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算計

    一屋子的親戚都長舒一口氣，想到即將到手的人民幣每個人臉上都是喜色。

    二娘孫瑞三角眼垂著，不時冷嗤一聲，不知道是個啥意思。

    趙素榮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的。自家的家底自家知道，能挪動的現金根本沒有多少，這如果每家都搬出去的話，每家的宅基地都要花錢買，她粗略算了算，一萬塊錢都不夠。這還都隻是宅基地的錢，蓋的房子才是大頭。

    郭小明看出自家老媽的憂心，扯扯老媽的袖子，低聲道：“媽，別擔心，有我呢？”

    聽到郭小明的話趙素榮欣慰的同時又有些愧疚，她當然知道自家閨女有錢，可誰聽說過蓋房子用閨女的錢的。哎，心裏暗暗發誓，以後掙了錢了這用掉的錢還是要給閨女加倍補上。

    郭西傑看到事情談妥了，也打算出門去。於是道：“如果大家沒有異議的話，咱們就這麽說定了，隨後我會把錢給你們每家都送過去。”

    二娘孫瑞馬上擋到郭西傑的前頭：“老三，哪裏談妥了？這每塊宅基地多少錢可還沒談呢。雖然說談錢傷感情，但還有話說親兄弟明算賬呢，你要是價錢給的不合適我們可都是不會搬的。”

    “就是，還是要醜話說到前頭，免得以後傷感情。”六嬸李桃芬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價錢還沒有談呢，光顧著瞎高興了。

    大娘翟竹菊一拍大腿，大聲道：“可不嘛！看我們說來說去的半天都沒有拉到正題。”

    郭西傑一愣：“這價錢還用說嘛，這兩年咱們村子裏頭所有人家的宅基地不都是1000？每家的宅基地大小宅基證也都是清清楚楚的。”

    趙素榮也訝異道：“對啊，這有什麽可說的？”

    聽話聽音，刨樹刨根，郭小明覺得自家老爸老媽隻怕是“天真了”，今天的事情隻怕不會善了。

    果然，二娘孫瑞“哈”的一聲，三角眼上翻著：“老三，我家那宅基地上可是有房子呢，你就隻打算給個地基錢啊。”

    郭小明頓時無語了。二娘家的房子幾年前都垮掉了，連房頂都沒有，不然也不會住在村頭的食品廠。這會兒居然還好意思厚著臉皮要錢。

    “西傑，俺家地基上也有房。”大娘翟竹菊道。

    “俺家也有。”六嬸李桃芬道。

    “我們有兩間。”表嬸周紅也不當個安靜的美“拐杖”了。

    “我家的一間。”五嬸王蓉慧小聲補充。

    郭西傑神色也漸漸嚴肅起來。看來自己把事情想得簡單了，歎一口氣，“你們打算房子要多少錢？”都是親戚，也都不富裕，能讓他們沾點光就沾點光吧。

    郭明明洗漱回來，已經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兒，這會兒嘴巴撅著，兩隻拳頭握著，以前沒發現，現在咋覺得這些親戚都這麽令人討厭呢。

    郭小明暗暗打量一圈人。五奶奶臉色有幾分愧色，表嬸周紅眼裏都是貪婪，六嬸李桃芬的神色有些驚異又有些驚喜，大娘翟竹菊則是一幅完全沒有想到的表情，五嬸王蓉慧低著頭企圖掩飾臉上的興奮，可上翹的嘴角還是把心事都給泄露了，自家奶奶抿著嘴，顯然是有些不高興，自家老媽則緊皺著眉頭。

    “地基1000，房子1000。”又是二伯娘孫瑞先開口。要不說無知的人永遠無畏呢。

    一屋子頓時都隻聽到吸氣聲。

    郭小明家幾口是覺得要這麽多錢不可思議。幾個來要錢的都是覺得原來還真的有人比她們更敢要啊。

    趙素榮忍不住了：“二嫂，你不能這樣獅子大開口吧，你們家的房子都塌掉好多年了，地基上可就剩下土了。”

    二娘孫瑞脖子一梗：“土咋啦！土還不是我們兩口子一車一車從河灘拉回來的，力氣不是錢，時間不是錢啊。”

    郭西傑也怒了：“二嫂，你咋能這樣算，你這塊宅基地咱們這屋子裏頭有誰不知道有一半都是老四的，老四死了之後生產隊強行收回去了，我繞了多大圈子，花了多少心血才好不容易要回來的。要回來之後你說剛生了郭強房子緊張，我二話沒說就送給你們了，現在你咋好意思跟我要這點土錢。”

