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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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郊沼氣池。

    於靖雅還是來了,以防萬一,歐陽溱硬是讓醫生給她打上了石膏並纏上了繃帶,拄著單拐,一瘸一拐的走到屍體的臨時停放處,刺鼻的石灰水的味道,著實有些辣眼睛,於靖雅咳嗽了兩聲,歐陽溱暖心的遞上了口罩,於靖雅擺了擺手,她習慣這樣,她需要在渾濁的空氣中找尋特殊的氣體和多餘的信息。

    在屍體旁邊勉強蹲下來,秦明鈺看了一下於靖雅的腳,沒有說什麽,在她心裏,麵前的這個小丫頭沒有讓她失望,從小到大都是那麽的堅強。

    “什麽情況?”歐陽溱也蹲了下來,在於靜雅的旁邊,他擔心於靖雅會摔倒,或者起身的時候可以攙扶一把。

    “被腐蝕的不是很嚴重,還是可以看出輪廓,死亡時間是一天前,年齡在25歲左右吧,從身上的灼傷和紫斑來看,灼傷的部分是被石灰水腐蝕的,而紫斑隻有一個解釋。”

    “他生前受到過電擊。”這讓剛要開口發問的歐陽溱很意外的看著於靖雅。

    “沒錯,是電擊,具體的我還要帶回局裏詳細檢查後才知道。”聽完,於靖雅費力的起身,即使於靖雅不願意,歐陽溱還是托了她一把,算是助力吧。

    “這作案手法應該出自同一個人。”

    “誰啊,怎麽就同一個人了,同誰啊?”

    “丁!明!娟!”於靖雅不耐煩的一字一字告訴了歐陽溱。

    “噢,你說清楚嘛。”

    “你這,智商感人啊。”於靖雅歎氣,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也真他媽要命了,女屍的案子還沒結,這個丁明娟又出幺蛾子,靠。”歐陽溱死命的揉著太陽穴。

    於靖雅沒有理會歐陽溱的話,直接去了物證科,正前方的磨砂盒子裏放著她拚力找回的東西,那串手鏈和手機被當天的大雨衝刷的如此幹淨,透徹,仿佛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壞,還如當年櫥窗裏那樣光彩奪目,隻是這手鏈的主人卻香消玉殞,這讓於靜雅不由得揪起了胸口的衣服,順勢跌坐了下去。門口的歐陽溱看到了這一幕,他沒有進去,隻是那麽看著,他知道,此時此刻於靖雅不想任何人去打擾她。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的時間,於靖雅擦幹臉上的淚水,雖然她手裏有了那個小女孩的遺物,但她想要再次確認,於是立刻站起身,將物證放回了盒子交給物證科的人,開門撞見了歐陽溱。

    “你想怎麽做?”歐陽溱想第一個知道她的想法。

    “再次確認。”於靖雅簡短的吐露出四個字,快步回了辦公室。叫了李樂與她一起調查死者的社會關係,死者身份等信息,這些本應該一開始就調查的,由於一開始於靖雅的反應,大家都在等她有力答案。

    傍晚,於靖雅和李樂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了辦公室,結合對死者親友的走訪調查,確定了死者就是當年的那個給她糖果的小女孩,小慕垚,於靖雅沉默了好久,疲憊的她在秦明鈺的法醫室裏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淚珠,秦明鈺拿了她的風衣給她蓋在身上。

    關於丁明娟的協查通報在一周前發往各區縣派出所及各類網點,終於在夜裏九點三十分,報案人打通了辦公室的電話,確定了犯罪嫌疑人丁明娟在木子巷一帶活動,那裏是較為偏遠的臨新區的一個還未正式開發的地區,此時的於靖雅從睡意中醒來,看到辦公室慌亂的人流,慢慢的走出法醫室,她沒有聽見電話的聲音,相對法醫室而言,還是有隔音的效果的。

