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眼狼四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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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天的時間過的飛快(80年代,學校還有單位都還是做六休一的)。這些時間裏郭小明又重新體會了一下跨大步,踢房子,織石子兒,摔泥巴,跳皮筋等兒時遊戲,還故地重遊了學校裏頭幾個大螞蟻窩,小學所在村子裏頭幾人都合抱不過來的大槐樹,甚至許了一幫跟班一人一個二毛錢的雪糕收拾了幾個作對的男孩子。回家就更不用說了,吃著媽媽精心準備的飯菜,睡著記憶中熟悉的大床,這感覺隻能用大張偉一首歌形容——“倍兒爽”。

    星期天一大早,郭小明還沒有睡醒,迷迷糊糊聽到院子裏頭有陌生人說話的聲音。拖拉著鞋子下了床,走到院子當中一看,一輛架子車停在院子中央,架子車放著滿滿的蜂窩煤。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上身著一件藍色的棉背心,下身穿一條看不出什麽顏色的褲子,裸露出的胳膊上還有臉上都有不少黑色的印記,應該就是這車煤的主人,正一邊擦著汗一邊和媽媽在大聲的說話:

    “嫂子啊,雖然說夏天都已經過去了,可這秋老虎也曬死個人,你讓我送到這裏就算了,還要再送到那邊。不多給二毛錢我指定不幹。”

    “大兄弟,你說的這些俺也知道,可咱這不是熟人嘛!俺們家的蜂窩煤自打住在這石峽村可都是從你們家買的,照顧了你多少生意,隻不過是多送個幾百米的事情,你每次都要推三阻四的,你這可不夠厚道。”

    說道這兒年輕男人也似乎感覺有點不地道,黑臉犯了犯紅暈,最後又撓撓頭:“嫂子,實話說了吧,如果隻是出點力,咱這莊戶人做慣了的,就是你家那小姑子……”說道這,年輕男人停住了。

    “我家小姑子怎麽了?”趙家榮擰擰眉,追問道。

    “哎,算了。”年輕男人又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嫂子,別說了,我送還不行嘛!”

    媽媽的小姑子?而且就住在離自家幾百米的地方?郭小明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年輕男人所說的就是自家老爸那最親愛的四妹,自己那親愛的好四姑了!

    想到後世這位四姑的所作所為一股怒火頓時就從郭小明的心中升騰出來。

    記憶中,自家七年以後破產了,破產的原因四姑父也占了其中一部分原因。這都暫且不論,在自家破產欠了幾十萬的外債,就靠老媽辛辛苦苦種菜,賣菜維持生計的時候,四姑上門了。上門不是來雪中送炭,而是來討回四姑父的1000多塊的工資。自家老爸老媽說沒有錢,四姑又哭又鬧,後來實在逼得爸媽沒辦法,讓四姑把自己樓上裝修剩下的材料拿去抵債。四姑也不哭了,也不鬧了,上去把一堆東西搬下來,搬到自家賣菜用的腳蹬三輪車上頭,扔下一句話“回頭我把三輪車給送回來”。結果,最後人倒是回來了,隻不過是把她這趟騎來的自行車給騎走了,三輪車的影子從那以後再也沒有看到。當時,她還記得爸爸蜷縮在屋子沙發的一個角落裏頭,抽了一宿的煙。媽媽氣的連晚飯都沒有做,隻是在那抹眼淚,那絕望的眼神她幾十年後都還忘不掉。

    嗬嗬!郭小明心頭冷笑一聲。這幾天隻顧得回味童年了,倒是暫時沒有想起來前世這些雖是親人但比仇人還不如的白眼狼們。

    那麽既然老天讓她穿越回來了,她就絕對不會讓自家如日中天的生意被這些蛀蟲們弄破產,扭轉自家姐第三個淪為貧二代的命運!

    想到這兒她連忙喊道:“媽,這些煤球是不是要送到四姑家去?”

