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登門(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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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俟竹音閉上雙眼,深呼吸調整好心態,倒臥在床上,剛要拉上棉被就看見了那一包被打開的黃土,她皺了皺眉伸手拿起想要扔到窗外去,遲疑了一下還是包好隨手放到枕頭邊上,拉起棉被倒頭就睡。
隻是,心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縈繞著揮之不去,讓她一夜都睡不安穩。
翌日清晨,萬俟竹音難得的沒早起修煉,而是睡起了懶覺。
隻不過,她的懶覺沒維持多久,辰時未到,萬俟府的門口便沸騰了起來,各府的下人紛紛回府告訴自己的主子,說是萬俟府又有大熱鬧可看,一時不知多少達官貴人,吃著早飯的撂下手裏的筷子,還沒起的趕緊爬起來批件衣服,急急忙忙趕到萬俟府看熱鬧,就是那閨閣小姐也來了興致,不是遣了丫鬟婆子到萬俟府門口看第一手熱鬧,就是親自到茶閣的臨街雅座來觀望,一時間,萬俟府門口的那條大街從南到北擠滿了人,人頭攢動,可謂熱鬧。
究竟為何這些平日裏愛擺譜的達官貴人在不用早朝的日子也起早來湊這個熱鬧,隻因今兒早早便聽到自家下人稟報說紀王紀宇謙帶著一隊兵馬往萬俟府去了,兵馬後麵還跟著兩輛馬車,上麵裝著幾口箱子,看起來沉甸甸的樣子,也不知道裏頭裝的是什麽。
這紀王跟萬俟竹音之前有婚約的事是滿朝皆知的,不過後來葵帝突如其來的一道賜婚聖旨,這紀王就成了萬俟竹音的妹夫,這也給了一些看上萬俟竹音靈力和身份的世家子弟機會,可還不等他們準備好去國師府提親,宣北親王就在萬俟竹音回京都的那天,在城門口就宣讀了他和萬俟竹音的賜婚聖旨。這一下就粉碎了那些人的希望,可同時也讓他們看了好大的一場熱鬧。
百姓們不清楚,隻以為紀王是個戰無不勝的大英雄,那些與紀王同朝數年的朝臣們卻是再明白不過的,紀王其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萬俟竹音和宣北親王當眾給了他這麽大一個難堪,讓他丟了麵子,這個場子紀王是一定會找機會找回來的。
這不,才不過幾天,紀王就帶著人馬東西過來萬俟府找麻煩來了。
想這萬俟府就萬俟竹音一個主子,紀王一個男子,這麽大張旗鼓地登門造訪,於禮不合,這不是在當眾打宣北親王的臉麽!
紀宇謙騎著一匹高頭駿馬從兵馬後方氣勢威嚴地打馬上前,在萬俟府門口停下,在一眾同僚的注視下從容不迫地翻身下馬,一名副官小跑著過去敲了敲門,紀宇謙負手在背,腰杆挺得筆直,目不斜視,仿佛壓根就沒看到周圍的人群,連招呼都沒打一個?
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一則當著紀宇謙的麵不敢大聲喧嘩,二則也是顧念自己的身份,不好像些市井小民般嚼舌根,一個個隻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等著看萬俟府的人怎麽應對。
“吱呀!”萬俟府大門悠悠打開,一個二十歲出頭,容貌不凡的男子堵在門口,一雙厲目略過副官直直看向紀宇謙,氣勢竟是一點不弱。
紀宇謙看著來人,眉梢微挑,眼神變得淩厲的同時渾身釋放出威壓之氣,逼向幾步開外站在門口的人。
開門的正是浮泉,隻見他迎著紀宇謙散發出來的威壓,半點不受影響,一言不發地緊緊盯著紀宇謙,隻苦了站在兩人之間的副官,被兩股暗暗較量的威壓壓製得氣血翻騰,不一會兒功夫就冷汗直流,麵色蒼白。
周圍遠遠看著的眾人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覺對峙的兩人間有一種一觸即發的微妙氣氛,紛紛屏住呼吸,眼都不眨一下,靜帶著接下來的好戲。
副官提起內力強壓下胸腔內翻騰不休的氣血,艱難地開口道:“這位小哥,紀王殿下有事特來拜見貞賢郡主,還請代為通傳一聲。”
浮泉收回視線,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副官,依舊是不發一言,後退一步“砰”的一聲關上了大門。
眾人:“……”
這萬俟竹音還真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之前對著莫明賢就是毫無懼色,眼下麵對紀王,就連她府上的下人都是這般一點麵子都不給,該說她無知者無畏,還是該說她張揚狂妄,竟敢當眾甩紀王的門?
大門剛關上,副官“哇”地吐出一口鮮血,眾人又是一驚。
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怎麽這門一關這副官就吐血了?該不會是被氣的吧?