    說到這裏，孫瑞饒了臉皮厚臉皮也有點漲紅，可想到錢還是一步都不肯退讓：“你給了我們那就是我們的，啥時候聽說過給別人的東西還興反悔的。我不管，反正我就知道宅基地上寫的俺們兩口子的名字，你要想我們搬出去那就的給錢。”

    “二嫂，宅基地是我們送給你的，可你現在住的食品廠那總不是送給你們的吧。”趙素榮氣憤的開口道。

    孫瑞抬高了下巴，三角眼上翻看著屋頂，“那是你們讓我們兩口子住著看東西呢，我們還沒問你要工錢呢。”

    五嬸王蓉慧眨巴眨巴眼，老天爺啊！才知道這二嫂比她更不要臉啊。那食品廠裏頭可是啥也沒有，相反三哥還得一年給村裏頭交一千多塊錢的租金呢。

    六嬸李桃芬一邊鄙夷孫瑞一邊暗暗思量：以後可得離這個妯娌遠點了，這就是一頭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周紅則看看郭西傑兩口子，心中暗歎咋自己就沒有這麽命好，碰不上這麽一個大方的叔子呢！

    翟竹菊的眼前隻剩張著大嘴，半天都合不上！占便宜的人還能說的自己吃了多大的虧，真有本事啊，看來自己也得學學這賴皮功夫。

    對二娘的無恥郭小明前世的時候看多了倒早就免疫了。雖然很惡心人，不過早點暴露出來也好，省的老爸還老是覺得血濃於水，親兄弟打斷骨頭都連著筋啥的。

    郭西傑深吸一口氣，目光看向王蓉慧。“弟妹，你說。”

    王蓉慧心裏頭有些發毛，估摸著硬來不行，馬上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朝著田老太太：“媽，我也不想問三哥多要，可是你也知道，家裏頭沒有人帶娃，我一個人帶著兩孩子啥也幹不了，宏洲一個人在三哥這裏幹掙的錢隻勉強夠糊嘴的，我們這假如搬出去了，1000塊錢又隻夠買地基的，俺們不能隻在宅基地上搭個棚子吧。”

    接著又朝著趙素榮道：“三嫂，我們現在真是沒辦法，要不中的話，俺們給你打1000塊借條，這1000塊錢就從宏洲的工資裏頭慢慢扣。”

    “這……”趙素榮神色猶豫，一看就是心軟的毛病又發作了。

    若不是自家的事情，郭小明真想為自家這五嬸鼓鼓掌，真是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啊！就五嬸這表演功力不發給她一座奧斯卡小金人那都屈才了。

    上一世的時候她還真不知道跟五叔家的宅基地的事情最早是咋約定的了，隻是知道五叔兩口子地基這筆錢可是要了三次。其中有一次還是生意倒閉後爸媽急著用錢給她們姐三兒交學費的時候，五叔利於自己的生產隊長之便直接扣走的。

    一看哀兵之計有效，大娘翟竹菊馬上晾開也嚎上了：“西傑啊，你大哥走的早，我這一個女人家又當爹又當媽起早貪黑的忙活可還是連嘴都不顧上，就這你家大侄子可是馬上要說媳婦了，可別人家的閨女來瞧瞧家裏，就一個個都不願意了。嫂子我是日日愁，夜夜愁的。你看你說要蓋房子，嫂子我馬上就同意給你騰地方，可我給你襯服事兒了，你總不能不管你兩個侄子的死活吧。我也不要求多，好歹給幾個錢，夠給你大侄子說個媳婦吧。

    郭小明更無語了，大娘翟竹菊說的輕巧，隻是想多要個說媳婦錢。這時候說個媳婦雖然還不像後世光財禮都開始講究萬紫千紅一片綠（一萬張五塊，一千張一百，一堆50元），三斤一響（百元人民幣三斤，小橋車一輛），一動不動（動是小轎車，不動是不動產即房子），可也要好幾千，在這個萬元戶都能稱為“土豪”的時代，好幾千可能置辦不少家什了，這喉嚨比五嬸王蓉慧的還深呢。

    這邊大娘的大喇叭聲還在嗡嗡響呢，五奶那邊又開始用衣袖擦眼角了：“西傑啊，你五叔幾十年前就去台灣了，這一去就是這麽多年。這些年我作的難不用想你們也都猜得到。如今我老婆子天天藥罐子不離手，身體也是一日不如一日。我這兩個兒子都沒多大出息，藥錢是指望不上他們。我這唯一值錢點的家當也就隻剩下西院那四分宅基地了，其實就算是你不買，我也是打算賣給別人的。當然，要是賣給了別人，你們房子要是蓋好了，一個院子裏頭住著看著也膈應是不？”

