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坊，常留孤苦孤兒於坊中，多成技。有善琴瑟歌舞者，為藝伎。雲天一年時，一女相貌琴技皆出眾，掛名湘女。

    ——《民間史》

    輕紗覆攏又漸開，熏煙迷霧自縹緲。琵琶聲起動八方，佳人遺世而獨立。

    琵琶聲漸起，一眾舞女揮袖掩人，聲調婉轉，舞姿搖曳。琴聲至高處時，眾舞女揮袖散開，方將彈奏之人顯出。嬌顏半掩，眉目含丹，膚若凝脂，朱唇若點，似媚骨天成，又帶人以高潔傲岸之感。柔夷撫弦，抬目含笑。舞女舞袖似做蓮花狀，在場之人無不被之驚豔。一曲畢，四下卻靜謐不見絲聲。

    青尊完傾環四下賓客掩麵輕笑，舉手中茶樽朝人示敬。

    “早聞湘女姑娘琴技超群，樣貌也豔冠群芳，今日一見，名副其實，實為難得一見奇女子，完傾佩服。”

    言罷舉茶而飲，此番坐下才皆回過神來，自知失了儀態，皆舉杯，朝青尊完傾言下多是誇獎。青尊完傾獨坐高塌上，雜言入耳，到是不以為意。心中自是明白，這些人不過是不想自身在皇兄麵前告這位湘女姑娘喧賓奪主罷了。心下不去計較任由他們說了去。

    抬眸重視其人，湘女依然站在舞台中央，不為喧賓奪主而懼，不為讒言媚語所動。似如青蓮，亭亭而立。

    “今日唯有湘女姑娘一曲得吾心，湘女姑娘不如留下，與吾同慶。來人，賜座。”

    今日所來之人皆為朝官國戚公子小姐，座下自有不滿之聲。自不予理會他人碎語，隻是抬眸繞有意味的看著台中湘女。

    湘女立於台中，稍思片刻屈膝頷首做禮，綿綿酥音吐出。

    “湘女，謝過長公主殿下。”

    見人剛坐下，閣樓外忽起一陣驚呼，青尊完傾立身至觀景台望去，隻見從皇城處微光亮起，那光亮隨之一路往青尊完傾所在之地而來，待看清，那是從皇城延至過來的花燈，亮亮堂堂的掛滿了整個朱雀大道，燈光在這整個皇城內亮起，閃閃爍爍曲折蜿蜒鋪滿三百裏。花燈亮，皇城中一片驚歎歡呼聲。青尊完傾緩踱步至亭台，一眼望去，似夜空中點亮的百花。

    此番還未來得及細細觀賞。忽聞一箭破空聲，青尊完傾抬眸見一飛箭朝她而來，立於原處絲毫不動，箭尖在離其眼眸不足一寸處停下。隻見黎滄一手握箭，眼眸中頓起殺伐之意。

    “天樞將士何在！保護長公主殿下，速追拿凶犯！”

    雄厚有力的聲音響起，黎滄將箭拿離人麵前，捏拳將其折為兩半。隻見箭尾落出一張信紙。隻見上赫然寫有兩字。

    “禍國。”

    一切的發生宛若滴水入湖。在座皇親國戚似才反應過來一般，一下慌亂起來。

    青尊完傾垂眸見地上紙條，一直都是波瀾不驚模樣。

    蓮步輕移，俯身撿起地上信條。將上字跡細看，勾唇輕笑，眸色凜冽。低聲輕吐。

    “愚昧。”

    信手將字條丟入一旁火焰中，轉身回走，立於殿前，看著驚魂未定的貴族，眼中帶絲戲謔望眾人。側眸看眼一旁品茶湘女。

    “湘女姑娘覺得這茶，如何？”

    “其氣聞香，飲之甘苦，雖讓人口齒留香但若煮法稍改，定更沁人心脾。”

    見湘女輕撫茶蓋，輕飲一口，緩道。

    “與吾所見略同。”

    青尊完傾拂袖看眾人，朗聲道。

    “今日燈也看了，吾乏，回皇宮。”

    眾人麵麵相覷卻又不得多言，隻齊聲道。

    “恭送長公主殿下。”

    江湖有誌，不及朝野，逍遙自在，快意恩仇。有人一劍走四方，有人隱世卻運籌帷幄。江湖紛雜多少事，一切盡在不言中。

    ——《江湖誌》

    夜色淩冽。九州閣人煙漸散，但仍燈火通明。見一眾公子小姐在自家護衛下散去後，湘女遣退眾人，才緩緩歸去。九州閣外，樓外小巷，一白衣女子頭戴鬥笠緩行在路。背後人影忽過，似閃電一般的間隙間一把冰涼的劍刃已經架在她脖子上。鬥笠垂下的白紗被鋒利的劍刃斬斷。

    “湘女姑娘，這是要去哪裏啊？”

    背後有些痞氣的男聲傳來。頭紗下湘女抿嘴輕笑，答道。

    “去該去的地方去。”

    “在去之前，可否回答在下一個問題？”

    “是否是…我如何做到。一邊現身宴會，一邊又刺殺長公主的？”

    湘女輕笑側眸，指尖輕推劍刃，取下鬥笠轉身看人。語帶嬌嗔，雙眼飽含委屈看人。

    “那可都要怪秦公子，居然在那茶館講，人家不及長公主十分之一美貌呢。惹得人家…嫉妒了。”