再將視線轉移到紀宇謙鐵青的臉色上,眾人皆覺得不至於啊,這紀王都還沒怎麽樣呢,也就臉色難看陰沉了點,瞪著大門的眼神凶狠了點,這副官好端端的吐什麽血?
難道是被那帥得有點過火的門童給暗中傷的?
原本都安靜地閉嘴不言的一眾人此時再也淡定不下來,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著自己的猜測。
就在眾人紛紛腦補胡亂猜測的時候,街道最東麵突然發出“噹”的一聲銅鑼被敲響的聲音,接著是“叮叮當當”敲鑼打鼓聲音響亮震耳,從街頭傳到街尾,令這敲鑼打鼓聲所經過地方兩側的達官貴人和一眾下人們紛紛抬手遮住雙耳以格擋這震耳欲聾的刺耳響聲。
忽然,刺耳的敲鑼打鼓聲停止了,緊隨著響起的是數名男子齊刷刷又響亮的吼叫聲,“王家五公子王晉晟特來向貞賢郡主送上禮品,以酬謝貞賢郡主當日的救命之恩。”
男子們吼叫聲響起的同時,整條正大街看熱鬧的權貴們瞬間全都安靜了下來,睜大著眼睛盯著這自正大街東端走來的組成方隊的十名青年男子,還有他們身後那一長溜的馬車,那馬車足有十輛之多,車上裝載著各式各樣包裝精美的禮品,相比之下,紀宇謙那兩輛馬車上的幾口大箱子就顯得有點寒酸了。
瞬間的安靜過後是爆發的哄論,權貴們再也控製不住一顆八卦的心,有的搖頭歎息說王家的這位出了名的紈絝真是無藥可救,有的則取笑紀王繼宣北親王之後又要被這王晉晟給打了臉,有的則在猜測這王晉晟和萬俟竹音之間的關係,怎麽這兩人還見過?
看熱鬧的權貴們滾滾沸騰,紀宇謙的一張俊臉隨著那一隊人馬的靠近而越來越黑,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握拳,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神陰鷙地看向人群後方騎著馬慢悠悠行進,滿麵含笑,豐姿雋爽,悠閑神態的王晉晟。麵對紀宇謙殺人般的視線,王晉晟是一點不在意,甚至連個眼角餘光都沒有給紀宇謙,隻見他微抬起手向兩側的權貴們招招手,活像他是一個剛剛高中的狀元郎,他的貼身小廝在旁邊為他牽著韁繩,將頭埋的低低的,恨不得將臉埋到地下,生怕別人看見他的臉。
這,這也太丟人現眼了!
再看走在最前方的那十個人,無一不是將頭埋得低低的,與那小廝一樣,生怕被別人看到他們的臉。在王晉晟的後頭,一名身穿雪白錦衣,麵容俊秀、氣宇軒昂的男子離得遠遠的,完全沒有跟王晉晟同行的打算。
圍觀的權貴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正是王旭之的嫡長子,去年才進入工部擔任員外郎的王晉昴。
這工部員外郎雖隻是一個從五品的官職,卻是個實權職位,不少世家子弟都在虎視眈眈地覬覦著,而王晉昴能一進官場就擔任此職,除了跟他的家世有關,也跟他本身的能力有著不可或缺的關係。
王晉昴,除了是丞相府的嫡長子,還是去年高中的狀元郎,名副其實的虎父無犬子。
如今,這風光無限,有著大好前途,被眾多閨閣千金愛慕著的貴公子,一臉羞憤地接受著眾人拋來的各式各樣的眼神,太陽穴突突狂跳,心底先是湧起一股想要下馬將王晉晟扯下來暴打一頓的衝動,隨即就泛起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麽王晉晟都做出了如此荒唐的事了,父親對他還是如此的寬容,被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一忽悠,就聽信他的話,讓他過來萬俟府將功贖罪。
結果呢,看看他都幹了些什麽蠢事?
“大少爺,是不是該出手製止一下,再讓五少爺他這樣胡鬧下去,咱們王府的臉都丟光了!”邊上,王晉昴的貼身侍衛策馬靠近低聲說道。
王晉昴掃視一眼四周,冷靜下後勾起一邊唇角道:“無所謂,隨他鬧去,我倒要看看父親還會容忍他到什麽時候。”
說著,眼神陰鷙地看了一眼前麵的王晉晟,隨即不屑地撇開視線。
王晉晟對於身後的目光全不在意,不,應該說他對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意,一臉含笑接受著兩旁拋來的或不屑或嘲笑的眼神,而後揚了揚聲音向前邊的方隊道:“瞧瞧你們,一個個都蔫吧的,打起精神抬起頭來,將話喊大點聲。”
“是!五少爺!”男子們一臉擰巴,一咬牙一橫心,閉眼昂頭,人人一副豁出去的模樣又一次大聲吼了起來,“王家五公子王晉晟特來向貞賢郡主送上禮品,以酬謝貞賢郡主當日的救命之恩。”
一時間吼聲震天,震得站在兩邊看熱鬧的眾人紛紛忍不住抬手捂住耳朵,王晉晟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打了一下馬輕快地小跑向萬俟府門口。
遠遠的,紀宇謙也聽到了這邊熱鬧的聲響,不禁皺了皺眉,這王家的小子今日跑來這湊什麽熱鬧?