    “是啊。”趙素榮答。

    “那我也要去”。

    “這一大早上的,跑你四姑家幹啥?”

    “我去看看弟弟。”郭小明瞬間就想好了借口。

    “去吧。”都是親戚,兩家的小孩經常來回串門,離的也不太遠。以為閨女真的一時興起想要看小姑子那剛生幾個月的弟弟。不太在意的揮揮手表示同意了。

    A縣位於H省L市的東麵,整個縣城不大但曆史上先後有夏、商、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七個朝代在這裏建都,是國內已知建都朝代最多的縣。隨著1978年十一屆二中全會的召開,整個縣城活絡起來,到了1985年左後,石峽村靠著最靠近縣城中心的地理位置優勢入了急切想要出點政績的縣領導班子眼。於是,呼呼啦啦整個村的房子全部拆除,整整齊齊的規劃成五條街道,每條街道編上門牌號,每家給蓋上了亮堂的二層小洋樓,過年過節還發放米油,養老補貼,一時之間不知羨煞了多少別的村的村民。

    郭小明的老爸郭西傑作為敢想敢幹的年輕人,借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剛開始賣蘋果,後開玻璃店,然後開食品廠,最後又折騰上了蓋房子。不得不說,郭西傑的膽量,眼界,在那個年代確實不可多得,因此在整個縣城大多數的人都還在觀望的時候,已經找到了一條發家致富的道路。雖然手裏已經有了點錢,但郭西傑還是一股腦的都投入到生意上去,以至於老家後莊村的幾分宅基地到現在還是早些時候的土坯房,根本就沒有辦法住人。但一家老小總歸要住啊,於是郭家的一家老小就在石峽村租了現在的這處院子。

    至於四姑嫁給了南蔡莊的四姑父為什麽也會住在石峽村,這就要從80年代開始的計劃生育政策說起。

    1980年開始全國大範圍興起轟轟烈烈的計劃生育運動。H省作為第一人口大省活動搞的尤為激烈。到處貼著紅豔豔的大標語,基本都是“少生孩子多種樹”,“隻生一個好”等。隻生一個的不但會受到表彰還會頒發獨生子女證,每年國家還會給予補貼。至於多生,超生的那自然是嚴厲打擊。婦女們隻要生完一個,各村的婦女主任就開始上門動員婦女們去做結紮、上環,如果發現哪個婦女幾個月不見蹤影,第一時間上報並四處查找,一旦找到哪怕即將臨產也會把胎兒流產。至於漏網之魚當然是處於重罰,自家沒錢的親戚朋友還要連坐受罰。但幾千年的重男輕女的思想觀念哪會一時之間就給扭轉過來,運氣好的第一胎生了男娃的婦女當然響應政策,運氣不好的隻能擔驚受怕,四處躲藏接著往下生,哪天生了男娃哪天才會結束這流亡的日子。1990年春晚播出的小品《超生遊擊隊》真實反映了那個年代的那種現象。

    郭小明四姑郭淑芬和老媽都恰好屬於運氣不好的那類。趙素榮生完老大郭明明之後,躲在四川娘家幾個月生了郭小明,生完郭小明孩子剛滿百天就依依不舍的回了H省,又躲到下屯村的窯洞好幾年才生了郭趙明。

    而郭淑芬的經曆和趙素榮基本一致,也是生了大女兒鮑盼盼又生了女兒鮑歡歡,最後無奈的打算在荒地裏搭棚子生兒子的時候,郭小明老爸和老媽深表同情的伸出援助之手在石峽村給四妹租了一處院子,把四妹一家老小給安頓下來。為了方便照顧,還特意租的離自己比較近。這不,折騰這一大圈總算有了結果,在今年三月間郭小明四姑得償所願終於生了兒子鮑宇峰。

