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便會有八卦，蒼雲也一樣，還數桓古和白若冰的八卦最多。說桓古讓偃月上仙堵的不敢出門；說桓古是因為早年間被一女子傷透了心，所以現在才不碰情愛一事；說早就有意於白若冰的曉陽上仙已經跟季嚴提親了；說白若冰又有了新的追求者，便是問道上仙祭奠上一戰成名的青年才俊楊清凡，還說這楊清凡很有機會。就連墨文也說這楊清凡應是有意於白若冰的。自從蜀山回來之後，楊清凡便時而寫信給白若冰，難得的是白若冰都回信了。他還會時不時送白若冰些小東西，但並不是很貴重，基本都是些新奇的小玩意，或者蜀山的時令瓜果、吃食之類。

    歲月的年輪在修仙之人眼中留不下那麽深刻的痕跡，風吹起門前的落葉，吹走天邊的雲，了無痕跡，恍然間會覺得那葉、那雲從未出現過。雨點敲打竹葉的聲音，從房簷低落的聲音，有人涉水而過的聲音，如此嘈雜卻更覺得靜謐。日子如斑駁的光影忽的閃過，飛速而悠長，想要抓住卻一無所得。

    他有多久沒見過白若冰了呢？也不能說是沒見過，雖然白若冰不常下洗塵殿，但作為護派尊者的她還是有很多場麵上的活動需要參加的。她依然那麽雲淡風輕，她的臉太過滑膩，便是臉歲月也停留不住。隻是，見過也隻是見過，沒再能走進她，沒有再同她說上一句話。她有意的避開他，他也遂了她的心願。她安好便好，她喜歡便好。

    又是一年除夕，蒼雲山又裝扮起來。依然是蒼翠的青山配上大紅的燈籠。殿前的廣場上，蒼雲眾弟子在難得一見的大雪中歡快的嬉戲、打鬧著。而白若冰卻站在殿頂的最高處望著漫天的雪花出神，仿佛被凍住一般，周身的嘈雜與她無半點幹係。而她也自然沒有注意到角落裏深情望著她的那一雙含著星辰的眼。

    是的，蒼雲下雪了，蒼雲本是沒有雪的，是白若冰在大殿周身布了一場雪。雖然改變天象會虛耗不少的修為，但白若冰還是做了，說是給蒼雲眾弟子，也是給她自己的新年賀禮。

    她喜歡看雨，更喜歡看雪，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便有了這個情結。看那雪花洋洋灑灑的從天空中輕盈飄落，會讓她覺得整個人都輕快起來，那麽多責任、那麽多壓抑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麽重了。也許是那一年她師傅第一次帶她去北原看雪的時候便有了吧。那一年師傅已經是白須飄然的老人，而她還是個喜歡賴在他身邊撒嬌的小女孩。茫茫的雪原隻有一大一小兩串足印，她握了雪團向他砸去，他沒有躲，也沒有擋開，而是任由她砸著，“哎呦，哎呦”的叫嚷著，“女俠饒命，小老兒服啦！”完全沒有上仙風範。等到她瘋鬧夠，在運氣為她烘幹身上的素衣。師傅啊，你可還好？是不是已經過上你夢寐以求的無拘無束、四處遊曆的日子了？放心去吧，你割舍不下的這一切，冰兒和師兄們會替你守好。隻是你讓冰兒帶著夫君和孩子一起去看你的事情，冰兒恐怕做不到了，冰兒不能愛了。

    她是身影落寞，好像有很多心事，墨修仿佛能看到她的周身環繞著濃濃的哀傷。這樣的白若冰讓墨修的心又疼了起來，怪自己沒有辦法為她分擔。

    殿裏的大宴自然是少不了白若冰的。她看起來還不錯，隱去了剛剛還罩滿周身的哀傷和寂寥。還是一樣，重頭到尾，都沒有看他一眼。

    墨修喝了不少了，找個機會離開了眾人，提著酒壇，邊走邊喝，隻想再走一次他經常走的路，也便是白若冰經常走的路。她應該不會走這條路了吧，她對他的躲避如果的明顯，自然也不會出現在這條路上。墨修跌跌撞撞的一路走，一路喝，白若冰的身影時常出現在眼前，一眨眼便又消失了。“看來真的喝多了，”墨修自嘲道，“得醒醒酒，別遇上什麽人，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嗬嗬，連喝醉的權利都沒有了吧？”墨修苦笑，呢喃著。

