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 恩怨如何一招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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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接上回,且說雪千仇運起“天魔解體大法”向無名一掌拍去。這“天魔解體大法”既能和“幽冥神功”並稱當世,端的也是厲害非常,這一招如鬼似魅,且事發突然,直非人力所能相抗。但無名畢竟一代宗師,心神雖亂,但眼見得掌來如山,本能的就揮掌迎了上去,“蓬”的一聲,雙掌相交,無名倒退三步,雪千仇身形晃了兩晃。正要再驅石像欺上,卻見淨緣飛身插人他們中間,叫道:“你們要動手,先把我殺了!”

    雪千仇喝道:“絮兒,你讓開。我今天不殺了玄天誓不為人!”

    絮兒搖頭道:“我不讓。雪大哥,我知道我對你不起,我當初嫁你本就是想氣氣玄天,卻從沒法把我的心給你,可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求你……求你放過天哥,好不好?”

    雪千仇氣紅了眼睛、喝道:“到了今時今日,你還如此對他念念不忘?他當年如何對你,如何一次又一次的負你,難道你全忘了?”

    淨緣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分辯什麽,但話未出口,隻聽玄天道:“不錯,當年我的確是做錯了事。才使得你有機可乘!可是你既然已經得到了她,卻為何不好好對她,偏要如此對她?如今還要弄出一副斷腿喪妻的模樣可憐巴巴地,是做給誰看?殊不知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淨緣似乎也覺得他說得太過份了,叫道:“天哥,別……”

    她話猶未了,陡地隻聽得西門牧一聲大喝:“雪千仇平生從不要人可憐!”驅動石像,繞開淨緣,轉身抽出長劍,劍挾寒光,迎前一封,刷地就向無名遞了過去,無名閃身讓過。兩人劍來掌去,又兵兵乓乓地惡鬥了起來。

    這一戰與尋常的武林人士的決鬥相比,又何止凶險百倍?忽地隻見雪千仇一劍遞出,劍勢淩厲,截無名手腕。無名雙臂箕張,十根指頭,宛似十枝鐵筆,齊向雪千仇插下。雪千仇驅動石像,身隨劍轉,長劍顫動,劍尖不住搖晃,看似亂了章法,但在無名的感受,卻似四麵八方都有明晃晃的利劍向他刺來,不由得一聲大喝,變指為掌,掌力有如排山倒海,把牟滄浪劍尖震歪。

    沈、虛二人見雪千仇和無名動上了手,相互對視一眼,心意相通,均已看出對方心中所想,右足同時在地上輕輕一點,翩然欺身急進,一劍一簫,同時向那兩尊正抓著雪伊伊和柳隨風的石像攻了過去。

    石像本就是人為操縱之物,此時雪千仇正全力和無名對戰,無暇他顧,對石像的操縱自是減弱了幾分。隻見沈輕舞劍出如電,橫削石像下盤,噗地一聲,劍鋒切入像身三寸。那石像晃了一晃,隨即沉臂來格,原本框緊雪伊伊的雙臂頓時少了一隻。

    沈輕舞左腕輕翻,一把抓住雪伊伊的肩頭,就勢一扯,輕輕巧巧就把她拉到了自己懷中,急問了一句:“你沒事麽?”同時雙足直蹬石像胸口,那石像回臂來擋,虛素秋這一腳便蹬在了它的石臂之上,借著反力,飄然倒縱了出去。

    雪伊伊被沈輕舞抱了一個滿懷,不由得羞得滿臉通紅,但此時人在空中,隻覺身邊風聲呼呼,也隻得抱緊了她的脖子,低聲道:“我沒事,小道長,你屢屢救我。我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一麵說著,抬頭偷偷一看,見沈輕舞臉色淡淡的,似乎沒什麽反應,不覺微微有些失望。但轉頭又見虛素秋也已得手,拉著柳隨風脫離了石像的禁錮,不禁心中一喜,暗道:“風兒沒事,這可太好了。”卻又旋即想道:“哎呀,不好!我這一番樣子,可全瞧在兒子眼中了。這……這可如何是好……”心下不禁大羞,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沈輕舞哪知道這不過片刻的功夫,雪伊伊的腦子裏已接連轉了這許多念頭?自己仗著輕功翩然落地,卻又怕雪伊伊武功不濟摔倒,是以左手仍是自然而然地抓著她的腰際。