    “就是啊，哥，要是我們都給你們家把地方騰開了，你這房子蓋好了多大一片地方啊，院子裏頭還可以栽花種樹，也可以像人家報紙上說的弄成個別墅，隻是想想都羨慕死人了。”周紅趕緊幫腔，生怕自家婆婆說的不到位，煮熟的鴨子再飛了。

    李桃芬哀兵計策用不上，也學不會郭瑞的不要臉，直接就賴上了：“西傑，我家可沒有想著搬，我還挺喜歡這塊地方的，如果不給錢也行，我們一家子就還擠擠住這兒吧。”

    得，這是要當釘子戶了。

    聽一圈子說下來，郭西傑和趙素榮眉頭皺的更緊。姐姐郭明明氣呼呼的站在旁邊，就連奶奶的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了。

    嗬嗬，這些親戚為了拿錢還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隻是為什麽不都想著靠自己的雙手，就隻想著不勞而獲呢。

    “爸，媽，要不咱們房子不蓋了。”郭小明道。親戚們的張良計都使完了，自己的過牆梯還沒有用呢。

    “你說什麽？”

    大娘翟竹菊不嚎了，二娘孫瑞的三角眼不再看著天花板了，五嬸王蓉慧可憐兮兮的表情拍拍翅膀飛走了，六嬸篤定的表情無影無蹤了，周紅也坐不住站起來了。

    郭西傑和趙素榮也弄不懂自家閨女咋一會兒一個主意呢？

    郭明明興奮的盯著自家妹妹，雖然還不知道為啥自家的房子不蓋了，可是看著郭小明的神色，她莫名的相信妹妹肯定是有了更好的主意。

    果然，郭小明很快開始解釋了。

    “爸，媽，如果按照大家的意思，咱們不但要買地基，還得要買房子，這樣子算下來咱們光是買這片地都要2萬多塊錢，拿著這2萬塊錢，咱們在這A縣裏頭啥樣的房子買不著，幹嘛還這樣勞心費神的呢？或者，不想在城裏頭買房子的話，咱們直接在村子裏換個地方買地基，相信這個價錢很多人家會爭相把宅基地賣給我們的。”

    郭西傑正要說不行，衣服後擺猛地被人扯了下，餘光一瞥自家老二閨女衝他眨了眨眼，他才發現是他心急了。這不跟談生意一個樣子嘛，誰先沉不住氣亮了底牌，誰就輸了。隻是自家這老二閨女啥時候這麽聰明了？還不像是一個七歲的孩子。

    “西傑，這地方可是咱們老郭家的祖宅，你怎麽能說不要就不要呢，可不能聽一個小孩瞎咧咧。”大娘翟竹菊最先沉不住氣嚷嚷道。

    “就是，還沒聽說過誰家做主的一個女孩子呢。”二娘孫瑞輕蔑的瞟一眼郭小明道。

    郭小明不慌不忙的看著孫瑞：“二娘，我可記得你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

    孫瑞的老臉頓時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王蓉慧暗啐一口孫瑞的外強中幹，把目光轉向老太太：“娘，這片宅基地可真是咱們的住宅，要真是不蓋了，郭家祖宗怕是不會高興了。”

    田老太太在地上重重的把拐杖一頓，把王蓉慧驚的猛的一個哆嗦，“不蓋就不蓋，小明說的對，這麽多錢去哪裏蓋不是蓋。再說了，就算西傑不蓋了，你們不都是郭家的子孫？你們就不能蓋？還真當西傑這是搖錢樹呢，搖一搖就得給錢，搖一搖就得給錢啊！西傑的錢是他自己掙的，不是大風刮來的！”

    趙素榮感激的望著自家婆婆。看來以前自己還真是誤會婆婆了。自家婆婆也許真的對其他幾個孩子偏心點，可那也是中國老人的通病，總想著多幫著點過的不好的，這樣每家都能好。可是在大事上還真的是一點都不糊塗。

    郭明明，郭小明目光熠熠的盯著奶奶，要不是場合不對真想歡呼一聲：奶奶威武！

    王蓉慧自討沒趣，隻能低著頭不吭聲了。周紅焦急的用胳膊肘碰了碰錢翠花，目前這種情況也隻有自家婆婆還能說兩句。錢翠花瞥了一眼，合上眼皮。她何嚐不明白，今天這事情做的確實不厚道，何況老嫂子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自己要是再不知好歹倚老賣老，那隻能是自討沒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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