    他晃晃悠悠的便進了後山岩溶洞地溫泉，想泡一泡出身汗，解解酒，事實上隻有蛟珠發作的時候和白若冰來過幾次，其他的時候還真未曾來過這裏。

    “誰？”

    正在地溫泉沐的浴白若冰很詫異，連忙自水中飛起，裹上外衣，召出幽冥劍喝道。這裏是她的專屬溫池，又布下了結界，不想卻有人在沒有損壞結界的情況下不動聲色的便進來了。墨修被白若冰濺起的水花打個正著，連忙用手臂一檔。

    “墨、修！”白若冰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道。白若冰明白了，這結界以她的精血為鑰，而她曾經給過墨修一塊含有她額間精血的結魂石，那石頭她並未曾要回來，怪不得他能進來。

    “滾出去！”白若冰放下劍吼道。她真是後悔給了他那塊石頭。便運氣將他身上的石頭吸回了自己的手中，收了起來。

    墨修沒有出去，反而無害的微笑著向白若冰走來，她真美，墨發散落開去，大部分被包裹在了衣衫中，隻有額前的幾縷碎發還在低著水珠。精致的臉龐被溫池的水熏的緋紅，還有一些水珠從上麵不甘心的落下，隱匿在包裹著她的素衣上，那素衣也濕了，緊緊的貼在她的身上，玲瓏的曲線畢露。很美、很誘惑。

    “又看見你了，如果我不咋眼，你是不是就不會消失了？”

    白若冰一怔，隨即聞到了濃烈酒香。蹙眉說：“喝酒了？”

    “嗯，這酒真好，喝了就不必隻在夢裏見到你了！”墨修有些踉蹌的走到白若冰麵前站定。

    白若冰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淡淡道：“回去吧！”

    “嗯，我喝的有些多，醒醒酒便回去，省的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說罷長臂一攬，便將白若冰擁在懷中，他沒有什麽齷蹉的想法，他的手臂很老實，隻是擁著她。

    “多陪我一會好麽，就一會兒，別消失的那麽快！”

    白若冰蹙眉瞪大了眼，隨即抬手在墨修的後頸上一拍，墨修便昏睡過去。白若冰反抱住他滑下去的身子，看著他棱角分明、依舊精致的臉，瘦了不少，有些憔悴，長長的睫毛投下好看的陰影，卻未曾擋住那本不該有的黑眼圈。應該是長期睡不安穩吧。

    “這樣也不能讓你放棄麽？你如何才能放棄呢？你不放棄，我怎麽辦呢？”

    大年初一，墨修起的晚了些，頭暈沉沉的。有些斷片兒，他扶額努力的回想。好像去了後山，去了岩溶洞地溫泉，恍惚中看到了白若冰，好像還抱了她，如何回來的卻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沈劍庭來了，說白若冰一早便打發人來告訴說讓他醒來之後去登天台。墨修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問道：“師兄，後山是不是也有地溫泉？”

    沈劍庭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怔了一下道：“是啊！”

    “那……那裏的水不好麽？”墨修試探著問。

    “為什麽這麽問？”沈劍庭不解。

    “沒什麽，隻是看到眾師兄弟都去稍遠的側峰泡溫泉，卻沒見有人去後山的有些奇怪。”

    “哦，水應該是很好的，沒人去是因為那是師叔的專屬溫泉。”

    墨修倒吸了一口冷氣，有些緊張道，“那……那裏是禁地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個記號什麽的，要是一不小心誤入了可不得了了。”

    “要說是禁地也算不得禁地，也就沒有個什麽標記的，不過你放心吧，岩溶洞有師叔的結界，就算去了後山也進不去岩溶洞。”

    “哦，那就好！”墨修裝作放心的點點頭道。

    “快便去吧，別讓師叔等太久！”沈劍庭提醒道。

    “好！”墨修應了一聲。

    墨修心下知道不好了，該不會在地溫泉裏冒犯了她吧。有結界麽？沒覺得有啊，他明明是徑直走進去的。他抱的她也不是幻覺了？又冒犯她了？她那時在地溫泉，十有八九應該是在沐浴吧……墨修狠狠打了自己的頭幾下，後悔的恨不得殺了自己。事到如今也隻有先去見白若冰了。說不定，說不定一切真的隻是幻覺，是他喝多酒後的幻覺。

    墨修趕緊起身、淨麵、換衣，卻發現一直放在身邊是結魂石不見了。難道是丟在什麽地方了？墨修又翻找了半天，還是沒有找到，決定還是先去見白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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