    “發生了什麽事情。”於靖雅剛從睡夢中醒來,難免有點跟不上節奏,加上這段日子的確讓她的身體有點透支,行動上有些緩慢。

    “哎呦嗬,您老在裏麵啊,我說怎麽找不到你,那個丁明娟那孫子,找到了,這家夥跑的夠遠的,都跑臨新區去了,我們這準備過去實施抓捕,你去嗎?”歐陽溱雖然看到了於靖雅疲憊的神色,還是希望與他同去。

    “不去。”說完轉身回了法醫室,再次關上了法醫室的門。

    此時的歐陽溱似乎料到了於靖雅的答案,挑了挑眉,順手拿起桌子上的公文包,與李樂等人去了槍械室領槍,畢竟是個殺人狂魔,在必要時需要當場擊斃的。

    等到於靖雅再次從法醫室出來,她點了個外賣,是她喜歡的紅燒肉,接下騎士手裏的飯,習慣性的將一半的米飯倒入菜盒中,攪拌均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打開電腦,搜索著她腦海裏經常出現的那個有前科的村子,原來叫鎬子村,這個村子的女人大多數是從外麵販賣過去的,誰家看中了,誰家就去村書記那裏交上定金,待貨源到了,就結清後麵的款項,將女子領回家中,鎖在一個幾平米的房子裏,幾乎每家每戶都有這樣的一個小的房子,裏麵隻有一張床一個枕頭和一床被子,還有兩個桶,一扇生了鏽的鐵門緊緊的鎖著唯一的出口,生怕一個不小心,裏麵的東西溜走,在這扇鐵門上開了一扇長方形的小窗,隻供飯菜進出,鐵門的一側牆上有一個小窗子,窗子上還用堅固的鋼筋攔住了,隻能從幾根鋼筋的縫隙裏看看外麵的情形,裏麵的人將永遠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並且還要不停的做著這家主人的生育工具。

    兩天後,灰頭土臉的歐陽溱的那一隊帶著丁明娟從臨新區回到了局裏。

    “哎呀,辛苦辛苦,於靖雅你和常越先去審訊室,歐陽溱,你們趕緊去洗個澡換身幹淨衣服,這一個個的,灰頭土臉的,去休息一下。”馬一銘吩咐著,就在昨天,他和謝局同時晉升,謝局晉升到公安廳的副廳長,而馬一銘晉升到了謝誌坤當年的位置,成了馬局,歐陽溱做了大隊長。

    於靖雅先一步去了審訊室。

    旁邊做著一個新麵孔,是剛從警校畢業的閆小青,現在臨時做審訊記錄員,在於靜雅進審訊室之前,提前對丁明娟的信息錄入到電腦上,隻待於靖雅落座可以直接開始審訊,做事倒是很麻利。

    審訊過程中,丁明娟顯得很疲憊,於靖雅也是如此,葛優癱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眼睛閉著,頭靠在椅背上,彼此間就那麽耗著,閆小青無奈的拿著杯子出了審訊室,在門口碰見了歐陽溱。

    “溱隊。”

    “裏麵進行到什麽情況了。”

    “沒有任何進展,兩個人誰都不說話,就那麽耗著。”

    “你先去吧。”歐陽溱進了審訊室,拖了把椅子坐下來,拍了兩下桌子。

    “哎哎哎,差不多了吧,說說吧,這麽耗著也沒什麽意思,現在的處境你應該清楚,這不用我多說,趕緊的,該吐的都吐吐吧,別再憋出病來。”於靖雅本來一直保持著那個姿態,聽見歐陽溱的話,慢慢的坐直了身子。

    “你休息好了?”於靖雅淡淡的問了一句。

    “嗯,開始吧。”

