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高風剛剛端起的茶杯落地摔了個粉碎。

    “你、你說什麽？”

    如果不是看顧采寧現在虛弱得坐都坐不穩，他怕是早已經跳起來大叫了！

    顧采寧無奈看他一眼。“趕緊給我倒水！”

    高風才反應過來，他連忙再拿起一個杯子給她倒水漱口。

    等顧采寧漱口完畢，大夫也已經被請來了。

    顧采寧和高風常年鍛煉身體，兩個人身體素質都極好，幾乎不怎麽生病。就算平時有點風寒感冒的，他們也都不吃藥，堅持鍛煉，慢慢的病魔就被他們自己給克服了。所以在全府上下的人都已經把他們當做金剛不壞之身了。

    結果現在，高風突然在大半夜的狂喊顧采寧生病了？

    這下，整個王府都驚動了！

    因此在大夫身後，晨丫頭、荊氏、荊芫荊霜幾姐妹都紛紛披著衣裳衝了過來。一群人把他們的房間給擠得滿滿的，差點把顧采寧都嚇了一大跳！

    “寧娘，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荊氏衝到顧采寧身邊，她拉著她的手噓寒問暖個不停。

    顧采寧搖頭。“還是先讓大夫看看吧！”

    荊氏幾個聽了，她們頓時更被嚇得不行。

    就連大夫來給顧采寧把脈的時候，他都戰戰兢兢的。

    沒辦法，他怕啊！

    顧采寧和高風的名聲在甘州有多響亮，他早八百年前就聽說過了。尤其是顧采寧，她在民間的名聲可是比高風還要響亮得多！

    還有她親手帶出來的那一支娘子軍，可是直到現在還一直在甘州四處巡邏呢！

    尤其現在顧采寧還憑著自己的實力封王了！

    現在自己被抓來給這位傳說中的人物治病，他如何能不緊張？

    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給顧采寧把脈。而等摸清楚脈象後，他更嚇得臉色慘白。

    “怎、怎麽會！”他失聲低呼。

    四周圍眼巴巴盼著他給答案的人頓時也都嚇得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高風也急得一把把他提起來。“我夫人到底生了什麽病？你趕緊說！不管什麽病，隻要能治的，什麽藥材我都能給你找出來！”

    “王爺她不是生病了，她是有喜了！”大夫磕磕絆絆的回答。

    高風手就是一鬆。

    房間裏也陷入了短暫的寂靜當中。

    還是荊氏先反應過來，她趕緊握住顧采寧的手。“寧娘，真的嗎？你果真有喜了？你這孩子真是的，既然有身孕了，怎麽還一天天的這麽瞎折騰？”

    說著話，她想到顧采寧這些日子都經曆了些什麽，她也後知後覺的臉白了。

    晨丫頭倒是開心得不得了。

    “這麽說，我馬上又要添一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真好！小弟太無趣了，妹妹又已經成親，我一個人天天無聊死了！娘您趕緊再生個好玩的弟弟妹妹來給我玩！”

    晚哥兒不高興了。“大姐姐你就不怕娘肚子裏的又是一個不好玩的小弟小妹？”

    “呸呸呸，你趕緊給我閉上你的烏鴉嘴！”晨丫頭一把拎著他的耳朵把他給扔出去了。

    經過姐弟倆這麽一通熱鬧，其他人終於反應過來，他們趕緊都圍攏過來，有的開始問顧采寧的感受，也有人圍著大夫問顧采寧的身體情況。

    大夫自己還心理調適了好半天呢，才終於接受了顧采寧這個鐵娘子也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娘，她也能生兒育女這件事。他趕緊就把自己剛才把到的脈象給一一說了出來。

    這麽一折騰，就折騰了半夜。

    等到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那都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

    顧采寧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其實才不到兩個月，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一直在來回顛簸的原因，她的孕期反應來得比以往兩次都要早。

