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洲沒有防著孫瑞這一下子，左邊臉上立刻就出現了幾道印子，怒火“噌”地一下子就上來了，順手把孫瑞用力一推。

    孫瑞“哎喲”一聲仰倒在地上。

    郭德洲捂著火辣辣的臉還是覺得氣憤難平，指著孫瑞張口就罵：“你今天瘋了啊，逮誰咬誰！是不是不想過了？不想過了，馬上收拾東西滾回你娘家！”

    孫瑞躺在地上，臉上的眼淚混合著地上的泥既猙獰又狼狽，心裏的悲涼更是無以言表：她是瘋了，瘋的連自己都快不認識了。今天一天她被妯娌打，被兒子指責，被婆婆逼著下跪，最後還要替男人背鍋。現在男人還讓她滾，誰來告訴她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

    田老太太一棍子敲到郭德洲的身上：“你個畜生，打自家媳婦算什麽本事，推卸責任算什麽本事。還不把你媳婦拉起來。”

    郭德洲卻不想拉：這缺心眼娘們！按照自己說的承認了又怎麽樣，表麵委屈一點，實際上還不是為了這個家。還像個潑婦一樣的抓他。他明天還要上班去呢，手底下那些人看見臉上的爪子印子，還不被笑話死。

    田老太太又一棍子敲過去：“拉起來，我從小怎麽教訓你的。媳婦給你生兒育女，給你操持教務，即便有再多的不是，你可以罵，可以休，但就是不可以打。打女人的男人這輩子也不會有什麽出息。”

    經老娘這麽教訓郭德洲才老大不情願的伸手去扶孫瑞。

    孫瑞卻並不領情，一巴掌拍掉郭德洲的手，麵無表情的繼續跪在那兒。

    真可笑，最後替自己出氣的反而是自家婆婆。

    看著眼前這一幕，王榮慧跪在那裏情不自禁嘴角上翹：蠢貨！活該！

    可下一秒婆婆的拐杖已經指向了她：“老五媳婦，說，你有啥事情瞞著。”

    王榮慧一下子傻眼了，這才意識到似乎高興的太早了，心思轉了半天才囁嚅道：“沒┄┄沒┄┄啥事兒瞞著”

    田樹英深吸一口氣，懶得多說，拐杖又一指郭宏洲：“老五，你說。”

    郭宏洲一臉發懵：“娘，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田樹英聽見這話拐杖毫不留情的落下去：“啥都不知道你就衝上去了，打哥哥，打嫂子。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吃的這麽多年的飯全都長個子上去了，教你的禮數你都當作了耳邊風了，是不是！你兩口子騙你哥哥的錢你還有理了是不是！

    郭宏洲吃痛也不敢躲，隻好抱著腦袋求饒：”娘，別打了，我衝上去的時候天都黑了，我也看不清啊。等進去看清楚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榮慧被打啊。另外，娘，天地良心，我啥時候騙過我哥了。當然還有一句心裏話沒說：這二哥二嫂跟“長兄如父，長嫂如母”這句話哪裏沾的上邊。爹死的時候，還不是嫌棄他是個包袱，一天都沒有收留過他。

    田樹英本來打的胳膊都快抬不起來，聽見郭洪洲這話，提起氣又是一通打，邊打邊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以為你能騙我一輩子！3000塊錢啊，你咋那麽黑心，撒謊騙你三哥在先，下跪讓我求情在後，你的臉呢！你的臉呢！還天地良心，你啥時候有過良心！你五歲的時候是誰把你拉扯大的！你這金疙瘩媳婦誰給你娶的！你現在當工頭的本事誰交給你的！”說著，說著，情不自禁老淚縱橫：“我這老婆子該死呀，把自家的兒子都教不好，一個去騙，一個去偷。我這將來有啥臉去見郭家的列祖列宗。”

    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打在郭洪洲身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小，眼前忽然一黑，“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娘，娘┄┄”郭德洲和郭宏洲趕緊上前去扶，王榮慧暗樂終於不用跪了，也裝模作樣的抱著孩子湊上前去。

