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人家，你們這是幹什麽？”看到這樣的情形，蕭墨蘊並沒有慌張，而是出奇淡定的屈身去扶他們：“我們不曾認識，也沒什麽交集，你們這麽大歲數了，怎麽一上來就給我下跪？”

    蕭墨蘊一邊扶著兩位老人，一邊在腦海裏搜索他們到底是誰？

    難不成是韓啟山的父母親不成？

    想想又不對，韓啟山也六十多歲了，而這兩位老人看上去也是六十多歲的樣子。

    “蕭上尉啊，您今天要是不答應我們兩位老頭子老太婆的請求，我們就不起來啦，嗚嗚嗚。”老太太哭的悲愴極了。

    老頭兒也跟在一旁抹淚。

    縱然蕭墨蘊一身的好功夫，卻無法強行將兩位行動都略顯遲緩的老年人給扶的讓他們直立起來。

    而且，他們叫她蕭上尉，那對她肯定是十分了解的。

    “你們到底是誰？能不能先起來說話，兩位老人家，我敬你們年紀大，可你們不能陷我於水深火熱之中吧，如果你們再跪著我，我轉身就走不再理會你們。”蕭墨蘊縱然再尊老愛幼，同情弱者，可在這個多事之秋，她也不想在心靈上遭人綁架。

    “孩子啊……”老頭將弓下去的腰身抬起來，看著蕭墨蘊，那一臉的濁淚，那眼角裏的大概是因為長時期的煎熬而落下的眼屎和眼淚渾濁在一起，將眼角腐蝕的有些爛。

    蕭墨蘊不忍直視下去。

    “老人家，有什麽事情我們找個地方詳談吧，您別這樣跪著，我呢，能幫上你們忙的我肯定幫，不過有很多事情我要是做不到我也會直言告訴你們，好嗎？”她能用最犀利的武器最不客氣的語言對付和她勢均力敵的人。

    卻無法做到對一對這般羸弱不堪的老人下狠心。

    她想，無論老人是誰，哪怕是韓啟山家的親屬呢，她總要給他們一個說話和闡述的機會。

    卻令蕭墨蘊沒想到的是。

    這對夫婦不是韓啟山的什麽人，而是筱琳玥的父母親。

    是的

    他們是筱桂山和林靜娟夫婦。

    筱桂山和林靜娟也曾在軍區文工團一工作就做到退休，他們沒什麽大本事大作為，隻是按部就班的工作著，平日私下裏也會為了維持自家在軍區中的那份弱小的地位而做著一些小動作。

    一些小的拉幫結派的動作。

    但，總的來說，他們還算是本本分分，兢兢業業。

    而此生最讓他們的驕傲的是，他們的獨女筱琳玥，從一出生便人人誇讚，長得漂亮，皮膚白皙，人又機靈。

    各種。

    直到上學。

    從小學到大學，一直都成績優異，又在大學裏被錄入軍校，做了文工團的一名演員，繼而經常出任一些女主角。

    女兒筱琳玥的人生之路幾乎可以算的上一路開掛。

    而且，還不用和外麵那些女明星那般，經常要受到各方勢力的騷擾。筱琳玥就是按部就班的演戲，然後獲獎了便有榮升軍銜的機會。

    十分清白。

    這種清白的前身，養成了筱琳玥孤高並木空一切的性格。

    直到，她遇上蕭墨蘊。

    那種地位被人撼搖的惶恐，那種心底裏對蕭墨蘊深深的嫉妒，讓筱琳玥屢戰屢敗。

    直到，她被軍區醫院大門外的那個賣花的小黑個子玷汙了之後。

    “琳玥她，她懷孕了。”筱桂山沉痛的哭訴道。

    “什麽？”蕭墨蘊沒聽懂筱桂山在說些什麽。

    “琳玥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那個男人身高隻有一米五多，黑的跟快炭似的，還經常打罵琳玥。在醫院門口賣個花兒，逢人就告訴別人，他有個做明星的女愛慕者，告訴別人，琳玥多怕他，一有人來，他就讓琳玥給他捏腳捶背，有時候琳玥給他捏著捏著腳，他便一腳把琳玥踢翻在地。”

