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她出來了卻又往回走，墨修脫口喊道：“冰……師叔……”。白若冰的腳步頓了一下，繼而又繼續往回走，“呃，上……上仙！”墨修又喚了一聲。怎麽叫都不對！叫冰兒？他好像還沒有那個資格；叫師叔？他們又已經都那樣了；叫上仙？好像又叫遠了些。墨修真的是為難了。白若冰定了定心神，停住了腳步麵無表情的轉身看他。那表情讓墨修的心一涼，他果然是怪他、恨他的。墨修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白若冰也沒說話，於是二人就互相看著對方，一個麵無表情，一個情深難抑，長久的靜默。

    “你……”

    “我……”二人又同時開口，氣氛更加尷尬。

    “回去吧。”白若冰道。

    “我……”墨修低了頭，隻說了這一個字，沒有走，也沒有了下文。看著墨修，又想到那金色夜來香，白若冰何曾吃過如此大的虧，本就鬱悶到極點的心情突然就如點燃的鞭炮般炸裂開來，提高了嗓音喝道：“還不走？難到在等我跟你道謝嗎？”白若冰氣到臉色發白、身子發抖。

    墨修很是心疼，她可以罵他、打他、甚至殺了他，卻不想她氣壞了自己。“不、當然不是，你……當心身子！”

    這話一出，白若冰更氣惱了，指著他道：“滾，你給我滾！”墨修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想歪了。“對不起，我不是那意思！我……”

    白若冰打斷他道：“對不起？我是應該答‘無妨’？”

    “不，我是想說，我對不起你，但是我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會那樣做！”

    “再來一次？”白若冰的眼睛在噴火。

    “我不是那個意思。”墨修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急忙解釋道，“我是想說，我不後悔，昨夜說的話也都作數，你可以隨時殺了我，我絕無二話！”

    白若冰接連調整了幾次呼吸，沉下了聲，再一次指向他道：“你給我滾！”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徑直走回洗塵殿。

    魔族大殿，大長老李承淵將一張信紙狠狠的甩在青女的臉上。青女不敢躲閃亦不敢作聲。

    “你是怎麽辦事的？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李承淵狠狠的瞪著她道。

    “失敗了？”青女臉上有著錯愕，撿起信來仔細看，臉色突然變的慘白，聲音也有些顫抖，“不，不，怎麽會？屬下一切都是按計劃行事的，那白若冰分明中了金色夜來香！而且，屬下確實是……”

    “哼，你猜他會不會更恨你一些？”李承淵冷笑道。

    “我，我去找他解釋清楚！”青女作勢要走。

    “站住，你還嫌壞他事壞的不夠多嗎？”李承淵的眼神淩厲起來。

    青女止住腳步，點點頭，後又木然的走出殿外，仿佛是被抽出靈魂的布偶，叨念著：“我到底做了什麽，做了什麽！”

    墨修依舊在殿外站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還在這裏站著，隻是不想走，即便看不到她。天色微明，白若冰躺在塌上好幾個時辰了，卻依舊毫無睡意，心下又咒罵了墨修無數次，也咒罵了自己無數次，她竟然沒有控製好自己的脾氣，有些無理取鬧了。這是多久沒有出現過的情況了？她記不清楚了，總之應該是很久了。左右也睡不著了，白若冰決定去練劍。一出殿外，卻發現墨修依然站在那裏，就如先前一樣，仿佛從來就沒有動過。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裏，身影修長，飄逸俊朗，眸子深邃的望著殿內，在她出來的一瞬才有了一絲波動。微霜打濕了他的衣衫，清冷的晨風吹起他的墨發和衣角，微亮的天光柔和的傾斜在他身上，把他的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白若冰一怔，想轉身回去，卻又控製住了自己的身形。憑什麽回去？她問自己，難道她堂堂白若冰還讓一個墨修堵的不敢出門了麽？白若冰跟自己較著勁，按照原路線繼續向前，賭氣似得將墨修當成空氣，從他的身邊走過，墨修並沒有跟上去，隻是轉身，默默的看著她的背影。

