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鎮？”孫誠和孫毅有些瞠目結舌，想了想進入鎮子後所遇到的每一個人的殺氣騰騰的眼神，還有他們叫囂著“殺殺殺”時那癲狂的模樣，兩人不由打了個寒顫。

    “沒錯，大家最好都小心一點，這個鎮子給我的感覺和當年無憂城裏的很相像。”須彌合掌唱了一句佛號，說道。

    他現在的樣子就和當年跟著白山老人遊曆時一樣，就是一個普通的年輕和尚，穿著一身白色的僧袍，咋一看還真就像個慈眉善目的高僧。

    區吳和浮泉在進入客棧的時候就聞到了空氣中人血的味道，對此他們並不太吃驚，他們早就發現，鎮子裏那些人，看著他們一行人的眼神，就跟以前那些圍捕過他們的除妖師和祭司一樣，都是要將他們生吞活剝的眼神。

    他們都能察覺到的事情，相信主子也一定注意到了，然而主子還是住了進來，主子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叩叩——”門外傳來嫵娘的聲音，“小姐要你們過去，把行李也都帶上。”

    行李？為什麽要帶行李？

    屋裏的幾人不明白，可屋外的嫵娘說完就抬腳離開了，幾人無奈，隻好大包小包地抱著行李移步到萬俟竹音的廂房。

    屋裏，蕭星寒、浮泉還有刀怪已經等在裏麵了，三人連同萬俟竹音的臉色都不太好，就連嫵娘都沒了精神，蔫了吧唧地趴在一邊不說話，對一屋子的帥哥視若無睹。

    見此情形，孫誠孫毅兩人就更緊張了，手心裏全是汗。

    “人都齊了吧？”萬俟竹音抬眸掃視一眼眾人，接著說道，“相信你們都看到了這鎮子裏的詭異情形，每個人都充滿了惡意，甚至以吃人為樂。”

    一眾人點了點頭，萬俟竹音轉向須彌和蕭星寒，開口道：“你們都注意到天全黑下來後街道上的那些黑影了嗎？”

    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搖了搖頭。

    蕭星寒方才一直在房間裏忙著布防，須彌也是隻注意到廚房那幾個正在處理屍體的廚子，完全沒有留意過街道四周。

    “都過來看看吧。”說著，萬俟竹音打開了窗戶，一群人全都擠了過去，目不轉睛地看著昏暗的街道。

    一開始，蕭星寒和須彌並沒有看見什麽，隻是覺得這鎮子不止是人詭異，就連夜裏都似乎要比別處要更黑更暗，就像是罩了一層黑黑沉沉的霧氣，使得周圍的景色都看不太清。

    隻是，不一會兒，街道上出現了幾個行色匆匆人，一邊走一邊大聲嚷嚷著。

    “這日子實在是沒法過了，天天都是些雜七雜八的事，無聊死了！”

    “就是呀，我家那口子還天天跟我喊，說我沒本事，慫包一個，喊得我那個火呀，今天她要是再敢多嚷嚷一句我就給她兩刀幫她放放血！”

    “切！你也就在我們麵前說說而已！”

    “就是，你要是真能，就像屠戶張那樣把她老婆和他那老丈人一家子都給幹掉。”

    “我去！屠戶張殺人那天我可是在現場看著了，他那天可是殺得眼都紅了，邊上好幾個看熱鬧的都被他給砍傷了，就連衙役們都抓不住他，最後直接亂刀砍死的，好家夥，那血肉模糊的樣子，看得我都心血澎湃地想去砍幾個人試試了。”

    “我也是，最近這陣子老是覺得心頭煩躁，看什麽都不順眼，就想抄起家夥上去就砍。”

    “喵嗚——”

    幾個人正說得起勁，突然牆角處就傳來一聲野貓的叫聲，幾人麵麵相覷，眼裏皆是露出了嗜血殘忍的笑容，向著那隻野貓就圍了過去。

    也就是在這時，蕭星寒和須彌瞬間瞪大了眼睛。

    隻見空氣中那些霧蒙蒙的迷霧突然就明顯了起來，形成一股股黑氣向那幾人聚攏過去，然後經由他們的口鼻耳進入了他們的身體。

    那就是，小姐（主子）說的黑影！？

    “啊啊啊——砸死它！”

    “把它砸成肉餅！”

    “哈哈哈，血，快看那血！”

    “好痛快啊，用力砸，我還想看更多的血！”

    “還不夠，還不夠，快去前麵看看還有沒有野貓野狗，不，女人也行！”

    “……”

    幾個人手裏拿著磚頭，麵容扭曲地朝暗巷衝了進去。

    孫誠和孫毅並沒有看見那些黑氣，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遠去的背影，“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人以殺戮為樂的？這個鎮子裏的人都是惡魔嗎？”