    但這一大家子終究是要吃要喝的,四姑郭淑芬奶著孩子,還帶著兩個大的都很吃力,一家的生活來源就是四姑父鮑成運在郭西傑這裏做幫工掙的錢。錢不夠花,孩子嗷嗷待哺,四姑就經常到自家母親那裏哭訴。自家母親難免又在兒子跟前旁敲側擊,郭小明老爸是個孝順的,對自家小妹的遭遇也是深表同情。郭小明老媽也是個和善,心慈的,於是後來就成了郭小明家買麵、買米、買油,買煤都是一家一半。到了後來,一到星期天四姑就會把兩個閨女打發到郭小明家裏來,甚至有的時候不想做飯了,裝作和老太太聊天忘記時間等,也在郭小明家蹭上一兩頓。不得不說,郭小明的老爸老媽真可謂當代活雷鋒,中國好哥嫂。

    “哎。”郭小明踢著石子跟著拉煤的板車往四姑家裏走,不知道都已經歎了多少口氣。

    爸媽對四姑這麽好,後來她們居然落井下石,真是典型的恩將仇報。問題是她自己是穿越過來的知道四姑一家子是這樣的白眼狼,她爸媽沒有穿越啊又不能提前預知這一切。這可怎麽辦才好?

    這個時間鮑成運一家老小正圍坐在一張矮桌子上吃飯。桌子上擺著一碟子蘿卜幹,一碟子雪裏紅,一個有些發黑的竹筐裏頭放著幾個有點開裂的饅頭,大人和孩子麵前一人擺著一碗麵疙瘩湯。郭成運顯然是急著上工,左手端著麵疙瘩湯,右手拿著筷子攥著饅頭,時而夾兩筷子鹹菜,時而咬兩口饅頭,時而呼嚕嚕的喝著湯。鮑盼盼和鮑歡歡撅著嘴顯然是對早飯不太滿意,半天都隻是用筷子攪著麵疙瘩湯。

    “媽,咱們家的早飯太難吃了,吃不下去。”兩歲的鮑歡歡攪麵疙瘩湯攪了半天,奶聲奶氣點的開口道。

    郭淑芬正一邊奶著鮑宇峰,一邊往嘴裏頭塞饅頭。聽見這話頓時就來了氣,啪的一聲把筷子扔到桌子上,張嘴吼道:“嫌難吃就別吃了,誰家好吃就滾到誰家吃去”。

    鮑成運蹙了蹙眉,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看看筐子裏頭開裂的饅頭道:“孩子她娘,一大早上的發這麽大火幹什麽。孩子雖然是嬌氣了點,但說的也是實話,你看看這桌子上的幹饅頭,凉鹹菜,就是大人天天吃這個也受不了,何況是孩子呢。”

    “哈,”郭淑芬冷笑一聲,頓時如火藥桶般炸了,屁股底下的凳子倒到後麵,懷裏的兒子也被嚇的大哭,孩子的哭聲夾著郭淑芬刺耳的怒罵聲充斥著整個屋子:“鮑成運,你說這話意思是埋怨我是不是,嫌我沒有我三嫂子能幹是不是,那你說這話的時候你有沒有拍拍胸脯想想,你要是有我三哥的一半能耐,我不知道吃香喝辣的,我願意天天吃饅頭,啃鹹菜。我就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當年聽了你三年兩語的哄騙嫁到了你們老鮑家,這些年當年做馬,給你生兒育女的還要遭你嫌棄。說道這裏又是“嗷”的一嗓子,痛哭出聲“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給你離婚。”

    一聽離婚,鮑成運也慌了,連忙站起來去拉郭淑芬:“我這也沒有說你什麽啊,你怎麽就吼的這麽大聲,這麽大聲音也不怕人家街坊四鄰的聽見笑話。”

    郭淑芬用力甩開鮑承運的拉扯,嗓門依然不減:“誰願意笑話誰笑話,老娘在自家院子裏頭,高興哭就哭,高興笑就笑,誰要是敢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老娘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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