    “湘女姑娘倒是靈慧。”秦天打量著麵前人，挽起劍花收劍入鞘。

    “秦公子可不要用這般陰冷的眼神看著人家。秦公子一代名俠，氣宇不凡，當是好認的，隻是那茶館的凡夫俗子們眼拙，不識您風度。”湘女見人收劍，彎起一雙美眸笑道。

    “那是…。等等，問題可不在這裏。看樣子這偽裝之術還是得多向湘女姑娘討教才是，當時秦某也眼拙，當時沒將姑娘識出來。”秦天臉大閃過一絲小小的得意，隨之又收斂神色，板臉一本正經道。“隻是姑娘身上香味獨特，引人注意，秦某不由得被吸引一番，隻是…今日箭矢上。也有姑娘身上一般香味，雖轉瞬即逝，但因其香味獨特，給秦某留下不淺影響。”

    “噢？那公子的嗅覺。可真是靈敏。”湘女不由得拂袖掩唇笑起來。

    秦天微眯眼看人，不可置否額的哼了一聲，想莫約一時辰之前。他隨長公主的慶生隊伍至九州閣外，獨倚高樓，自飲濁酒也悠閑自在。正在房頂上獨酌之時一箭忽從他背後襲來，一下彎腰下沉，看箭矢從他麵前擦過，正得意之時卻忽然反應過來這箭並不是朝他而來，急忙抓去，卻隻抓住了箭上的尾羽。

    “還好黎滄那小子反應快。”

    秦天抱劍小聲嘀咕著，卻不料一字一句都落入了湘女的耳裏。湘女抿唇噙笑看人。

    “秦公子在說黎將軍什麽壞話呢，小心人家告你一狀，說行俠仗義的秦大俠，原是個背地裏愛說小話之人。”

    “誒，你這人我跟你講別亂說話啊。別以為我不欺負女人。”秦天昵人一眼，正色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湘女掃一眼四周。寒風過，樹影驚。

    “人家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告訴秦公子了，怎麽辦？”說著抬眸看人，一雙鳳眼裏閃爍起絲絲淚光。

    “隻要你好好認錯，我不會難為你的，誒。你別哭啊。”秦天話未說完，忽感背後有殺意傳來，瞬時縱身躍起在空中旋轉借助後方來箭，一人影忽從暗影中出，直刺湘女，湘女驚呼一聲往後退去，秦天身影閃現，出劍擋住來人，借力轉動，一掌劈人手腕震落其手中劍，回旋一踢將人踢開，忽從湘女背後又躍起幾道人影，湘女心中一緊，下意識上閉眼，卻隻聽兵刃相交之音，待再睜眸時隻見秦天一人執劍護在她麵前，周圍已無其他人影。湘女手捂胸口，見秦天收劍才緩緩起身，穩定聲線對人緩緩一施禮。“湘女，謝過公子救命之恩。”秦天蹙眉環顧四周，側眸視人。語調漸冷。“原是我小看湘女姑娘了，倒是被湘女姑娘擺了一遭，你早知今夜會有人來殺你，所以才故意在箭矢上放香，引我隨你來此。”

    “公子僅憑香味一事，就判定箭是我放的，是否有欠妥之處？”湘女站定後正色看人，一雙柳眉微微蹙起。“公子隻猜對了一半，那香味確是獨特，京城之中實屬罕有，不過這種香製法獨特，非王公貴族者不可製，湘女言已至此，剩下的，公子自相定奪吧。”

    秦天轉身看人，冷眸將其打量一番，稍加思索冷聲道“姑且信你一回。”

    說罷一陣風起，消失在原地，隻留天上獨鳥從月前飛過。

    湘女見人已走，看四周兵器劃過的痕跡，不由一陣心悸，撿起地上鬥笠朝青羽坊走去。

    夜色已深，燈火通明的青羽坊前來往之人漸少，幾個小童模樣的人在裏麵焦急的望著，見熟悉人影從小巷中走出才放心的一呼而上。

    “湘女姐姐，你沒事吧，可擔心死我們了。”一少女從坊內衝出，急急地跑到湘女麵前上下打量著，“哎呀，你這鬥笠上的白紗怎的斷了，快些扔了吧，多不吉利。”說著急忙給人摘下鬥笠，把人拉進屋。

    “你方才讓我們去拿東西，結果轉眼就不在了，可把我們急壞了，回坊內也尋不到你人。”少女一邊給湘女倒茶，一邊不停的說著，湘女才喝口茶壓驚，還未來的急說話，邊聽有人來傳。

    “小桃，坊主在喚湘女姑娘。”

    “噢，知道了。”給人倒茶的少女應了一聲後抬眸擔憂的看著湘女。湘女見人模樣笑著拍了拍她手，示意無礙，放下茶盞便上了樓。

    房內香霧繚繞，數條紅帳從垂下，床榻上女子手執煙鬥，絲緞錦綢披身，勾勒出妙曼身姿。煙霧從她的嘴中緩緩吐出，讓一張妖豔的麵龐添了幾分神秘。湘女順從站在紅帳外，低著頭沉默。

    “你回來了。”她仍臥在在床榻上，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明的情緒，似哀，似無奈。

    “我回來了。”湘女暗自握拳，目光篤定幾分，抬眸向床榻上望去。而榻上女子不再作聲，房內香薰與煙草的氣味混為一體。

    “還望師父，願賭服輸。”湘女抿了抿有些幹涸的嘴唇上前一步忽的朝人跪下。

    令人不安的寂靜繼續在蔓延著。良久，榻上女子才緩緩說道。

    “她若來找你，我便允。”

    “湘兒，謝過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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