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窮奇發作，沉默了良久的女人突然開口，她問萬俟竹音：“他是個妖怪吧？”

    話是問萬俟竹音的，視線卻是落在了窮奇的身上，語氣很確定，看著窮奇的眼睛裏沒有半分的恐懼和不適。

    窮奇撇了撇嘴，一個旋身飛上園子裏的一棵樹上坐著，妖怪怎麽了？看不起妖怪是不是？

    萬俟竹音瞥了樹上鬧別扭的窮奇一眼，被他的神色舉動弄得有些好笑，而後才轉向那對母子，“沒錯，他是妖怪，也是我的式神。”

    “式神？”

    “哦，就是我的手下，他聽我的。”

    樹上的窮奇一瞬間炸毛了，咬牙切齒道：“誰是你手下了？我不過是一時大意輸給了你，才不得不暫時答應當你的式神，咱們是契約關係，懂不懂？懂不懂？”

    萬俟竹音右手掌心向上，一團紅蓮之火躍然於上，她涼涼地看著窮奇，揚聲問道：“一時大意？要不要再打一場？”

    “不打。”前一刻還氣勢洶洶的窮奇，此刻竟慫了，耷拉著腦袋，一臉的蔫吧，嘴上卻仍是堅持，“我是式神，不是手下！”

    “好，式神。”萬俟竹音的聲音帶著低低的笑意。

    都是妖怪是邪惡的存在，可眼前這個，不僅一點都不邪惡，還挺有趣的。

    海棠和芍藥偷偷抬眼看一副蔫吧狀的窮奇，再看看一副淡然模樣的萬俟竹音，聽著一人一妖之間的對話，終於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那女人目視著眼前三人一妖的互動，突然開口，說道：“他叫白澤，是基山上的魃箎。”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萬俟竹音卻是明白的。

    她身後的兩個丫鬟倒抽了一口涼氣，魃箎可是傳說中凶狠的吃人妖怪，這女人竟然和它生了孩子？

    女人似乎被她們驚懼的眼神惹怒，她不悅地說：“他不是什麽害人的妖怪，事實上，每每有村民上山采藥打獵迷了路，他還會化身為人，給他們指路，若是有人受了傷，他還會采藥幫忙醫治，可是，那些人又是怎麽回報他的？在看到皇榜時竟然假裝迷路，然後用刻有符咒的匕首刺傷他，將他抓去領賞，都說妖怪食人，其實，比起妖怪，貪婪的人心更要險惡百倍千倍！”

    說到最後，女人的聲音哽咽，眼睛裏更是顯露出一種仇恨。

    海棠和芍藥驚愕，想不到是這樣的一種結果。

    樹上的窮奇則是冷嗤一聲，“誰讓他身為一隻妖，竟然傻得去相信人類呢。”

    女人死死咬住下唇，眼底悔恨交加，“是我，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說什麽人和妖怪也可以和平相處，勸他去幫那些人，他就不會毫無防備地出手幫助，也不會死於非命……”

    說到後麵已經泣不成聲。

    萬俟竹音默然，半晌，她淡淡地開口：“這不是你的錯。傳說魃箎是鹿頭羊身的妖怪，背部長有四隻眼睛，人若食其肉，可以長生不老百病不侵，披其皮毛更會產生無可畏懼的勇氣，且刀槍不入，就算沒有你，那些貪婪的人也不會放棄抓捕他的。”

    院中三人神色各異，女人臉上恨意更甚，海棠和芍藥則是驚詫不已，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要去吃食妖怪，還要將他的皮毛剝下來披在身上？她們從來不知，原來妖不一定會害人，但人卻不一定不會去害妖。

    園子裏氣氛有些沉悶，女人抱著孩子忽然跪倒在地，護著孩子朝萬俟竹音磕了三記響頭。

    兩個丫鬟嚇了一跳，萬俟竹音心有所感，想到她此舉的用意。

    女人再次抬起頭來，看向萬俟竹音的眼神中帶著堅定和請求，她說：“求小姐收留我的孩子，我一介婦人護不住他，可是我相信以小姐的能力一定可以護他周全的，就讓他當小姐的式神吧！”

    園子裏再一次靜默下來。

    兩個小丫鬟看看跪在地上的女人，又看了看一言不發的萬俟竹音，雖然她們也很可憐這對母子，可是，小姐自己現在都有一攤子的事，隻怕是無暇顧及他們母子呀。

    窮奇在樹蔭底下的臉有些不屑一顧，他不相信這個奸詐的死女人會收留這麽一個累贅。

    一個妖力不定能發揮幾成，還是個孩子的半妖，不止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還很有可能會招致一些心懷不軌想要搶奪其吃掉的人的覬覦，這個女人又怎麽會為自己招攬這麽個麻煩。

    就在女人的眼神漸漸暗淡下來時，萬俟竹音說話了，她臉上無甚表情，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就沒想過要為你相公報仇？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之所以會跟著孫金榮，讓他以為這是他的孩子，無非就是為了隱瞞他半妖的身份。你可以為了給白澤留下一點血脈而犧牲自己，難道就沒有想過要為他報仇，將那個吃掉他披著他皮毛的人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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