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陌念還在睡夢中，她房間的門就‘咚，咚，咚’的被人敲響。

    幽幽轉醒，睜開睡意惺忪的雙眼，拿起一旁的鬧鍾看了看時間，六點整！

    歎了口氣，手一揮屏蔽了門外震耳欲聾的敲門聲，翻個身繼續睡。

    陌昕薇站在門外費力敲了半天門，遲遲不見屋裏的陌念起來開門，耳朵貼近門聽動靜，什麽聲音也沒有，於是開口：“陌念，該起床了，爸爸要帶我們去索菲吃早點了。”

    一秒，兩秒，三秒……安靜得詭異。

    張婉茹穿著睡衣走了過來，打著哈欠問道：“怎麽樣了薇薇，陌念那個小賤人起來了嗎？”

    轉身來，雙手抱胸，氣衝衝的說：“那小賤人睡得跟死豬一樣，叫了半天也沒反應。”

    “真的，這麽大的動靜她不可能聽不到啊！”話落，張婉茹走了上前，抬手敲了敲門，聲音故作溫柔的道：“念念，我是阿姨，可以起床了，我和你爸爸還有姐姐都已經起床了，不能在貪睡了。”

    陌昕薇本來就生氣，聽了張婉茹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的聲音，眼裏劃過不悅，不滿的開口：“媽，你幹嘛對那小賤人這麽好，細聲細氣的那麽溫柔做什麽。”

    張婉茹猛地轉過頭來，看著陌昕薇不悅的臉色，眼裏閃過失望，語氣嚴厲的問道：“薇薇，你最近是怎麽了，怎麽這麽沉不住氣？”

    受了指責，陌昕薇不耐的開口：“我哪裏沉不住氣了，我說錯了嗎，你幹嘛對那小賤人那麽溫柔，有必要嗎？何必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自討沒趣。”

    “你還是我女兒嗎，還是那個聰明伶俐的薇薇嗎，你現在怎麽變得這麽……”

    話沒說完，張婉茹歎了口氣，好歹是自己的女兒，就算是再氣不過，也不舍得太嚴厲太凶的去指責，隻是放軟了音調，好言解釋：“你啊，這點小事都能讓你生氣，太孩子心性了。你明知道媽是故意的，不是發自內心的，你怎麽都能因為這個生氣呢？”

    被張婉茹好言勸說，陌昕薇脾氣也軟了下來，悶悶的道：“好嘛，我知道錯了。”

    “算了，媽媽也有不對，明知道陌念小賤人不領情，還要去做出一副慈母的樣子來，是媽媽錯了。”話落，張婉茹抱了抱陌昕薇，說道：“走吧，不理會陌念了，我們去洗漱。”

    “嗯。”

    母女二人，有說有笑著下了樓，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麵。

    *

    藺家。

    藺薇披散著一頭波浪卷，穿著一身休閑運動裝，趴在二樓欄杆，看著自己身旁的藺少卿，“哥，真的決定了這次離開就不在回來了？”

    藺少卿一身軍裝站在藺薇身旁，微眯著眼看著遠處，聲音清寡的道：“也不是不回來，隻是部隊放假時間少，回來的次數少罷了，該回來會回來。”

    話雖是這樣說，但是藺薇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以藺少卿的身份，如果他不願意壓根不用成天待在部隊，除非他想遠離是非，或者躲避一些東西。

    兩人不再說話，沉默了許久，藺薇再次開口：“哥，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那個陌念？”

    藺少卿那英氣俊美透著邪氣的臉上，在聽到陌念這個名字後，浮現一抹異色，不過稍縱即逝，卻被藺薇很好的捕捉到。

    良久，收回看向遠處的目光，藺少卿長歎了口氣後，道：“愛或不愛，有那麽重要嗎？”

    “重要。”話出口，藺薇覺得不妥，慌忙開口：“也不是特別重要，這要看人來的，有的人覺得重要，有的人覺得不重要。”

    “譬如？”

    “啊？”冷不防藺少卿需要舉例，藺薇愣住了，回過神來笑了，說：“比如我啊，我覺得就很重要，至少要分清楚自己愛不愛那個人，才不至於讓自己犯糊塗做傻事。”

