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 上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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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語芯卻是搖了搖頭,淡淡道:“不,母親,你和爹都太小看這個莫竹音了,我敢說,京都城內近這大半個月裏所發生的事,不說全部,但有大半都是她攪出來的。”

    王湘君蹙了蹙眉,“不會吧,那個小雜種從小就在東臨縣那樣的窮鄉僻壤長大,天天吃不飽穿不暖,每天除了幹活還是幹活,即便是她的靈力,也是最近這一個多月前才突然爆發出來的,她怎麽會有如此的能耐在京都城裏翻雲覆雨?”

    對於莫語芯的話,王湘君向來是十分信服的。

    這個女兒,兩歲識字,三歲啟蒙,從小便十分聰慧,學什麽都特別的快,琴棋書畫自是不在話下,就連朝政之事她都能分析得頭頭是道,往往能一針見血切中要害,這也是莫明賢這麽看重莫語芯的原因。

    就算是經脈不好又如何,憑著她女兒的聰慧,就算是沒有靈力內力,一樣能將那些經脈上佳的武者祭司踩在腳下,成為身份高貴之人。

    就如萬俟蓮華,她是蒼澤大陸靈力內力第一人又如何,最後還不是被自己弄死了,就連她唯一的女兒也被自己折磨了十五年。到了她們女兒的這一代,她王湘君還就不信了,憑著語芯的聰慧還能輸給那個小雜種。

    莫語芯看著王湘君那因為嫉妒和怨恨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不屑,這麽一個輕易就能被嫉妒衝昏頭腦的女人,實在是愚不可及。

    即便她並沒有見識過萬俟蓮華的風姿,可她從不認為那麽一個冠絕天下,能憑一己之力戰勝海盜團聯盟的女人會這麽輕易就死在這個不甚聰明的女人手上,萬俟蓮華的死,一定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收起心底的不屑,莫語芯耐心道:“母親,您仔細想想看,這一個月來京都裏發生的這些事,十之八九都是和莫竹音有關的,國師府的名聲一落千丈、被封郡主、王家因為受到牽連而與母親疏遠、我被賜婚原本與她有婚約的紀王殿下、買下公主府,還有最後的一件,賜婚與宣北親王,這些事,哪一件最後的得益人不是莫竹音?”

    “可是,要辦到這些事,僅憑那小雜種一個人又怎麽可能?”王湘君還是無法相信,這些可都不是一個遠在山野的少女可以做到的,尤其是賜婚之事,陛下的旨意又怎麽會是莫竹音能左右得了的。

    “不,要做到這些並不難,”莫語芯搖了搖頭,“她隻需放出流言,將自己的身份表明就可以引起一連串的反應了,因為,她的母親是萬俟蓮華,有了這麽一個身份,即便是陛下,也不得不為此多番思量,京都城內的各方勢力也會為之蠢蠢欲動,不必她出手,也會有很多人搶著為她出頭。”

    王湘君一聽到萬俟蓮華的名字,再加上莫語芯的分析,臉色頓時變得扭曲可怖。

    那個女人,即便已經死了這麽多年,還能引起這麽大的震動麽?

    莫語芯瞥一眼她不甘的臉色,淡淡道:“母親,京都離東臨縣相隔好幾千裏,這七年來莫竹音的真實情形到底是怎樣的我們也並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孫金榮夫婦背叛了我,隱瞞了那個小雜種的真實情況?”

    “他們有沒有背叛不好說,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莫竹音身上的靈力來得有點奇怪。有史以來,蒼澤大陸上的靈力者,哪一個不是從出生的時候就顯現出來的,而莫竹音,若是她在出生之時就擁有靈力,父親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王湘君點點頭,“確實,我還從來沒聽說過有人的靈力是在後來突然出現的。”

    莫語芯凝眉沉思片刻,問道:“當年萬俟蓮華死後,她身邊的那些人呢?都被父親解決掉,沒有遺漏的?”

