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又拿出了他的珠子，可能是屋子不大的原因，珠子將整個屋子照的亮如白晝，晃的白若冰不由的眯了眯眼。江蘺纖長的手指在珠子上一環，珠子瞬間暗了些許。

    “如何？”江蘺問道。

    “還好，謝帝君。”

    江蘺仿佛真的累了，往床榻方向走了兩步後，卻轉了方向往軟塌走去，他仰麵倒在榻上，籲了口氣道：“說到找到這黑水潭也著實是天火的造化。那個死人說，他猜想著黑水潭的形成大約應該是因為那件事。那個時候他還不是閻君，很久以前，大約萬年之前了，幽冥界的那一次動亂，想必師叔也聽說過。”

    “帝君說的是那一次鬼王犯上作亂，放出煉獄中眾多厲鬼，引得幽冥界大亂的事情麽？”

    “是，也不是。”江蘺道。

    “哦，此話怎講？”

    “那死人說了，作亂是作亂，卻算不得是犯上。說起來可笑也可悲，不過是一段戲本子上最常見的虐戀而已。閻君喜歡那鬼王夫人已久，那鬼王夫人卻喜歡鬼王，二人一見鍾情。閻君多次從中作梗，最後鬼王夫人以魂飛魄散相逼，迫得閻君成全，她與鬼王結成連理。啟料閻君趁著鬼王出去辦差，醉酒後失德，強睡了人家老婆，人家老婆羞憤難當，自裁以至於灰飛煙滅，人家一氣之下才起事的。”

    白若冰的臉不覺得的黑了黑，“閻君跟你還真的是什麽都說啊。”

    “也沒什麽不可說的，據說這事在幽冥界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莫不是閻君想拿此時來警醒帝君？”

    江蘺斜眼瞟了一眼白若冰道：“謝師叔提點，我還這沒想到那死人同我說這些是這個意思呢。”

    “帝君客氣，分內之事。”白若冰道。

    江蘺不在與她糾纏接著道，“後來，鬼王敗了，憤然跳入忘川河，激起河水巨浪，鑿穿河床，才致使一部分河水外流。”

    “那這麽說著黑水潭便是那時候泄露出的忘川水匯聚而成的？”白若冰問道。

    “月隱是這麽說的。”江蘺道，“忘川河水泄出，閻君大駭，耗畢生修為修補了河床，卻也為此身體衰敗，沒過幾百年，便也離去了。月隱也是因為在那次鎮壓鬼王有功被重用，進而成為下一任閻君的。”

    “色字頭上一把刀。”白若冰忍不住唏噓。

    “我到是挺理解那閻君的。”江蘺道。

    “哦？”白若冰拿眼睨他。

    “情深本就難抑，又何況有酒作祟，美人當前，有幾個男人能忍得住不心猿意馬？”

    “帝君是在說那閻君，還是說自己？”

    “閻君也罷，說我自己也好，總之情之一事，最是碰不得的。”江蘺道。

    白若冰怔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便索性閉了嘴。須臾才道：“將混合了冰芯之水的黑水潭之水重新引回忘川河沒有問題麽？”

    “自然是有問題的，魂魄不怕冰寒之氣，那忘川河裏是毒物卻是怕的。”

    “那可如何是好，將冰芯之水從黑水潭分離出來恐怕很難做到。”白若冰忍不住擔心。

    “是的，將冰芯之水從黑水潭中分離出來不好做，不過卻是可以將若水從那潭中分離出來。”江蘺閉了眼，輕輕的道，他仿佛快要睡著了。

    “帝君的意思是？”

    “月隱叫來了孟婆。她管了忘川河那麽久遠，還分不清哪些是她忘川河的水麽？”

    “如此一來便好了。”白若冰輕輕舒了一口氣，“她還在那裏守著？”

    “誰？”江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哦，你是說孟婆啊。應該還是她，沒聽說過換人。”

    “人總是這樣的，勸得了別人勸不了自己，她總是在勸著其他人喝下孟婆湯，忘卻前塵，而她自己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喝下，不肯忘卻她心中的那個人。”白若冰抬起頭，喃喃的道。

    “人，還是要隻有些執念的，如果連一絲絲的執念都沒有了，那靠著什麽才能活下去呢？人們不總是一邊說著不想活了，一邊還在為活下去而且活的更好而努力著麽？”江蘺看著她，眸中閃著意味深長的光。

    “是啊，什麽時候可以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去欺騙自己，學會了偽裝好自己，那便是成功了。”

    “這點師叔不一直做的很好麽？”江蘺定定的看著她。

    “我？”白若冰失笑，“是吧，是的。”

    “所以師叔何苦為那孟婆感傷呢，有那份心思還不如為你自己感傷一下，勸的了別人勸不了自己，於是就用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一遍一遍的為自己洗腦，你平心而論，就算洗了腦，你的心洗的幹淨麽？”

    “我……”白若冰突然有些迷茫了。

    “很多時候，不是你認為你是為他好，他就好的。他有自己的想法，雙雙歸去並不必陰陽相隔來的痛苦，相反這有可能是最好的結局。有句話叫生不如死，既然生不如死，何苦還要生呢，讓他生著受罪、生著煎熬就是為他好麽？”

    白若冰怔怔的看著他，半晌才輕咳了一聲，“帝君說的是什麽，我們不是在說孟婆麽？”

    “是啊，”江蘺道，“我說的一直就是她，”他的眼深深的望進她的眼中，讓她忍不住別開了頭。“師叔是不是養過烏龜？”

    “什麽？”白若冰有些沒明白江蘺的意思。

    “就是那種總是把自己縮在殼裏的小東西。師叔不覺得自己跟它們很像？”

    “沒有！”白若冰的聲音突然高了一個調。

    “什麽沒有？沒有養過，還是沒有把自己縮在殼裏？”江蘺追問。

    “都沒有！”白若冰的臉色不太好。

    “沒有就沒有，”江蘺也不在逼她，“我想她現在很好，哦，我是說孟婆。”江蘺補充道，“我們看著惋惜，不代表她過的不好，至少比起那些也不想忘記前塵而被泡在忘川河裏受苦的魂魄強上很多，不是麽？”

    白若冰不在說話，靜靜的坐著，靜靜的看著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桌麵，仿佛那桌麵上有什麽繁複而玄妙的紋路。而她的心中卻不平靜，滿滿的卻又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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