    雪伊伊輕輕地掙了一掙,卻沒掙開,抬頭一看,隻見沈輕舞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場中無名和雪千仇相鬥,一轉頭,卻又看見兒子正定定地看著自己,隻得低聲道:“小道長,我……我沒事了。”

    她又哪裏想到,對柳隨風來說,這短短的時間之中,驚天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仿佛一個個的急雷,震得他心驚不已,正在不知如何是好,哪還有功夫關注其他?是以臉雖向著這邊,但眼裏卻實是什麽也沒瞧見。

    沈輕舞此時正關注著場中的戰局,隨口“嗯”了一聲,手上卻沒動。

    雪伊伊無奈,隻得又道:“小道長……你……能不能先放開我……咱們這樣子……被人看到……不好……”

    沈輕舞扭頭看了她一眼,心中頗覺奇怪,直想道:“這雪伊伊怎麽回事?臉紅什麽?當真好生奇怪。大家都是女子,碰上一碰又怎麽啦?”一時也沒想到自己眼下仍是道童打扮,卻也依言放了手。

    而另外一邊,淨緣夾在無名和雪千仇其中,情知難以勸阻,退在一角,臉色慘白,閉上了眼睛,一時之間,多少往事紛至遝來。一會兒是年少時的風光旖旎,一會兒又是成親後的行屍走肉,耳邊仿佛輕輕地回響著玄天擁著自己的海誓山盟。但旋即那白衣少年風神俊朗的麵龐又漸漸地變成了丈夫愁苦怨毒的模樣。

    一念及此,眼見場中兩人各展平生所學,越鬥越烈。劍光繚繞,掌影翻飛,雖隻兩人相鬥,卻似有千百人混戰一般。如此一盞茶的功夫,轉眼已拆了數百招,而眼前的兩人,一個是她癡戀了一生的戀人,一個卻是她的丈夫,這場惡鬥必不死不休,她實不忍目睹這一戰的結果,不覺歎了口氣,心裏喃喃隻想道:“我對不起天哥,是我對他的愛不夠堅定,忍受不了他的離開和我的孤獨。我也對不起雪大哥,明知自己並不愛他,卻為了和天哥的賭氣,仍然嫁了給他,使他一生痛苦。我是一個不祥的女人,如果沒有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也許他們現在還是好兄弟。還是名震江湖的‘黑風雙煞’。又何至於今日這般性命相博?不管如何,千差萬錯,都是因為我,這場禍事總是我惹出來的!”突然拔出佩劍,向自己的胸膛直插而下!

    也便在這一霎之間,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反應。

    沈輕舞最先發現她神色不對,見她突然拔出佩劍,意欲自戕,不由得失聲驚呼。

    她這一喊,虛素秋、雪伊伊、柳隨風等人也都轉頭見著了,雪伊伊更是駭得花容失色,高聲叫道:“娘——”待要衝上去,但他們幾人離淨緣稍遠,此刻就算全力衝去相救,也已不及。

    而距離較近的雪千仇和無名兩人,雖是舍命相爭,但眼觀四周,雪千仇麵向著淨緣,首先發現。也高喊了一句:“絮兒,不可!”這刹那間,他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的安危,幾乎是出於本能的便要驅動石像趕去救人,卻驀地想到石像跑得太慢,不顧自己雙腿已殘,當即飛身而起,掠過無名頭頂的上方,撲向他的妻子。

    無名見雪千仇從頭頂飛過,還以為他要出什麽厲害的招數,他與雪千仇酣鬥良久,已知他的“天魔解體大法”極為了得,若不是全力應對,隻怕非要戰敗生死不可。因此出手如電,颼地一掌,向雪千仇直劈去。

    這一掌實凝聚了他畢生的功力,雪千仇便是心無旁騖,全力應對,也隻能先行閃避,再圖進擊,何況如今全心救人,中門大開?