    按理說,萬俟蓮華那樣有勇有謀的人,在明知道事情有詐自己又快要生產之時,不至於束手以待,什麽事情都不做才對,即使真的保存不了自己,她也不會不為自己的孩子留下一條後路。

    王湘君仔細回想了一下,說道:“當年萬俟蓮華身邊有一個年邁的奶娘,還有兩個貼身侍衛,在她懷了身孕沒多久就離開去了瀚雪國,說是為了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要去瀚雪國的靈隱寺念佛祈福,之後就一直都沒有回來,若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

    “父親事後沒有派人去追尋這三人嗎?”

    “以你父親和陛下那謹慎的性子,應該是有的,但結果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語芯是懷疑那個小雜種突然變厲害和這三人有關?”

    隻是一個奶娘和兩個普通的侍衛,能有這麽大的能耐?若是如此,當年為什麽不回來救萬俟蓮華?

    莫語芯的神情略顯凝重,“不無這個可能。”

    萬俟蓮華那樣的人,身邊怎麽可能會沒有幾個能人異士,而且,她的這一番舉動實在是很奇怪,若隻是祈福,在京都城內的三清觀就可,為什麽還要在她懷孕這個關鍵的時刻將身邊最信任的三人派到千裏迢迢的瀚雪國去?

    如果說她早已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也應該是想法脫困,離開楚陽國才對;如果她沒有察覺,那又是因為什麽將人派到瀚雪國去?

    萬俟蓮華到底是在籌謀什麽?

    王湘君還是有些不以為然,“就算是那三人還活著又能做些什麽?他們要是真有本事,莫竹音那小雜種又怎麽會被我們虐待這麽多年,活得豬狗不如。”

    莫語芯對於王湘君的愚蠢已經有些不耐,冷聲說道:“母親莫要忘了,莫竹音現在可是貞賢郡主,還被賜婚給了宣北親王,馬上就要成為這楚陽國和瀚雪國最尊貴的宣北親王妃了。”

    王湘君被噎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同時也為莫語芯這不耐煩的語氣而感到氣惱,“你這是怪母親沒有為你爭取到更好的前程?”

    看她那個表情,一副萬俟蓮華不簡單,樣樣比她強,恨不得萬俟蓮華就是她親娘一般,這讓王湘君幾欲發狂。

    莫語芯強壓下心底的不耐,輕歎口氣道:“母親,我怎麽會這麽想呢,隻是莫竹音最近這一個月的變化實在是太詭異了,我懷疑她的身邊有什麽高人在背後指點,不然,以她的能力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就翻盤成了最大的贏家,再這麽下去,我怕國師府和王家將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王湘君冷靜下來,確實,看莫竹音之前的舉動,全都是針對國師府而來,被虐待了這麽久,她對國師府怕是恨意滔天,尤其是若她得知自己母親的死因,隻怕不會放過自己和王家,不得不防。

    莫語芯見王湘君有所意動,繼續說道:“莫竹音也許不足為懼,但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個個能力非凡,母親就不奇怪這些人是哪來的嗎?還有,無緣無故的,陛下怎麽會突然賜婚她和宣北親王,這裏麵肯定有些我們所不知道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這些事都是宣北親王策劃的?”王湘君靈光一閃,驚道,“她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宣北親王府的人?”

    對呀,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莫竹音那小雜種怎麽可能在東臨縣那樣的地方找到能力這麽強的手下,不僅能在回京都的這一路上躲避眾多的監視,還能在京都神不知鬼不覺地買下公主府,散布那樣的流言,最重要的是,能讓陛下下那麽一道賜婚聖旨。

    若是那些人都是宣北親王府的人,那就能說得通了,可是,“宣北親王為什麽要這麽做?”

    宣北親王府的曆代主子不是都不參與朝政的嗎,為什麽會突然對莫竹音有這樣的興趣,處處維護著她?

    莫語芯俏臉一沉,“宣北親王的意圖是什麽我暫時還想不通,隻是有一點,絕對不能讓莫竹音嫁進宣北親王府,否則,莫竹音有了親王妃那樣一重身份,對我們就更不利了。”

    不管如何,她都不能讓莫竹音嫁給那個人!