    墨修的沉默，更是讓白若冰的氣不打一處來。白若冰突然止住腳步道：“隨我來！”墨修怔了一下，隨即跟了上去。

    這個時間的飛岩瀑比尋常安靜，花、草、樹木都靜默著睡的正香，隻是偶爾有風吹來，他們才會動一下身體；唱了一夜的蟲有些疲累了，昏昏沉閉了眼；露珠也還沒有睡醒，可能是有些冷，蜷縮成一團，微微顫抖；隻有飛岩瀑的水聲依舊不依不饒，不知道疲倦的嘩嘩的昭告著它的存在。

    “來吧！”白若冰喚出幽冥劍，劍鋒直指墨修道。

    墨修沒有動，看著她須臾，然後平靜的閉了眼。

    “拿出你的龍骨！”白若冰道。

    墨修沒有睜眼，隻是淡淡的道：“來吧。”

    “拿出你的龍骨！”白若冰又說了一次。

    墨修睜眼，又看向她：“來吧，何必多此一舉？”

    “怎麽，我已說不動你了是麽？”白若冰瞪他。

    墨修輕笑，寵溺的看著她笑，然後喚出龍骨輕輕的道：“好！”

    “來吧，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就算你臨死前作件善事，讓我殺你也殺的有些樂趣。”白若冰狠狠的道。

    墨修啞然，自己被殺還得讓殺他的人有些樂趣麽？也不是不可以，誰讓殺他的人是她呢。不待墨修回答，幽冥劍劍光一閃，白若冰便直接揮劍刺了過去。墨修急忙閃身去擋，白若冰的劍招急如流星、快如閃電、猛於洪水，一招接著一招皆是殺招，修為又高出墨修很多，攻的墨修基本上都在抵擋，根本就沒有返擊的機會。好在墨修熟悉白若冰的路數，堪堪勉強與白若冰對拆了幾十個回合後才被白若冰的劍尖抵住了咽喉。墨修看著白若冰，閉了眼，靜靜等待著幽冥劍刺入身體的時刻。咽喉上好像有溫熱的液體流了下來，是血吧，好像不是狠疼，墨修依舊一動不動，卻感覺到幽冥劍森冷的劍氣漸漸離自己越來越遠了。墨修睜開眼，卻看到白若冰收了劍，癡癡的看著飛岩瀑，神情十分憂傷，眼神有些恍惚。這表情讓墨修一陣的心痛，他讓她如此的難過，她下不去手麽？要不還是他幫她一把吧，他默默的抬起龍骨架在了自己優美的脖頸上，這時白若冰卻說話了。

    “如果說同我在一起會受盡磨難、不得善終，你會如何？”白若冰道，聲音很低，像是說給他聽，也像隻是在呢喃的自語。

    墨修怔了一下，垂下手臂，放下龍骨，“什麽意思？”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的背影道。

    “聽不懂就算了。”白若冰仍然淡淡的道，轉身往回走。墨修急忙仍了龍骨，上前幾步擋住他的去路，雙手扶正白若冰的身子道：“你是說，你可以同我在一起嗎？”墨修好看的嘴角上揚、心跳如鼓、滿臉期待、精致的五官仿佛瞬間明豔了起來，眸光灼灼的望著白若冰，那熱度仿佛能將她點燃。白若冰被他的目光燙的一震，慌忙側了一點身子、低了頭道：“你聽清楚重點了嗎？會受盡磨難……”

    墨修再次扶正她的身子，眸光中皆是滿溢而出的深情，“對我來說隻有你願不願意同我在一起才是重點！”

    “即使受盡磨難、不得善終？”白若冰也回望著他，眼神中有著懷疑，有著不可置信。

    “那是以後的事情了！”墨修急切的道，“我隻想知道，你是不是願意同我在一起？”

    “我……”白若冰還是有些猶豫。

    “你又要在一次打碎我的希望麽？”墨修放開了她，明豔的五官瞬間垮了下來，心裏也涼了半截，眸子在一次透露出死寂，看的白若冰有些心焦。

    “呃，我對你可能沒有那麽深的感情，我……”

    “這不重要，我隻想知道，你現在是不是願意同我在一起？”墨修再次用力抓著白若冰肩膀，抓的白若冰有些疼，也顯露出這雙手的主人無比忐忑的心情。

    “受盡磨難、不得善終，你最好考慮下在……”

    “我隻想知道，你現在是不是願意同我在一起？”墨修執著的又問一遍。

    “我……”白若冰長籲了一口氣，然後定定的看著墨修，說出了他做夢都不敢奢望的答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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