    但他去勢極快,無名這一掌的拍到半途,他大半個身體已飛過了掌力籠罩的範圍,無名身隨掌進,卻變成直擊他的背心。

    他原是背向著淨緣,看不到身後的情形,但這麽一來,為了跟進一掌轉了個半身,卻正巧瞧見了淨緣被陽光拉長的影子。

    於是他也立即發現了,急欲收手,但這一掌去勢太快,此前他又是全力施為,倉促之間哪裏能夠收放自如,雖強自撤回部分掌力,一掌仍是結結實實地按在了雪千仇的背心之上。雪千仇“哇”地一口鮮血噴出,去勢頓時緩了一緩。

    便隻緩得這麽一下,他已飛不到淨緣的身邊,整個人在中途便落了下來,剛強撐著坐了起來,卻見身旁人影微晃,跟著一點水滴濺上了他手背,他提手一看,卻是一滴血。原來卻是無名自身邊越過,他剛剛強撤掌力,受掌力反噬,自身已受了極重的內傷,但他卻恍若未覺,直衝向淨緣,跟著一記劈空掌打了出去。

    淨緣這一劍雖是用力直刺,但她其時心情激蕩,手也在顫抖,跟著又被無名的劈空掌擊中了手腕,劍尖略偏,因此劍鋒雖已插入胸膛,並沒刺正心髒,但整個人已直挺挺地向後就倒。

    也便在此時,無名趕到了她的身邊。伸手將她扶住,見那長劍猶自插在她的胸口顫動,隻嚇得魂飛天外,兩條腿猶似灌滿了醋,又酸又麻,再也站立不住,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

    淨緣冰冷的胸膛感到他的身體熱力,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綻出了笑容,輕聲說:“天哥,你……抱緊我,別離開我!”聲音很輕,好像春風吹過湖麵,但雪千仇也聽見了。他本是雙手著地,全力向她爬將而去的,這一下卻像是著了定身法似的呆住了。

    而站在較遠處的沈輕舞、雪伊伊等人,此時也趕了過來。那雪伊伊見母親如此傷勢,眼見難活,不由得一聲慘呼,拉著沈輕舞便叫道:“小道長!快……快想辦法救救我娘。”

    沈輕舞低下身去,輕輕地撕開絮兒傷處旁的衣物,隻見血漬凝在劍鋒兩旁。心裏不由得彷徨無計:“如將劍拔出,隻怕當場就送了她性命,但若遷延不拔,時刻久了,更是難救。可怎生是好?”驀地咬緊牙關,伸手握住了劍柄,欲待要拔,忽然心中慌亂,不由自主的又將手縮回,接連幾次,總是下不了決心。

    而扶著淨緣的無名,見她遲遲猶豫不定,又見淨緣呼吸已越來越弱,當即扶她坐好,雙掌抵住她的後心,不顧自身傷勢,氣運掌心,將自身真氣源源不斷地輸入她的體內。

    淨緣搖了搖頭道:“天哥,別為我虛耗真氣了。”

    無名卻是不管不顧,他剛才受了自身掌力反噬,傷勢極重,此時也覺眼前金星亂冒,真氣竟是難以為繼,不由得心中一陣氣苦,直想道:“我竟然救不了她?我怎能救不下她?”驀地轉過頭,衝雪千仇大喊道:“你還在那磨磨蹭蹭地做什麽?還不來救人?”

    雪千仇被他一喝,登時驚醒,忙搶著爬了過來,一麵喝道:“你囉囉嗦嗦地幹什麽?都是你……都是你不好,若不是你阻著我!我早就救下絮兒了!她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跟你拚了!”

    此時沈輕舞也已盤膝坐了下來,雙掌抵住絮兒的前胸,幫著無名輸送真氣。隻那淨緣傷勢極重,這一劍又是當胸而過,是以合二人之力,竟無法使得她的傷勢有片刻好轉。無名不禁急叫道:“都什麽時候,你還有心情說狠話?還不趕緊爬過來?絮兒她……她……她的心跳越來越弱了!”

    雪千仇道:“你……你快用真氣護住她的心脈!我這就來助你!”以手支地,急爬而進,雙手早被地麵的碎石割得鮮血淋漓,卻是不管不顧。

    沈輕舞見他二人這般模樣,心下不忍,正欲過去幫上一把,那虛素秋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意,搶步上前,拉起雪千仇,將他扶到淨緣身前。

    雪千仇運起真氣,一手抵著無名右掌,一手抵住沈輕舞左掌,三人合力,但雪千仇此前受了無名重擊。此時真氣極弱,卻是杯水車薪。

    虛素秋眼見得他難以支持。隻得也坐了下來,四人真氣源源不斷,總算能護著淨緣的心脈,但這等虛耗真氣之法,卻是最不能持久,時間越長,便會越來越覺吃力。隻是如今形勢,誰也顧不得這許多了。未知幾人究竟能否救下淨緣的性命,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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