    不過現在吐完了，再喝了大夫給開的安胎藥呢，她身體舒服了許多，就又躺會床上。

    高風也躺倒他身邊，他卻更睡不著了。

    “真沒想到，我都快四十的人了，竟然還能再當一回爹。不過這一次，咱們應該能給這個孩子最好的教導了吧？不對，明明晨丫頭曉丫頭的教導也不差啊，我的兩個女兒現在混得多好！還有晚哥兒，他可是爺爺一手教導出來的！嗯，現在沒了爺爺在，這兩個孩子該怎麽教育？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他一個人絮絮叨叨的，難得說了那麽多話。

    顧采寧被吵得不行，她一把捂住他的嘴。“少廢話，睡覺！”

    高風才不得已閉上眼，又輕輕的摟住她，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整個王府上下的氣氛都變得有些詭異。

    幾乎所有人看著顧采寧的眼神裏都帶著幾分好奇以及小心翼翼。

    尤其是荊氏幾個，她們差點就想把顧采寧給當個瓷娃娃供起來了！

    顧采寧連忙擺手。“我沒事，娘你們就放一百個心吧！以前我懷著晨丫頭他們姐弟三個的時候都是這麽過來的，這個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話是這麽說，可以前他們是因為身邊沒人照看，所以隻能所有苦累自己扛。但是現在，自家這麽多人都在呢，他們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顧采寧再那麽辛苦？

    所以荊氏不由分說，選擇了一天到晚的陪在顧采寧身邊。

    顧采寧好無奈，還是高風勸她“娘這輩子幾乎都沒為我做過什麽，她心裏一直覺得虧欠咱們。現在好容易給她找到一個彌補的機會，你就讓她貼身照顧著你吧！娘有分寸的，不會對你管東管西。再不然，還有我們呢，娘要是哪裏過分了，我們會去和她說的。”

    顧采寧當然知道荊氏滿腔的感激無處發泄。既然如此，她隻能點頭“那就先試試吧！”

    她對這個婆婆的觀感並不差。但是，如果荊氏插手太多的話，她也不會客氣！

    好在荊氏心裏對她更多的是欽佩和愛護，她是親眼見識過顧采寧上陣殺敵的，所以並沒有把顧采寧當做一般的柔弱女子看待。她跟在顧采寧身邊，隻是保證她在孕吐或者身體不適的時候提供一點幫助而已。

    有她在身邊幫忙，顧采寧發現其實這樣似乎也不錯！至少她覺得不舒服的時候還能歇一歇。等養足了精神再重新披掛上陣，這樣也更精神十足！

    於是，她也就默許了荊氏陪在身邊照顧自己。

    第二天，柳小姐帶著家人前來拜見顧采寧。

    不過才剛站到顧采寧跟前，她們就已經淚流滿麵。

    顧采寧見狀笑道“你們哭什麽？皇上幫你們家平反了，也把你們柳家的家產全都發還給你們，現在你們可以風風光光的回家去了！這是好事啊！你們得趕緊回去振興柳家，你們該高興才對，怎麽還哭了？”

    “可是夫人，我不想走！我想留在您身邊！”柳小姐哽咽道。

    顧采寧聞言低歎口氣。

    柳夫人也含淚道“夫人，當初我們一家女眷上門投奔的時候，就說過我們會跟在您身邊一輩子。您對我們家的收容之恩，這輩子我們都回報不了，更何況現在皇上能這麽快為我家老爺平反，肯定也是看在您的麵子上。您對我們家的這份恩情，我們這輩子都報答不了了！”

    柳小姐更是上前一步。“夫人，我之前就說過，我要跟在您身邊一輩子。您想做的事業才剛剛起步，身邊更是缺人手的時候。我要陪在您身邊幫助您，和您共創這份大業！”

    “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更要走。”顧采寧卻道。

    柳小姐一愣。“為什麽？”

    “因為，我在京城那邊的女學需要你去幫忙主持啊！”顧采寧道。

    柳小姐眼角流淌的眼淚瞬時停下，她驚喜的睜大眼睛。“夫人您是說……”

    顧采寧點頭。“其實甘州肅州這邊不通教化，反倒女人的地位還要更高一點。再加上有晨丫頭她們帶頭，女子的自我意識已經逐漸開始覺醒。在這個地方，文字教化能起的作用太小，你留在這裏隻能白白浪費一身才華。”