    孫瑞木著腫脹的臉站起來，仿佛眼前的事情都跟她無關，冷冷的站在一邊。

    田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任憑這幾個人怎麽晃，眼睛也不睜開。

    郭宏洲心裏發慌問郭德洲：“二哥，這可咋辦！”

    郭德洲乜一眼他道：“咋辦？趕緊送醫院啊。”

    “哦”。郭宏洲應一聲，趕緊的把老太太抱起來。抱起來後發現門沒開，又看見孫瑞沒事兒人似的站在一邊不動，怒道：“二嫂，娘都這樣了，你咋都不搭把手。”

    孫瑞冷嗤道：“給我啥關係，又不是我氣得！”

    王榮慧忍不住了：“二嫂，咋不是你氣得，你要是不胡亂攀咬，我們家的事情娘根本就不會知道，娘不知道的話事情也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孫瑞撇嘴，牽扯到臉上的肌肉，表情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哼！你剛才說的話我再還給你”，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再說了憑啥我家的事情讓娘知道了，你家的事情就得給你瞞著，你們兩口子給我一分錢封口錢了？還有，我家不過是拿了點材料，跟你家騙的那3000塊錢比起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所以說，娘到底是被誰氣得那還不知道呢！”

    “好了！都什麽時候還有工夫打嘴仗，娘要真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兩家都跑不了，都等著被村子裏的人戳脊梁骨吧。”郭德洲難得端起兄長的架子。

    三個人終於不再吭聲了。

    王榮慧抱著孩子開了們。郭德洲和孫瑞把三輪車上的材料搬下去。因為此處是宅基地，沒有軟和的東西鋪墊。隻好郭宏洲騎上車，郭德洲抱著老娘坐在車鬥裏頭，準備等到村口的時候再回家拿床被子墊上。

    門外頭的郭強和郭毛妞看見門開了，都過來了。看見奶奶閉著眼睛躺在爸懷裏都吃了一驚。

    “爸，俺奶咋啦！”

    郭德洲回一聲：“不知道，現在要趕緊送醫院去。”

    郭強趕緊跑去推了自行車跟在後麵。

    王榮慧抱著孩子也跟在後頭走。

    孫瑞看見了隻當沒看見，回身鎖宅基地的大門。

    郭毛妞看了看遠去的一行人，回來問孫瑞：“媽，那咱去不去醫院？”

    孫瑞動作沒停，也沒答。鎖上門往村口方向走了。

    郭毛妞愣了愣，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一直跟著孫瑞走到食品廠進了門這才確定她娘倆是不去了。

    再說這頭哥倆帶著老太太慌裏慌張的跑到醫院，把老太天抱下了車，郭宏洲推開縣醫院的大門就吆喝上了：“醫生，醫生，快救命啊！快救命啊！”

    人命關天，值班的急救醫生不敢慢待，上來就趕緊翻老太太的眼皮，摸了摸脈搏。這一查看，鬆了一口氣，隨即衝郭宏洲吼：“醫院又不是你家後院門，瞎叫喚啥叫喚。”

    郭宏洲趕緊賠笑：“醫生，我這不是著急我娘嘛！”

    醫生一聽這火氣散了點，最起碼是個孝順兒子不是：“初步看老太太沒啥大事兒，就是急火攻心身體又有點虛。你們去交個住院費，回頭給老太太打點點滴就會還過來了，這會兒，趕緊先去把住院費交了。”

    “哎，謝謝醫生”。郭宏洲也鬆了一大口氣。老娘沒事兒還好，要真有事兒，三哥還不把自己的皮給剝了。又想到剛才醫生的吩咐對郭德洲道：“二哥，你去把娘的住院費交了吧，讓咱娘趕緊把針打上。”

    郭德洲一愣：“剛才出來的急，哪想著錢的事情。”

    郭宏洲也傻了：“沒錢咋弄。”