    ——

    萬俟府外。

    莫明賢不知道自己的妻女在三清觀內的籌謀,他站在昔日的公主府外,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熊熊的怒火突然間消散了不少,一時間思緒萬千,呆呆地站立在門口,臉色有些複雜。

    “大人?”跟在他身後的侍衛不明所以地低聲喚了他一聲。

    莫明賢回過神來,抬頭看見門楣上掛著的牌匾上龍飛鳳舞的萬俟府三個大字,剛消退下去的怒火再次升騰起來。

    他氣勢洶洶地大跨步上前,剛抬起手來又覺得不妥,隨即退後一步,朝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便上前幾步,用力拍了拍大門。

    不多時,便有一個身穿布衣,精神奕奕的門童過來將門打開了一條小縫,看了看門口站著的兩人,視線落在莫明賢身上的官服上,眼底閃過一絲了然,臉上便沒有了什麽好臉色,冷冷淡淡的並沒有開口。

    這萬俟府位於內城的繁華之地,周圍人來人往的,那侍衛也不好生事,便壓低聲音說道:“我家老爺乃是當朝國師莫明賢莫大人。”

    言下之意就是,這是你家主子的親爹,還不趕緊讓開請我們進去!

    那門童卻是半分不讓,不甚客氣地說道:“兩位請稍等,我先進去回稟我家小姐。”

    話落,也不等兩人說話,“砰”的一聲直接將門給關上。

    那侍衛看著眼前緊閉的大門,有些傻眼,這萬俟府的人未免也太不懂規矩了,一個小小的門童,對著堂堂的國師,不僅不自稱奴才,還敢當著他的麵甩門?這這這,還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下人,實在是太猖狂太不像話了!

    侍衛尚且如此,那莫明賢就更是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怒目圓瞪,仿佛要將那大門瞪出兩個大洞來。

    想他莫明賢從出生至今,何時受過這等鳥氣,就是葵帝,也從沒有在他的麵前這麽給他甩過臉色!

    如果不是顧忌自己的身份,怕落了人家的話柄,他早就上前去直接踹門了。

    果真是在山野長大上不得台麵的孽女,連個下人都如此無禮,也難怪她能做出這麽目無尊長的事情來!

    萬俟府本來就位於內城最接近皇城的地方,周圍全是皇族權貴們的宅邸。今早在城門口發生的事情早就在京都城內傳得沸沸揚揚的,這些權貴在下朝一出宮門就得到了下人們的稟報,因此也就格外關注這座舊日的公主府,派了不少人在府門外守著。

    莫明賢的這一身官服格外的顯眼,不少人一眼就認出了他,第一時間就回府去稟報自家的主子。

    一些離得近的,不多會就從府裏匆匆出來看莫明賢的笑話,不遠不近地打趣奚落著。

    “喲,這不是莫國師麽?怎麽?下朝都沒來得及回府直接就來看看多年不見的嫡女了,還真是父慈女孝呀!”

    “張大人,這可不見得呀,你沒看見莫國師都被拒之門外了麽,照我看啊,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嗬嗬,馬大人此話怎講呀?”

    “張大人沒聽說過莫國師和他那夫人虐待安然公主女兒的傳聞嗎?”

    “那種沒有根據的傳聞怎可當真,我相信莫國師的為人,他怎麽可能會做出這麽禽獸不如的事呢?”

    “張大人,知人知麵不知心,王大人所言非虛,聽說今早這萬俟小姐在進城之時,就被守城士兵無故阻攔,還被狠狠羞辱了一番,也不知是誰人指使的。”

    “還有這事?”