    “又黑有矮的男人？醫院門口賣花的？”蕭墨蘊突然想到了，那次程湛住院的時候，她還拿那個小矮子涮了筱琳玥一把。

    難不成，筱琳玥倒是因此而愛上小矮子了？

    什麽情況？

    “筱琳玥她再怎麽著也是軍區的中尉軍銜，再不濟找個同等的軍官，好好過日子也不是沒有可能，怎麽會愛上醫院門口的那個小矮子呢？還甘心受虐？還懷了他的孩子？還有，您二老跟我說些是什麽意思？”蕭墨蘊極為清楚，當初他也是氣不過筱琳玥才拿小黑矮子涮了她一把。

    可當時的情況，明顯的小黑矮子不要她，她也不待見小黑矮子，怎麽就又搞在一塊去了？

    “姑娘，這事跟你沒關係，是琳玥她，她為了和趙茜搭上關係。委身於小黑矮子，在他那裏借機監視……”林靜娟插嘴說道。

    “哦……”蕭墨蘊猛然抬頭看著筱琳玥的父母親。

    這一刻，終於明白了。

    自從自己和程湛在醫院裏假意鬧別扭準備蒙騙程皓珊的時候，其實筱琳玥已經用自己的身體買通了小黑矮子，而時時刻刻蹲守在那裏觀察自己的動向。

    怪不得，後來自己和赫連捷傳出緋聞。

    到這一刻，蕭墨蘊也才明白，那不僅僅是程皓珊在背後搗鬼，最主要是筱琳玥。

    “可惡！活該！”蕭墨蘊猛然一拍桌子：“兩位老人家！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女兒都做了些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她活該！”

    “是，是，是，我知道琳玥他活該。”筱桂山絲毫沒有因為蕭墨蘊這樣說而生蕭墨蘊的氣，而是極為卑微的在蕭墨蘊麵前痛哭流涕。

    十分淒楚。

    “姑娘，琳玥她是活該，她已經得到了她應得的下場，她那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被那樣一個男人糟蹋了，還懷了孩子。她已經得到了她應得的下場，而我和老太婆兩個人在家裏也對她嚴厲的批評教育了，蕭上尉，請你看在你們同為女人的份上，看在她現在如此可憐的份上，給她一條生路好不好？”

    “給她一條生路？”蕭墨蘊苦澀的笑問。

    “我們，我老兩口一輩子就這麽一個孩子，到現在為止，我們已經沒有別的想法了，不想著她榮升更高的官銜，不想著她能在找一個達官貴人夫婿，我們隻想著她能安保現狀，然後我們一家三口，平平穩穩的度過。”

    “平平穩穩的度過？”蕭墨蘊悲戚的看著筱桂山和林靜娟二人：“你們也知道你們是老人，也知道你們隻有一個女兒，可你們的女兒筱琳玥卻從來也沒想過，我的朋友碧雲何其無辜？如果碧雲這一次不是九死一生的回來了，而是再也回不來了，那麽她的父母，將會是多麽的難過？多麽的蕭條，多麽的可憐？筱琳玥她是成年人，她當然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人，所以，煩請你們二老不要為難我，對不起。”

    “姑娘嗚嗚嗚。”筱桂山說著，就又要對蕭墨蘊下跪：“好孩子！我們知道錯了，都知道錯了，我們不求你原諒筱琳玥，甚至我們老兩口也是罪人，可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給筱琳玥一條生路好不好？”

    “孩子？”蕭墨蘊不懂了：“你是說，筱琳玥肚子裏的孩子？”

    “是的。”老頭兒哭的肝腸寸斷：“琳玥要是被部隊上開除了，她就無法擺脫小矮子，而且小矮子不打算跟她結婚，因為嫌她髒，所以隻是玩玩她，他還是個變態，這一陣子總對琳玥說‘我還不知道一個挺著大肚皮的女人’跪下來給我捏腳是什麽滋味？那小矮子，他就是個變態！琳玥要是真生下那個孩子，小矮子又不要她，她又被部隊上開除了，以後孩子可怎麽辦？”

    說道這裏的時候，筱琳玥的爸爸筱桂山再也說不下去，老淚縱橫到讓蕭墨蘊不忍直視。

    筱琳玥的媽媽林靜娟繼續說道：“孩子有什麽錯？難道讓孩子一出生就要承受母親是個被軍隊上開除的罵名和罪名，一出生就沒有父親，而且父親和母親是那種關係。讓孩子以後怎麽活？蘊蘊，你是個大慈大悲的姑娘，你能舍身忘死的救了碧雲回來，說明你心中是有大愛的人。筱琳玥她縱然有一萬個錯誤，終究她也遭受了非人的懲罰，請你救救她，救救一個未來的孩子，不要讓他成為一個孽緣，來承載父母親所犯的錯，好不好？”