    “沒水了,幫我倒杯水行嗎?”於靖雅拿著杯子伸到了歐陽溱的麵前,歐陽溱看了看於靖雅,倒也聽話,拿著杯子就出去了,閆小青進來坐下,準備開始記錄。

    “丁明娟,說說吧,我們現在搜集到的證據全都指向了你,你也無處可逃,沒什麽可辯解的,但我現在想知道細節,對於你兒時的遭遇,我大體有了一個概念,本來可以不用揭你的傷疤,但是你跑了,自然現在的待遇與之前會有不同,我希望你明確。”丁明娟開始沒有說話,隻是輕微的點了點頭,片刻,緩緩的抬起頭,半邊臉被炸傷,疤痕從耳後蔓延到了胸前,於靖雅怔了一下,本身光線不是很明亮,再加上丁明娟剛剛一直低著頭,於靖雅一直沒有看到他的正臉,隻看到一個傷痕累累的頭頂。

    等到歐陽溱再次進來,審訊以過了大半,見到歐陽溱進來,於靖雅接過杯子,麵無表情的說了句謝謝。

    “到哪了?”歐陽溱走到閆小青身後,沒想到閆小青有些緊張,抬手扶了扶臉上的黑框眼鏡。

    “差不多了,讓他看看,沒有問題就讓他簽字。一會把記錄打印一份給我。”於靖雅拍了拍閆小青。

    三人出了審訊室,於靖雅這才看清閆小青這個女孩長得什麽樣子。

    年齡20到23歲之間,一個女八路頭,頭上別著一個金色的蝴蝶結發卡,身高在160到165公分左右,瓜子臉,帶著一副黑框眼鏡。

    “於姐,這是剛才審訊記錄。”閆小青雙手將記錄遞給於靖雅,於靖雅接過來,仔細的看了一遍,放進檔案盒裏,每一次的案子都會拷貝放進自己的檔案盒裏。

    “結案吧。”於靖雅扔下這句話,起身回了宿舍,在她的腦海裏一刻都沒有停歇,當年的小慕垚是那樣的純真可愛,活潑陽光,那個場景還曆曆在目。那是一個公園的兒童遊樂區,於靖雅苦悶的坐在長椅秋千上,無神的望著遠方,哥哥的犧牲,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常來這個秋千上坐著,遠處的小朋友們在開心的跑著,玩兒著,開心的笑著,她卻沒辦法被他們感染,隻能呆呆的坐在那,家裏也一樣,沒有一點生氣,沒有任何歡聲笑語,媽媽也總拿著哥哥的遺像,一坐就是一天,一家人都沒有從悲痛中緩過來,爸爸經常待在局裏,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回過家了。

    就在這時,走過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手裏拿著兩個波板糖,給於靖雅遞了一個上去。

    “姐姐,你不開心嗎?這個糖送給你吧。”於靖雅回過神兒,看著麵前的小女孩,輕輕的笑了一下,接過小女孩的糖。

    “謝謝慕垚,你小姨叫你了。”小女孩笑著跑開了,於靖雅抬頭原來是秦明鈺。

    “鈺姨,你怎麽來了。”秦明鈺在於靜雅旁邊坐下,拉過於靖雅的手。

    “我來看看你,本想去看你媽媽的,想到你可能在這裏,就先過來看看了。”

    “那個女孩你認得?”

    “她是我大學同學的孩子,這孩子也挺可憐,爸爸在她出生前因為搶劫罪被判入獄,判了十年,現在還在號子裏呢。”

    “噢,那個是她媽媽?”於靖雅指了指小女孩旁邊的女人。

    “不是,那是她小姨,她媽媽當年生她的時候大出血死了,就交給她小姨照顧她,畢竟她也是我的幹女兒,所以我就跟她小姨一起養著她。”

    “噢,是這樣啊。她叫什麽?”

    “李慕垚。”

    “挺可愛的孩子。”

    於靖雅躺在床上,回想著那一幕,始終沒辦法快速的睡去,那條藍色水晶手鏈是她17歲從奧地利帶回來送給她的,如今這個叫李慕垚的女孩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19歲的她本是那樣的花樣年華,卻不料命運多舛的她還是沒能得到老天的眷顧。

    此時的於靖雅依舊沒能睡著,幹脆坐起身,誰料後背出了一些汗,浸濕了身上的T恤,於靖雅決定去洗個澡,清醒一下,沒成想碰見蕭偉正急匆匆的往外跑。於靖雅拽住柴靜。

    “發生什麽事了?”

