更何況要挨十鞭子呢！

    冥龍長老頹然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低沉道：“臨沅，龍神說得對，做錯事，就要受罰……”

    “不，我不，師父，我真的知錯了，我求您救救我……”可是她話音未落，腰間的龍鞭已經飛入了執行官手中。

    執行官握住鞭子念念有詞了一番，隨即鞭子上方便浮現出了她鞭打沈冰瞳的畫麵來。

    同樣的力道，同樣的位置，已經設定在了鞭子上。

    “陛下，是否現在執行懲罰。”執行官對臨沅驚恐可憐的模樣視若無睹，徑自請示殷玄。

    “執行吧！”殷玄頷首，隻覺得那鞭子上的畫麵很是刺眼。

    立時，鞭子像突然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飛躍到了空中，被一隻無形的手握著，揮打向了臨沅。

    她驚恐地想要躲避，卻發現自己跪在那裏動彈不得。一瞬間，第一鞭已經狠狠打在了她的胳膊上，與沈冰瞳胳膊上的傷分毫不差。隻一下，臨沅便聽到了胳膊骨骼碎裂的聲音。

    她痛得幾乎昏死過去，可是那鞭子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毫不留情地一鞭又一鞭地打了下來，直至最後一鞭時，她的胳膊筋脈徹底斷裂，掉在了地上。即便龍族恢複力極強，要想長回去，也需要三四個月的時間。

    臨沅麵如金紙，萎靡倒地，已經疼得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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