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瞳回到神翠宮，因為心裏思緒萬千，怔怔出神，離陣時腳下一絆，險些跌倒在地上。

    “阿瞳，怎麽啦！”流紋急忙扶住她，“幸好我在旁邊，不然你不得摔個狗吃屎？不是去看小屋麽？怎麽回來又是這樣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

    沈冰瞳苦笑：“我們恐怕，很快就不能在這裏住了。”

    流紋一愣，隻是握住她的手道：“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不要怕，我和火兒陪著你呢！”她沒有問緣由，隻是看到沈冰瞳的這副模樣，她就知道，即便知道了緣由又如何？她既然這麽說了，又如此傷痛，勢必是龍族的那群人又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

    沈冰瞳在流紋的陪伴下坐在花園的石凳上。

    “你在這等我，我給你倒點苦藤花茶……”流紋說著，將跳來跳去要沈冰瞳抱的火兒捉起來，低聲道，“沒看到阿瞳在傷心嘛，你要懂事一些哦。”

    火兒眨眨眼，表示不解。

    沈冰瞳的雙手緊緊地攥著，指甲幾乎摳破了掌心。

    怎麽可以，崇寧，你怎麽可以！

    她心痛得像是一柄刀突然刺來，帶來了毫無防備的傷。而這握刀的人，還是她喜愛且信任的人。

    她可以原諒他的立場，可以原諒他在無情崖底撥開她的手，她甚至也可以原諒他在龍族人麵前無可奈何的不作為……可是，她原諒不了他這般利用她的感情。

    對於身無長物的她來說，那是她唯一寶貴和珍視的東西。是隻屬於她的東西。

    而她視若珍寶的情感，對於崇寧來說，卻隻是塵埃中開出的花而已，可以被隨意踐踏。

    一杯熱茶放在了她的麵前，她緩緩喝下，隻是那熱氣卻怎麽也暖不進心裏……

    流紋握著她的手陪著她，一肚子的安慰的話剛找到了開場白，門口便嘈雜了起來。

    沈冰瞳心裏一驚，沒想到殷玄的興師問罪來的這麽快。

    她本以為殷玄會大動幹戈興師動眾來責罰自己，可是他卻命仆從在宮門口候著，自己一人走了進來。

    沈冰瞳心裏不由自嘲，她不過一個小小的丹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龍神親自來已經是給她麵子，哪裏有興師動眾的必要？

    明知道他在窺鏡裏看著，卻還是順從長老們的意願演了下來，她覺得這一切是該有個了斷。

    殷玄走到她麵前來，眼神中是無情崖底凍結的寒冰。

    “見過龍神陛下。”她無甚情緒地行了禮，流紋抱著火兒站在一旁，眼神中充滿了敵意。

    “原來如此，你是移情別戀了。”他低低道。

    “移情別戀……”她裝作不懂，好奇道，“從哪移？戀了誰？”

    “你還裝模作樣……”殷玄逼近她，周身施展開來的威壓從來也沒有如此強盛過，流紋的修為無法抗拒，已經跪了下來，火兒嚇得篩糠一般躲在流紋懷裏，叫也不敢叫。

    隻是沈冰瞳卻繃住了全身的肌肉死死撐著，還有心情笑道：“你這模樣，很像一個捉奸的丈夫。”

    “你知道，從你睡在我寢宮的那一刻起，崇寧於你，便斷無可能！”

    “從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她終歸還是抗拒不過龍王的威壓，跪在了地上。隻是雖然跪了，她依舊笑得滿不在乎，絲毫不覺得屈辱。

    “丹爐都似你這般淫蕩麽？”殷玄俯視著她，恨恨問道。

    “或許吧……隻是，你何必這麽生氣呢？莫非？你愛上了我？”狐眼一彎，她挑逗道。

    語氣雖然輕浮，但在這一瞬間，狐狸心裏似乎隱隱燃起了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

    而殷玄一震，隨即怒道：“口無遮攔！”

    狐狸苦笑著歎了口氣。

    “既然不愛的話，我喜歡誰，願意嫁給誰，於你何幹呢？”她冷笑，“我明白了，龍王大概隻是不喜歡自己用過的東西給別人用吧！即便對方是你的親弟弟。所以，不如索性給我施舍些好意叫我留下？而我一旦不如你的願，你便惱了，不能接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自己，經受這樣的挫敗對麽？”

    縱然心知殷玄並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她被內心的怨念驅使，還是控製不住說出這樣惡毒的話來。

    “你胡說！你這個女人！你懂什麽！”殷玄怒不可遏，似乎是想要揮手了結了她。

    她看到他抬起的手，想到亢龍長老殺藍羽衛首領時的場景，幽幽一笑道：“怎麽？氣不過了？想殺我？來吧，你覺得，我會怕麽？”已經死過一次了，她還有什麽可在乎的？

    她求之不得呢！

    明明笑得輕佻又無所謂一般，可是為什麽她的眼神是那麽絕望又哀傷？

    殷玄被那眸中的傷痛所擊中，感覺心髒散出的疼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喉嚨陣陣發緊，難以言語。

    “不，不要殺她……”流紋情急之下，頂著威壓開了口，雖然聲若遊絲，卻已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你不可以這樣忘恩負義……她救過你，不是麽……”她掙紮著膝行過去，“她從來也沒有做錯什麽……你們憑什麽……”

    這仿佛是第一次有人為她說話，為她辯解。

    隻是因為不馴服，不認命，隻是因為自己還對未來有著美好的幻想，這些龍族的人便看不下去了，一個接一個，恨不得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才甘心。

    隻是因為，她是個弱者。

    沈冰瞳堅強的外殼終於裂開了一道縫，一滴淚砸落在地上。

    “嗒。”

    明明那淚極輕，聲音也微不可聞，可卻仿佛砸在了殷玄的心裏，掀起滔天巨波。

    他心中驟然一緊，後退了兩步。

    “你走吧……”他的手頹然落下，他很想說自己並不想傷害她，可是或許，他與她，在這樣錯誤的時間，錯誤的機緣下認識，終歸彼此之間有著不可磨滅的隔閡。“我派人，送你回沈家，你好自為之吧。”

    殷玄步履沉重地離開，迫人的威壓也隨之消失，流紋脫力一般倒在了地上。

    “對不起……”沈冰瞳幾乎是撲到了她身邊，“你沒事吧……”

    “嘔……”流紋臉色一白，吐出一股鮮血來，果然她作為靈人硬生生地看著威壓的壓力去開口，還是太勉強。火兒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哀鳴，拚命用爪子撥拉著她。

    “啊……”沈冰瞳亦是驚呼出聲，手忙腳亂地自腰間的口袋拿出一顆龍丹來，“來，這是百傷金丹，你吃了或許會好一些。”

    流紋服下金丹，強笑道：“其實方才那口血吐出來，我便已經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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