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相識有夕已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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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回,且說陳玄生口口聲聲說沈輕舞行刺林楚君,沈輕舞原就不善與人爭論,有口難辨之下,暗道:“反正天下人人都說我是魔教妖女,便是再多一樁惡行又有何妨?”索性不再辯駁。

    幾人正說著,忽聽得山巔之上有人宣了一聲佛號,相距雖遠,卻將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了下來,似有邀戰之意。

    這一下在場眾人不由得人人麵麵相覷,相顧駭然,均想:“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高深莫測的內功修為?”

    正沒理會處,忽見得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冥獄獄主莫汐顏麵色一變,如詩如畫般顛倒眾生的絕美容顏之上,不知為何,竟忽然浮現出一種極其古怪的神情,似喜似悲,似怨似慕,著實難以言表。驀地隻聽她高聲道:“悟須,你莫要著急,你我之間的恩怨,我們馬上就算!你要求死,也不必急在一時啊!”

    她的聲音悅耳清脆,如玉珠走盤,又似泉水叮咚,但這句話卻也顯然是以丹田之氣遠遠送出。更絕的是聲音回蕩群山之中久久未息,但在身遭眾人聽來,卻是一點而也不覺得振聾發聵,反隻覺悅耳舒適,更有一種說不出動人心魄之感。人人心中均想:“看來獄主的‘幽冥神功’果然已臻化境。”

    莫汐顏話音甫歇,隻聽得山上又送來一句:“今日天下群雄集結少室山,貧僧實感榮幸之至,已在寺中設下清茶一杯,與武當無極真人、丐幫蕭瑾賢蕭幫主、峨眉掌門靜音師太共同恭請獄主大駕。”

    冥獄眾人聽到這裏,無不大驚失色,均想:“想不到十大門派中已有三派人馬全都到了少林寺中。”

    趙馨月更是神色慌張,連忙走上幾步,對莫汐顏道:“啟稟獄主。武當、丐幫、峨眉三派人馬既已到了少林寺,想必前往攔截的楚江、宋帝、五官、卞城四殿獄眾已經失手了,情況有些不利。我們……”

    話未說話,隻聽“啪”地一聲,又被莫汐顏隨手甩了一個耳光,道:“你慌什麽?”

    趙馨月連忙拜倒,一聲兒不敢言語,隻聽莫汐顏頓了頓,又道:“輕舞,之前我讓你猜猜為何我要給少林寺留下一條活路,你說‘圍三闕一’。我告訴你隻猜對了一半,現在你可猜的到剩下的一半麽?”

    沈輕舞看了看侍劍宮主,又看了看趙真嵩等人,歎了口氣,道:“獄主深謀遠慮,想必就是要等十大門派齊聚少林,然後聚而殲之。”

    莫汐顏哈哈大笑,道:“說的好!你果然聰明,我的確沒有看錯人。”

    趙真嵩怒道:“莫汐顏,你休要猖狂,難道你已自恃無敵,所以不把天下群雄都放在眼中了嗎?”

    莫汐顏冷冷瞥了他一眼,道:“十大門派齊聚少林,我冥獄又有何懼哉?還省了我一番功夫,要一個一個上門去殲滅你們,反正我已有必勝的把握。趙複陽,我現在不殺你們,你們滾回少林寺去,告訴悟須那個老禿驢。明日午時,我定然帶齊冥獄十殿獄眾,三千弟子親往拜會,叫他好好的交出鳳雪鳴,否則我便血洗少林四院三十六房,叫少室山雞犬不留!”說罷,長袖輕揮,也不見她如何動作,便隻見趙真嵩蹬蹬蹬蹬連退幾步,雖勉強穩住了身體,但口角已然溢出鮮血,竟是受了內傷。

    場中的全真弟子見狀,忙搶上前來扶住,個個對莫汐顏怒目而視,卻是一個人也不敢動手。

    莫汐顏看也不看他們,轉頭對趙馨月吩咐道:“你去通知十殿獄眾,十大門派若是還有人來援,叫他們不必攔截,盡管放這些人過去——反正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明日午時,讓所有獄眾到少林寺門口廣場集結。”

    說完,頓了頓,又問沈輕舞道:“你是跟我走,還是要留下來?”