王晉晟將王家的神兵閣親手送給萬俟竹音這件事他是知道的,與其他人一樣,紀宇謙同樣是看不上這個隻懂胡鬧的紈絝子弟的,他也想不明白,王晉晟這樣的人為什麽會想要接近萬俟竹音。
這到底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王旭之的主意?
紀宇謙淡淡地瞥了一眼瀟灑策馬的王晉晟,視線落在後頭不緊不慢跟上的王晉昴,心底有了計較。
連王家這個最有城府的嫡長子都來了,這肯定是王旭之的主意不錯。
哼,王旭之這老狐狸,昨日在宮裏還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當著葵帝的麵告了萬俟竹音一狀,結果一轉身就上趕著來和萬俟竹音打好關係,還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
隻可惜呀,他真以為萬俟竹音隻有十五歲就是個心思簡單的小姑娘了?真是笑話,王湘君與萬俟蓮華當年的死可脫不了關係,他真以為萬俟竹音會領他的情?
紀宇謙如此想著,王晉晟已是到了他的跟前,笑嘻嘻地翻身下馬朝著他拱手隨意打了個招呼:“喲,紀王殿下,這麽巧你也來拜訪未來大姨子?”
說著,將身邊的小廝一把往前推,這突來的動作讓小廝腳步一個不穩便往前踉蹌去,正不偏不倚正好一腳踩在副官的腳上,副官一時沒注意踉蹌一步,幸好抓住了身旁的紀宇謙才穩住了腳步。隻是,他是穩住了,紀宇謙的衣袖卻是“嘶啦”一聲,從肩胛處被扯開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要掉不掉地被抓在副官的手裏。
副官回過神來趕緊鬆開手裏的袖子,同時扯著嗓子大吼道:“王晉晟,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副官你這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我的小廝不過沒站穩撞了你一下,又不是女子,至於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尖叫質問麽。”王晉晟一把將仍處在懵圈狀態的小廝扯了回來,將眉毛挑得高高的,一臉的痞氣,完全無視氣得渾身發抖的周副官,轉向黑著臉的紀宇謙,左手持著折扇掩嘴輕笑,以一種不大,卻也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哎呀呀,都是紀王殿下是一位愛護部下的好將領,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紀王殿下這衣袍怕是穿了有一段年月了吧,為了將銀子省下來補貼部下,殿下還真是……唔,賢惠呀。”
賢惠?這是什麽鬼形容?
原本吵鬧的萬俟府大門瞬間因為王晉晟這一番諷刺意味十足的話而安靜了,然就在這樣的安靜中響起了王晉晟吟吟的笑聲:“嘖嘖,紀王殿下於楚陽國可是有大功,可不能這般虧待自己呀,這要是讓別國知道了,誤以為是陛下待薄了您老人家可就不好了。小爺我雖然家底薄了些,但衣服還是有不少的,且質量絕對有保證,紀王殿下要是不嫌棄,回頭我就讓人將那些我不穿的衣服送去紀王府,也算是小爺我為國為民做出的一些好事。”
“……”
眾人一愣,看看風流倜儻的王晉晟,再看看狼狽至極,氣得臉色鐵青雙目通紅的紀宇謙,最後視線皆落在他那晃悠悠的袖子上。令眾人想笑卻又不敢笑,隻能捂著嘴強憋著,尤其那小廝,手捂著嘴,憋笑憋得滿臉紅紫,就差沒憋出內傷。
紀宇謙何曾受過如此的侮辱,即便是那日在城門口,宣北親王也沒有這麽欺人太甚過!
“無知豎子!”
一陣陣若有若無的笑聲衝破雙手的阻隔傳了出來,紀宇謙再也忍受不住,抬起右掌運足了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要拍向王晉晟的天靈蓋。
眾人看見這一幕無不震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而本來因為擔心王晉晟的挑釁而影響到紀王兩家聯盟的王晉昴,看著紀宇謙高高抬起的手,猛地拉住韁繩停了下來,雙目因為興奮而瞪得大大的,心底不斷地狂呼著:打下去,快打下去,最好是能一掌拍死他!
就在紀宇謙的右掌距離王晉晟的腦袋隻有不到一寸時,圍觀的好多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一道掌風忽的由紀宇謙的右後方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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