    嫵娘撇了撇嘴，“你們人類好多不就是以打殺和吃我們妖怪為樂的嗎？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孫誠和孫毅默了默，沒有說話。

    以前他們確實是和其他人一樣，從來沒有把妖怪當成是跟他們一樣有血有肉的生命看待，隻是將他們當成惡魔，認為人類獵殺甚至吃掉他們沒有什麽不對的。

    直到他們見識過人類的險惡殘忍後，直到他們幾個村子被小姐救了後，直到與士祺區吳他們幾個相處過後，他們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蠢。

    誰說判斷善惡是以種族來區分的呢？

    人有好人壞人，妖也有好妖惡妖。

    區吳瞥了一眼嫵娘，淡淡道：“少說兩句吧你，主子讓你看的你看見了嗎？”

    嫵娘微眯著眼睛看著昏暗的街道，半晌後，她搖了搖頭，“就看見幾個瘋子殘忍地殺害了一隻貓，別的什麽也沒有了。”

    浮泉也附和道：“我也是，沒有看見什麽黑影啊。”

    蕭星寒和須彌一愣，轉向他們幾個，問道：“你們都沒有看見那些圍繞在他們四周，侵入到他們體內的黑氣？”

    “我隻看見了一些模模糊糊的黑影襲向了那幾人。”區吳低聲說道。

    這是怎麽回事？

    那些黑氣明明就那麽明顯，他們怎麽會……

    不對，方才的那幾個人顯然也是完全沒有看見的，難道……

    蕭星寒和須彌對視一眼，“普通人和妖怪都看不見那些黑氣？”

    萬俟竹音點點頭，“沒錯，在叫你們來之前我就問過嫵娘了，她什麽都看不見。如果我沒猜錯，這些黑氣普通人和修行不夠的妖怪是看不見的。”

    “那到底是什麽東西？”蕭星寒皺眉低喃，“它們一侵入到那些人的體內就令他們如此地發狂嗜血？”

    須彌臉色也是很難看，他想了想道：“那些黑氣，好像是在那些人看見那隻野貓起了殺心之後才開始大量的湧向他們的，然後那些人在吸入黑氣後就變得更嗜血了，這也許就是一個惡性循環，不斷地產生惡念，不斷地被黑氣侵襲然後……”

    “然後，就會變成另外一個無憂城，在一夜之間相互殘殺，直至最後一個無人可殺了就幹脆殺了自己。”萬俟竹音冷冷接道，“這也許就是無憂城的人之所以會性情大變，相互殘殺的真相。”

    屋子裏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些黑氣未免也太可怕了，它們隻需要散布於空氣中，刺激著人們的情緒，讓他們越發的狂躁，直到心中殺意驟起，再大量地侵入他們的體內，讓他們自己人殺自己人就好了，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一城的人。

    蕭星寒突然想到些什麽，他抬眸看向萬俟竹音，不太確定地問道：“小姐，這些黑氣和之前侵襲小姐的戾氣是否是一樣的？”

    “有點像，可是又不太一樣。”萬俟竹音微微蹙眉，搖頭道，“戾氣比起這些黑氣要厲害，戾氣是隻要心底有一點的嫉妒、怨恨、欲望，任何一點點不好的負麵情緒，都足以讓它察覺到並侵入人的體內，不斷放大心底的那些負麵情緒，最後讓人入魔。”

    萬俟竹音頓了頓，視線落在窗外那一團團的黑影上，繼續道：“而這些黑氣，好像隻能刺激起人嗜血的一麵，讓他們不斷地殺戮。”

    這麽說吧，戾氣就有點像是這些黑氣的升級版。

    “也許這兩種東西都是同一波人弄出來的，隻不過是一個弄出來的比較差勁，另一個在經過幾百年的改良後就成了現在的戾氣。”萬俟竹音沉思片刻後道。

    眾人：“……”

    就這還叫差勁？

    這可是曾輕輕鬆鬆在一夜之間就毀了一座城的黑氣！

    怪也就怪在這裏，區吳疑惑道：“有如此厲害的黑氣在手，為什麽這幾百年來他們都沒有再用？”

    “因為，這些黑氣雖然厲害，卻有兩個致命的缺點。”萬俟竹音勾起了一邊唇角，晃了一下手，眨眼間食指與中指之間已經多出了一張黃色的符咒，“其一，就是隻要是有靈力的隨隨便便一個除妖師或祭司都能看見它們。”

    “其二，”萬俟竹音說著，眼神一利，手中黃符已經飛快地被擲向了街道上空的一大團黑影，“他們很容易就會被符咒驅散。”

    話音剛落，隻見黃符剛觸及那團黑影，方才沒有見到那黑影的幾人這時也清楚地看到了那團黑影，然後便見黃符散發出一陣雷電，“劈啪”響了幾聲，那團黑影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眾人眨了眨眼睛，就這麽簡單？一張符咒就可以了？