    “可不嘛,更令人發指的是,國師夫人派去迎接萬俟小姐的貼身嬤嬤,當眾就辱罵萬俟小姐為小雜種,還意欲上前行凶,還好萬俟小姐身手了得,那嬤嬤沒傷到人反倒是自己身受重傷,如今已被送到京兆府尹衙門去了。你說,要是沒有上麵的人的示意,這當奴才的又怎敢對主子不敬?也是因此,這萬俟小姐才會在一怒之下,過國師府而不入,直接回了公主府,還改姓為萬俟,這也怪不得萬俟小姐呀。”

    “哎呀呀,莫國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雖說這是後院之事,可你連一個後院都管理不好,以後又怎麽能將國事處理好呢?陛下如此信任國師,國師可不能讓陛下失望才是。”

    “是嘛是嘛,如今國師夫人都被陛下責罰到三清觀修行去了,還如此的不知悔改,做出這種辱罵朝廷郡主的事,若是讓陛下知道了,隻怕又該遷怒國師了。”

    “雖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但萬俟小姐乃是陛下親封的郡主,又是安然公主的後代,如今更是未來的宣北親王妃,這身份尊貴,國師,你還得好好管管你家夫人才是,莫要再如此的不知分寸才好。”

    “……”

    身後的一眾朝臣你一言我一語地明朝暗諷著,莫明賢聽得是太陽穴突突狂跳,緊握的雙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掌心中都滲出了血絲。

    這些落井下石的小人!

    以前他風光之時他們哪個見了他不是低頭哈腰搶著上前來拍馬屁的,如今見他因為莫竹音的這事被陛下打壓,就一個個地搶著來看他的笑話,還真是牆倒眾人推,也罷,就當是讓他看清這些人的真麵目,日後待他東山再起,他一定要讓這些人好看!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就在莫明賢忍受不了準備憤然離去之時,大門再次打開,還是那個門童,對著莫明賢冷聲道:“莫國師是吧,我家小姐請你進去。”

    那傲然不屑的態度就像他麵對的不是一朝國師,而是一個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一樣。

    莫明賢強忍著一掌拍上去的衝動,抬起腳快步跨進大門,仿佛身後有什麽豺狼虎豹在追著他似的,讓他身後圍觀的眾人發出一陣陣竊笑。

    哼哼,莫明賢呀莫明賢,看你平日裏趾高氣昂自命清高,對著誰都是一副不屑一顧的樣子,現在在你女兒的府門前還不是被一個門童看不起,你也有今天了。

    看這萬俟竹音現在的勢頭,自身本領不小,安然公主後代這個名頭本就不小,再加上陛下親封的郡主身份,如今還被賜婚宣北親王,若是順利嫁進宣北親王府,日後這莫明賢隻怕還有苦頭可吃,要想重回以往的風光估計是不可能的了。這麽好的機會不來踩踩這位風光了這麽久的國師大人,怎麽對得住他們以往受的那些鳥氣!

    看著莫明賢逃也是的進了萬俟府,這些人都沒有散去,而是聚在一起閑聊著,等著看莫明賢被掃地出府。

    再說進了府的莫明賢,受了一肚子氣的他已經無暇顧及府內熟悉的布局風景,一直到進了前廳,看見屋裏的擺設,他才反應過來,這,簡直就和萬俟蓮華住在這府邸之時一模一樣!

    莫明賢呆立在門口,看著熟悉的前廳,有些恍惚。

    “莫國師,不坐嗎?”一道清脆好聽的聲音響起,他下意識地看過去,視線觸及坐在首座上的女子時,如遭雷擊般呆呆地站住,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一樣的場景,一樣的容貌,就連聲音都是一樣的,莫明賢有一種回到了過去的感覺。

    十七年前,他就是在這裏,第一次看見了萬俟蓮華,那個驚才豔絕,傾國傾城的少女,那時,他也是如現在這般被她吸引得失了魂一般,而她,也是笑了笑問他,“莫國師,不坐嗎?”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莫明賢的心猛地一縮,隱隱作痛起來。

    他閉了閉眼,將心底的那抹悔意和疼痛揮去,事情早已過去,而這些年來他所得到的一切也證明了,他當初的選擇是對的。

    他放棄了心愛的女人,換來了如今的地位和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他沒有什麽值得後悔的。

    更何況,在當時那樣的形勢之下,即使他不出手,萬俟蓮華也活不下去。

    他沒有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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