    “分清楚和分不清楚有什麽分別？”你愛的那個人，早已不是你愛的人，物是人非事事休，空悲切。

    “哥，你的言語間我聽得出來，你是個有故事的人。”話落，不等藺少卿開口，藺薇繼續說道：“你還記得你回來那天晚上，我把陌念的照片給你看時，你的眼神嗎？”

    “說。”

    冷言厲色，不苟言笑，那英氣俊美的五官，不知何時已不複那抹情深，隻留一片冷色。

    “那個目光，好似要把一個人融化了般，很溫柔，很歲月靜好。在那之前，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可是那天晚上以後，我對你之前的所有看法都被顛覆。”

    說完這話，藺薇眼前似乎又浮現了藺少卿看著陌念照片時，那情深似海，溫柔以待的樣子來。

    聞言，藺少卿低聲輕喃：“原來，我看著念念時，是這樣的。”

    藺薇眼裏劃過不解，念念？哥不是才見過陌念幾次嗎，怎麽會這麽親密的叫陌念念念？

    “哥，你回答我，你是不是特別喜歡那個陌念？”或許她的問題太過殘忍，可是她心底深處有個聲音告訴她，慫恿她，如果不問，她會很後悔。

    思考了許久，藺少卿搖搖頭：“不是喜歡。”

    藺薇聽了，正與鬆口氣，藺少卿接下來的話，卻堵得她心口沉悶難受。

    “不是喜歡啊，是愛。”藺少卿說完這話，笑了，為他那魅力十足的臉染上了暖色，變得更加的迷人。

    藺薇愣住了，半天發不出聲音來，怔了半天，這才開口：

    “我一直覺得，像哥哥你這樣的人，應該很難喜歡上一個人，因為一旦喜歡了就會是一輩子的事情，那怕伊人不複，你也會保留心中那份喜歡孤獨終老。”

    眼眶漸漸濕潤，藺薇突然覺得難過得無以複加，她的哥哥，她敬重有加的哥哥，她怎麽就把他推下了火坑呢！

    伊人不複嗎，是在說他的念念嗎？

    是了，他的念念真的不在了，他答應了她，這次回來，就去陌家娶她。

    他回來了，念念卻不在了……

    腦海裏，驀然浮現十八歲那年，桃花樹下，年僅八歲的陌念給他係上紅綢帶的畫麵來，那畫麵美好得猶如畫境。

    忽而笑了，笑著笑著，眼淚順著臉龐滑落了下來，他卻恍若未覺，依舊笑著。

    藺薇察覺異樣，偏過頭來，就見藺少卿淚如雨下，突然就怔住了，慌忙轉身去拿紙遞給他，心驚肉跳的看著那英氣俊美的麵龐上滑落下的眼淚，“哥……”

    藺少卿伸手製止了她的舉動，眼淚卻是怎麽也止不住，哭得像個孩子般無助。

    藺薇看著這樣的藺少卿，抬起頭看著微微泛白的天空，仰頭的瞬間，一行清冷如斷線的珍珠流了下來，滴落在腳邊。

    她的哥哥，是她的驕傲啊，此刻卻為了一個女人哭成這副讓她心疼不已的模樣。

    她的哥哥，在部隊出生入死，受過大大小小數不清的傷。

    哪怕是執行任務時被敵人打傷，子彈卡在骨頭之間，在沒有任何醫療設備的情況下，不借助麻藥，徒手取出卡在骨頭裏的子彈，他都沒有吭一聲。

    此刻，卻為了一個女人，哭了……

    擦掉臉上的淚水，藺薇充滿歉意的開口：“哥，對不起，都怪我，如果我不把陌念的照片給你，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對不起……”

    藺薇私心覺得是自己的錯，卻渾然不知藺少卿哭的真正原因。

    良久，藺少卿止住眼淚，抬起頭紅著眼看向遠處，聲音涼寡的道：“不是你的錯，我與你念念，十年前就已經認識，這些年獻身部隊不問終身事，也是為了等她到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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