    沈輕舞看了看侍劍宮主,又看了看陳玄生,幽幽一歎,道:“獄主,我和你走。”

    莫汐顏點頭道:“當日血池之中,我便說過,你我本就是一類之人,我們能依靠的,就隻有我們自己。依你的個性,終有一日會不容於武林正道——你跟我走吧,便是天下人人都不睬你又能如何,難道沒了別人,你一個人就活不下去了麽?”

    莫汐顏又轉過頭,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丟給陳玄生,道:“拿去。”她與陳玄生相距一丈有餘,小小瓷瓶平穩的飛去,猶如被一陣風送過去一般,要將瓷瓶擲出丈餘不難,但要擲得如此平穩勻速,實比投擲數百斤大石更難。

    陳玄生伸手接過,隻感一股大力欲將他身子掀起,不敢運勁相抗,隨著來力勢頭,後退的八九步,卸去勁道,這才問道:“是什……”

    “麽”字還未出口,突然立足不穩,身子不由自主的又向後跌出一步,這一下變生不測,竟不由自主地摔了個四腳朝天,急忙一躍而起,可是已心浮氣粗,滿臉漲得通紅,心中大吃一驚:“莫汐顏的功力竟持續得這麽久!我隻道已經化除,哪知還是被餘勁摔了個跟鬥。若是當真動手,我這條小命還在嗎?‘少林武當爭短長,星月無名正當行’,冥獄獄主的武功當真是名不虛傳。”這一下拜服得五體投地,胸中所思,臉上即現。

    隻聽莫汐顏冷冷道:“方才隻是略施小戒。我隻告訴你一句話——沈輕舞這些時日一直和我在一起。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都由得你。”說罷,一手牽起沈輕舞,展開輕功。眨眼間便繞過了山澗,冥獄眾人隨後而退,瞬時走了個幹幹淨淨。

    陳玄生呆呆地看著手中的瓷瓶,上麵明明白白寫著:“萬腐蝕心丹的解藥”幾個小字。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隻想:“她為何如此輕易就將解藥給了我?”,又想:“難道這解藥是假的,莫汐顏這個女魔頭故意要拿它來害人?”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沒理會處,隻見葉伊人走了過來,問道:“玄生哥哥,你在發什麽呆?咦?這是……這是‘萬腐蝕心丹’的解藥?”

    “或許是吧。”陳玄生略帶猶豫地點頭道。

    葉伊人問道:“是獄主給你的?她怎麽會這麽好心?”

    陳玄生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便連這解藥是真是假也不知道。”

    葉伊人想了一想,道:“我看這解藥多半是真的。”

    陳玄生問道:“你怎麽知道?”

    葉伊人道:“我也說不上來,隻是隱隱有一種感覺。林姐姐的事可能真的和師姐……和沈輕舞無關。何況冥獄獄主一代魔梟,天下四大高手之一。她若有心對付咱們,隻要隨手一掌即可,也犯不著用假藥害人……”

    話音未落,隻聽侍劍宮主冷然道:“伊人,你怎麽也學沈輕舞那般為魔教妖孽說話?難道她的前車之鑒你轉眼就忘?”說得葉伊人忙低了頭不敢言聲。

    陳玄生見葉伊人挨了侍劍宮主的責罵,雖隻淡淡的幾句話,但葉伊人已是撅了嘴,一臉委屈的樣子,不由得心中不忍,正欲為她分說,卻見趙真嵩走了上來,衝他抱了抱拳,道:“陳公子,咱們俠義中人行事,當恩怨分明。貧道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不過當日憶府婚宴之上,徐、周二位英雄的公案,咱們可還沒有定論。”

    陳玄生忙道:“趙道長,徐、周二位英雄案發之時,在下確因私事不在家中,至於在下的去處……隻因我當日曾答應過別人,不將此事說與第三人知曉,是以始終隱忍不言。”頓了頓,又道,“而那憶華庭的的確確是北元韃子的走狗。當日我在陽光鎮時,曾親眼見他和公孫錦密謀,煉製毒屍,意圖相助北元圖我大明江山。”

    趙真嵩微微一驚,道:“公孫錦?你是說‘鬼醫’公孫錦?”