    孩子？

    在這一刻，蕭墨蘊想到了趙茜。

    那個女人，曾經的曾經也曾那麽單純善良，可因為被人騙，被人強奸而生下了一個孩子。

    從此，她為了那個孩子不得不亡命天涯，做盡壞事，殺人如麻。可，盡管這樣，她依然無法和她的那個孩子日夜相守，而是隻能將那個孩子遠遠的留放在孩子的外祖母身邊。

    一年，兩年，亦或者是三五年？

    都不得和自己的母親相見一次？

    又有誰能知道，他在他的同齡人麵前，是怎樣過活的？

    別人問他，你父母呢？

    你是個野孩子！

    你沒有爸爸。

    你媽媽跟男人睡，被男人玩弄。

    那樣的孩子心裏是什麽滋味兒？

    蕭墨蘊想象不到。

    她隻知道，她都已經長大成人了，二十多歲了，在別人當著她的麵說她父親是在逃犯的時候，她都心如刀割。

    都有殺人的衝動。

    更何況一個孩子。

    盡管趙茜再用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命來想盡一切辦法給予孩子更好的生活，盡管蕭墨蘊沒有見過趙茜那個孩子，可蕭墨蘊依然能想象得到，那個孩子在承受著成年人難以想象的痛苦和自卑心理。

    趙茜臨死之前拜托她，無論如何，給她孩子一條生路，照顧一下她的孩子。

    她答應了，不為趙茜。

    隻為那可憐的，無辜的孩子。

    而今

    筱琳玥，會否成為下一個趙茜？

    當她被這個殘酷的社會壓垮，壓的再也無法喘息的時候，但，她還有一個孩子，而且還是在那種不正當關係下產生的孩子。

    暗無天日。

    可她為了那個孩子，或許也會和趙茜一般，選擇一條破罐子破摔的不歸路？

    蕭墨蘊被震撼了。

    不得不去正視這個問題。

    她不同情筱琳玥，不可憐筱琳玥，更甚至，她不可憐不同情眼麵前兩位哭的稀裏嘩啦的老人。

    可想了很久以後，最終，她依然緩緩而疲累的吐口道：“抽個空，你們二老帶著筱琳玥把肚子裏的孩子做掉吧，孩子沒有錯，孩子並不是自願來到這個世上的，如果明知道迎接他的將會是一切的罪孽和不公，那不如不讓他來到這個世上，至於那個小矮子，我會盡快處理幹淨。”

    “啊？”

    “姑娘，你說什麽？”

    兩位老人都不敢相信他們聽到。

    蕭墨蘊這是，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他們雙雙捂住自己的心髒，生怕心髒跳出來似的。

    “這是我能給予筱琳玥的唯一一次機會，劇組裏，她的角色不會被替換，她還繼續擔當她那個角色，軍銜，我會上報上級領導，就說她工作中出了點小紕漏，將她降級為少尉軍銜，以後的路，就看她怎麽走了，或許以後兢兢業業不再搞歪門邪道，說不定以後還能再有建樹。”

    “真，真的？真的嗎？”筱桂山激動的忘記了自己還在濁淚縱橫，便一邊哭，一邊笑著問蕭墨蘊。

    六十多歲的年齡，哭的像個孩子。

    可憐極了。

    “蕭中尉，謝謝你啊，謝謝你，非常感謝你，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才好。”林靜娟一邊為老頭擦著淚，一邊不停的點頭向蕭墨蘊道謝。

    看到眼麵前的兩位老人。

    蕭墨蘊心中酸楚的難受。

    都這麽大歲數了，卻要為了那不肖女兒這麽低三下四，那種可憐狀態，讓蕭墨蘊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和父親。

    在看到兩人的潸潸淚眼，蕭墨蘊突然感慨，人生，誰又是活的那般的容易？

    “你們自己打電話給筱琳玥吧，告訴她，劇組的內她的那個角色還是她的。希望她以後好自為之。”蕭墨蘊說完這番話，便起身走了。

    “謝謝你，蕭中尉。”

    “感謝。”

    蕭墨蘊沒回頭。

    從劇組內出來和兩位老人談話已經一兩個小時了，還不知道阿湛和程輔庭爸爸審理韓啟山到什麽程度了？

    程湛先前是讓她到他辦公室內等候的，從和筱桂山林靜約談話的茶館裏出來之後，蕭墨蘊便去了程湛的辦公室。

    剛一進門，她看到了冷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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