    “而京城那個看似風雅富貴的地方，對女人、尤其是底層的女子打壓才是最嚴重的。想要扶持他們站起來，那就必須有一個有魄力、有膽量的人去給他們做領頭羊。本來這件事是我挑起的，領頭羊也該我來做才對。可是我在邊關這麽還有這麽多事，根本沒空去理會那邊。所以……”

    “夫人，我明白了！”柳小姐立馬點頭，“京城那邊的事情既然已經開頭了，那就不能停下。不然，這次停下了，下次再想重新開始，難度絕對比當下要更加深十倍！好，我去！”

    顧采寧點點頭，她對柳小姐招招手。

    柳小姐連忙走到她跟前，顧采寧就伸出手給她理理衣裳。

    “你是一個好姑娘，聰明懂事，這些年在邊關的表現也可圈可點。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把你留在身邊。但留在邊關，你的本事並不能完全發揮出來。可在京城就不一樣了。你對京城熟悉，有讀了一肚子的詩書，從我這裏學到的那點功夫在京城自保也夠了。”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京城的事情，我思來想去，除了你也挑不出來更合適的人來托付。”

    柳小姐眼圈又紅了。

    “夫人，我明白的。您是在給我謀出路，也是在給全天下的女子謀出路。我雖然這輩子都比不上您，也追不上您的功績。但是以我這半路出家的水準，幫扶一下那些比我更可憐的女子還是可以的。”

    顧采寧就沉下臉。“誰說的？你明明這麽聰明這麽厲害，識文斷字上你比我厲害多了！以前你是沒有機會施展，學了那麽多東西也隻能關起門來自我欣賞。如果給你機會，你肯定能在和我截然不同的領域綻放光華。”

    “而現在，我讓你回去京城，也是要你帶領那些女孩子們綻放出獨屬於她們的光華。這世上不是隻有來邊關建功立業才算成功的。就像男人，他們可以從文從武，女人也是一樣。但是我嘴皮子沒你利索，心思也沒你細膩，所以在細微的引導上，這些就全都靠你了。”

    柳小姐連忙把頭點了又點。

    “夫人您的話意思我明白了，我知道怎麽做了。您隻管等著我從京城那邊給您送來好消息吧！”

    顧采寧含笑點頭。“好啊！你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你的家人也都一樣。我相信你們一定能辦到。”

    柳小姐趕緊點頭。

    原本心裏還有幾分不舍。但知道了顧采寧的計劃後，柳小姐的心思就放開了——顧采寧不是不要她，而是有更要緊的任務要交給她去做！

    這個認知讓她心裏暖暖的，整個也都激動不已。

    和最敬重的人遠遠的並肩作戰，就算以後再難和她見麵，她也甘之如飴！

    於是，在被說服之後，柳小姐一家人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裝，牽上馬打算回去京城了。

    來邊關過了三年多，她們也早習慣了騎在馬背上到處招搖。

    “現在回到京城，我怕是也改不回以前那樣深居簡出、不管走到哪裏都遮遮掩掩的性子了。”臨別前，柳小姐還朝顧采寧自嘲笑笑，“不過這樣也好。既然夫人您之前在京城就是這麽做的，我當然要把您的舉動發揚光大。而且，我還要帶領全天下的女子也和我一樣！”

    “什麽不能拋頭露麵，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全都是扯淡！”

    “現在我過得不也挺好的嗎？而且還比以前更舒坦了！”

    “不過……”

    意氣風發的喊了半天口號。到頭來，她突然眨眨眼，小心翼翼的看著顧采寧。“夫人，臨走前您能抱抱我嗎？”

    “好啊！”

    顧采寧含笑點頭，她主動伸手將柳小姐摟進懷裏。

    感受到她溫暖的胸懷，柳小姐艱難忍住的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她小心的也伸出雙臂抱了抱顧采寧，就趕緊鬆開手。

    “夫人，我走了。您自己多保重，等我的好消息！”

    “好，一路小心。”顧采寧輕聲道。

    柳小姐立馬轉過頭，趕緊翻身上馬，頭也不回的走了。

    顧采寧站在原地，她靜靜凝視著柳小姐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突然間，身旁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大伯母，我喜歡她，我能娶她做媳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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