    莫名地感覺無憂城的人死得好冤。

    “這……”蕭星寒也是一愣，“這是徐珂五雷法的符咒？”

    甚至都不用小姐的符咒，隻用除妖師的普通符咒就可以了？

    “嗯，就是徐珂以前常用的雷符。”萬俟竹音聳了聳肩，“你們也看見了，隻要有一個靈力者看見了它們，然後向它們隨隨便便撒一撒符咒就可以輕鬆驅散它們，這就是為什麽這幾百年來除了無憂城，始終沒有看見它們侵襲過哪個城鎮的原因。”

    蕭星寒還是不解，“可是，他們為什麽能夠輕易地就拿下了無憂城？”

    須彌沉聲道：“因為無憂城沒有靈力者。”

    萬俟竹音挑了挑眉，雖然這世界上的靈力者不多，但一整個城裏一個靈力者都沒有，似乎就有點奇怪了。

    “無憂城是一座很古老很古老的城了，師父曾說過，那是盤古開天地時最先開辟的地方，也是上古鍾山之神燭陰最早產生的地方。”須彌緩緩說道，眼神變得有些悠遠，“迷霧森林，最開始的時候並不叫迷霧森林，而是叫做鍾山。隻不過在燭陰成創世之神離開後，那裏慢慢地就圍繞著鍾山形成了一片森林，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就沒有人再記得在森林的中央還有一座鍾山。”

    萬俟竹音麵上不顯，心底卻是震驚不已。

    迷霧森林竟然就是鍾山的所在之地！？難怪她之前查了那麽多的蒼澤大陸地理誌的書都沒有看到過鍾山的確切位置，原來早就沒有人記得它的所在地了。

    隻是，這一切又都是和她有關，這到底是巧合還是一切都是衝著她去的？

    萬俟竹音眉頭緊緊皺起，她看著須彌問道：“白山老人有沒有告訴過你，鍾山上還遺留著什麽燭陰的東西嗎？”

    須彌凝眉沉思片刻，搖頭道：“我沒聽師父說過鍾山上還有燭陰的什麽東西，不過我知道，鍾山的山頂上有一個巨大的洞穴，傳說是直通地獄的，沒有人知道那是怎麽形成的。”

    洞穴？

    還直通地獄？

    眾人都有些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也無法相信這麽一個傳說。真要有這麽一個洞穴，那地獄裏的冤魂豈不是早就從那洞穴裏出來了嘛，這世間豈不成了冤魂惡鬼們的樂園？

    須彌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了，他淺笑道：“沒有發生你們腦海裏想的那些事，是因為洞穴被封印住了。要說燭陰真有留下什麽在鍾山，那大概就是封印那個洞穴的結界了如果沒有那個結界，人界和冥界也許就真的分不開了。”

    “結界？”萬俟竹音愣了一下，“什麽結界竟然能保存幾萬年的時間？”

    臥槽！她怎麽都不知道自己這麽牛！

    “我也沒見過，”須彌笑了笑，“這一次去迷霧森林，如果有機會我還真想去親自看一看。”

    畢竟，那是他們曾經的妖界之主還是神時設下的結界。

    蕭星寒這時卻突然說道：“製造那些黑氣的人襲擊無憂城的目的該不會就是那個結界吧？”

    眾人先是愣了一下，越想越覺得蕭星寒的話很有道理。

    畢竟，如果隻是僅僅因為無憂城沒有靈力者這個理由實在是太牽強。要知道，蒼澤大陸上沒有靈力者的城雖然不多，可不代表沒有，尤其是一些小鄉小鎮，沒有一個靈力者的更是比比皆是，無憂城除了地處迷霧森林裏也並沒有哪裏比那些鄉鎮特殊的地方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那些黑氣除了襲擊過無憂城之外，就再也沒有襲擊過別的沒有靈力者的地方了。

    萬俟竹音說道：“蕭先生說的極有可能，無憂城在被白山老人封印了之後，就幾乎沒有任何人踏足過那裏，鍾山上的那個結界現在怎麽樣了根本就無人知曉，一旦那個結界被解除，有人趁機闖入地獄去將封印在地獄深處的惡鬼和魔物放出來，那三界可就危險了。”

    要知道，地獄裏可是有很多由泰山府君親自封印的上古時期的魔物的，一旦逃了出來，恐怕聯合三界的力量都很難再將它們給封印回去，到時候，隻怕人界會首先遭殃，變為人間煉獄。

    須彌“噌”的一下站起身來，急聲道：“事不宜遲，主子，我們是不是該連夜就趕去迷霧森林？”

    萬俟竹音掃視一眼眾人，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可是在去之前，為了防止你們被怨靈襲擊，我要先做一件事以防萬一。”

    眾人：“什麽事？”

    萬俟竹音眨了眨眼睛，笑道：“嗬嗬，都給我把衣服脫了。”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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