    陳玄生道:“不錯,‘鬼醫’公孫錦就是冥獄中人。這件事他親口承認是受冥獄獄主莫汐顏的指使。”

    趙真嵩搖頭道:“此事未可盡信也。憶華庭憶大俠素來急公好義,公子可知:此次冥獄大舉圍攻少林的消息,便是他冒著生命危險,四處通知武林同道,我們這才知道這樁驚天消息,趕來馳援。公子卻說他和冥獄中人勾結……”

    陳玄生倒吸了一口氣,失聲道:“是憶華庭通知你們來少林寺馳援的?”

    趙真嵩道:“不錯。”

    陳玄生正色道:“這其中定然有什麽重大的陰謀!難道複陽真人沒聽到,適才莫汐顏曾言‘十大門派齊聚少林又如何?正好聚而殲之,反正已有必勝把握。’我料想憶華庭定然參與了莫汐顏的陰謀!道長,事不宜遲,咱們必須盡快將此事告知悟須方丈才是啊!”

    趙真嵩思忖了一回,道:“陳公子,你不必著急。是非對錯,自有公論。眼下大敵當前,至於你和憶大俠的孰是孰非,咱們可以暫且撇在一邊,先全力應付冥獄。”又對侍劍宮主道:“宮主,咱們一同上山。”

    侍劍宮主淡淡道:“還請道長先行,少林寺自古從不接待女客。我們映月宮都是女流之輩,可不敢壞了少林的規矩。”

    一句話倒把趙真嵩噎了一下,暗歎了一回,知道雙方宿怨難解,此前雖聯手對敵,也是形勢所迫,無奈之下,隻得偕同陳玄生先行上山而去。

    葉伊人數月間與陳玄生朝夕共處,隻覺快活開心已到極處,如今見他要走,心裏竟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忙對侍劍宮主道:“師父,我想和陳公子一起上山。”

    侍劍宮主歎道:“你這麽些天在江湖上闖蕩,這才回來,又急急忙忙地要走了?”

    葉伊人微現靦腆,雙頰暈紅,想了良久,方道:“哪有啊,反正師父待會兒也要上山的嘛,徒兒隻是先行一步。嗯……嗯……十大門派齊聚少林,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林盛事,徒兒想先去看看熱鬧。”

    侍劍宮主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心道:“我從小一手把你帶大,你有什麽心事瞞得過我去?看你的樣子,心中已是有了那陳玄生的影子了。唉,女大不中留。這陳玄生到底有什麽魔力,竟迷得兩個徒弟都神魂顛倒?沈輕舞……就不去說她了。連你也是一般……”見葉伊人不依不饒地拉著自己一個勁的撒嬌,隻得道:“真是女大不中留。罷了罷了,我也被你鬧得乏了。你且去吧。”

    葉伊人心中一喜,忙道:“謝謝師父。”正要跑開,驀地又回頭過來問道:“師父,你一會兒也上少林來嗎?”

    侍劍宮主想了一想,乃道:“冥獄勢大,圍攻少林,大家分屬武林同道。我映月宮之人雖少在江湖走動,但這等大事當前,我們如何能夠坐視不理?少林寺咱們是肯定要走上一遭的。”

    葉伊人聽了,道:“那弟子先行一步,先到寺中等候師父了。”言畢,這才歡天喜地,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快步來到少林寺山門前,早有知客僧迎入,由山門而入,經塔林、韋陀殿、到大雄寶殿。兩名知客僧躬身分站兩旁,停步不行。一行人跨入金碧輝煌的殿堂,隻見大殿之上已集了二百餘人,其餘僧眾、江湖毫客不斷的進來。片刻之間,各分門派行輩排列,人數雖多,卻靜悄悄地鴉雀無聲。

    殿首有分站數人,其中一僧身著錦斕袈裟,手持九環錫杖,趙真嵩忙上前見禮,口稱:“悟須大師。”又道:“貧道聽聞冥獄圍山,攻打少林,大家分屬武林同道,故特帶蔽教上下人等前來,以助方丈一臂之力。”

    陳玄生見這和尚年紀不過四十出頭,雖是慈目善目,和顏悅色,但容色枯槁,不由得微微一驚,暗道:“悟須大師乃天下有數的高僧,又是一代武學宗師,內功修為非同小可,怎麽會衰老得如此之快?”

    悟須大師雙手合十,還了一禮,道:“有勞複陽真人了。”略略寒暄得幾句,又與群雄一一引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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