    “噢,剛接到報案,城東剛子汽修廠發生爆炸。”於靖雅剛要跟著出去,卻被歐陽溱叫住了。

    “於靖雅,你就別去了,這個案子交給他們吧,我倆還是敲一下那個李,李慕垚的案子吧,剛才馬局發火了都。”聽到這,於靖雅停住了腳步轉身看著歐陽溱。

    “好,那我先去洗個澡,馬上來。”

    “得嘞,等著你哈。”歐陽溱看著於靖雅去了洗浴間,進辦公室招呼了李樂,讓他準備一下,一會要開討論會。

    半個小時後,於靖雅洗完澡進了辦公室,看著她,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被風吹散到了各處,讓人感覺格外的清爽。

    “怎麽著,我們開始吧。”

    “開始吧。”

    投影儀開著,秦明鈺一字一句的講述著被害人身上所呈現的線索,於靖雅看似麵無表情的看著熒幕,內心卻恨不得將那個殺害李慕垚的凶手生吞活剝。

    是她隱藏的太好,外表很少看出她的不安和氣憤,在局裏唯一的一次被歐陽溱正好撞見。或許是因為那一次,她感覺歐陽溱這個男人不一樣,具體的感覺說不上來,或許是給了她些許安慰,更或者是安全感吧,在那雙大手握著自己的手時,並不覺得那樣討厭,反而覺得很溫暖。

    “靖雅,你有什麽看法?”歐陽溱第一次這樣叫自己,還有些不太適應。

    “啊?噢,其實這個案子前麵說過,我這邊更多的是偏向團夥作案,前天我查閱了有關鎬子村的一些事跡,那個案子至今都沒有結案,村裏的一些女孩都沒有被救出,並且還在不停的進行著交易,我覺得這次的案子與鎬子村的很相似,幾乎是一樣的,所以,我覺得對於鎬子村的事情要進一步調查核實。”

    “我同意。但是這個鎬子村的案子,這麽多年都沒有拿下來,那說明有一定的困難的。”

    “再困難也要把這個案子盡快拿下,都這麽多年了,想要它變成死案嗎?”

    “馬局!”所有人聞聲望去,馬一銘剛從外麵回來。

    “講一下啊,此次的這個案子市裏的領導都非常的重視,所以需要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處理這個案子,剛才的分析,通過歐陽溱的手機我聽到了,我同意於靖雅分析的,所以,鎬子村的案子和這個叫李慕垚的案子,進行並案調查,至於上午汽修廠爆炸的案子交給蕭偉他們對負責,你們所有人全程跟這個案子,有什麽情況,及時跟我匯報。”

    “是。”

    “大家開始行動吧,柴靜,你詳細調查鎬子村的資料,盡快傳送到我和於靖雅的手裏,李樂,你聯係一下死者的家屬……”說到這秦明鈺打斷了歐陽溱的話。

    “不用了,溱隊,我來聯係吧,這孩子……”

    “怎麽了,你認識啊?”

    “我也認識。”於靖雅冷冷的說了一句。

    “哎,這什麽情況啊,怎麽都不上報啊。”馬一銘有點火大。

    “馬局,這個孩子是秦……法醫的幹女兒,這個孩子……七年前我見過她,她是跟著她小姨長大的,她媽媽當年生她的時候大出血死了,她爸爸在他出生前……因為搶劫罪被判入獄,判了十年,還沒出來呢。”於靖雅說出了這個孩子的身世,這讓秦明鈺扭頭抽泣著回了法醫室。

    “啊,行吧,你們看著辦吧。”馬一銘歎了一口氣,轉身回了辦公室。

    一道閃電,帶來了大雨,於靖雅走出辦公室,坐在警局門口一側的台階上,點了一根煙,眯著眼睛看著雨水拍打著幹燥的地麵,一陣風吹過,雖然吹亂了她的頭發,但似乎定了她剛才不安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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