    這時候郭強滿頭大汗的跑進來了：“爸，五叔，我這有錢500塊錢，你們趕緊把錢交了吧。”

    郭宏洲喜出望外，“中，哥你趕緊把錢交上吧。我先背著娘到病房那邊去了。”說完背著老太太往病房方向去了。

    郭德洲伸手拿過郭強手裏的錢並沒有急著去交，而是把郭強拉到一邊：“兒子，這錢你從哪裏來的？”

    郭強心裏發虛，強自鎮定才沒讓自己的聲音發虛：“我媽給的。”

    “你媽給的？”郭德洲有些懷疑。一被窩子裏頭睡這麽多年了，這可不像是孫瑞的風格啊！但轉念一眼，也許是今天這事兒都是由她而起，良心發現了。

    郭強又在這時候催促：“爸，快點交呀，奶還等著住院呢！”

    郭強為啥催的這麽急啊，是因為害怕等會兒他媽追過來。

    剛才郭宏洲和郭德洲剛走郭強也前後腳到了食品廠。郭德洲急匆匆的抱著被子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兒子騎著車子過來，指了指敞開的門，吆喝聲：“看好門”就急匆匆的坐著三輪車走了。

    郭強無奈，雖然心裏頭萬般焦急也隻能按捺著性子等。

    過了沒一會兒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爸爸他們走的匆忙似乎沒有拿錢啊。這去醫院呢，不拿錢可怎麽看病。

    想了想回了屋子，跑到孫瑞和郭德洲住的那間的床底下，拉出來一個破木頭箱子，把箱子打開，又從木頭箱子取出一個黑色的塑料袋。這藏錢的地方還是郭強有一次無意當中看見的。

    誰知道還沒把塑料袋打開，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暴喝：“小兔崽子，你幹啥呢！”

    郭強一看不好，瞅了個空子，撒丫子就往外跑，身後一個笤帚疙瘩飛過來差點就砸到他的後背上。

    不過現在也顧不上這麽多了，當務之急是先騎著車子去縣醫院，把錢給交了。他思忖的是反正媽也不會騎自行車，等老媽趕到縣醫院，錢老早就交了，退也退不出來。

    “哦！”郭德洲也就把疑慮丟到了一邊。趕緊去窗口交錢了。因為是晚上，病人相對比較少，窗口繳費的地方也沒有啥人，很快就把500塊錢押金交了，窗口也把單子啥的遞回了他手上。

    就在這時候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尖銳的叫聲：“住手！錢不能交，誰交我給誰拚命。”

    郭強一聽見這聲音，連忙想找個地方開溜。心裏隻叫：壞了，媽咋這麽快就來了呢！

    他哪裏想到孫瑞隻要想到那些錢都要當冤大頭拿出去，把吃奶的力氣都給用上了，這才這麽快就到了醫院。此時看見郭強上去就給了郭強清脆的一個大耳刮子。嘴裏還恨恨的罵著：“你個吃裏扒外的小兔崽子，居然敢偷老娘的錢，我看你是不想在這個家裏頭呆了。”

    郭德洲呆住了，咋還是偷來的錢呢，難道不是孫瑞給的？

    郭強捂著臉：“媽，對不起！我錯了，我這也是逼的沒辦法，我奶這不是要住院嘛，沒錢咋中。”

    孫瑞上前又是一巴掌：“咋能不死你！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奶，你奶也不是隻有你爹一個兒子，憑啥要你能的把這錢給拿出來。”

    郭宏洲這時候從病房後頭跑出來喊道：“二哥，咋回事兒，錢咋還沒交呢。病房裏頭的護士看不見住院單都不讓咱娘躺到床上。”

    孫瑞轉了頭，冷冰冰的回道：“沒錢咋交。”

    也就在這時候從一名護士從藥房裏頭出來喊了：“誰是田樹英的家屬，趕緊來這邊拿藥了！”

    郭宏洲又愣了：一會兒說交了，一會兒說沒交，到底是咋回事啊。

    孫瑞這時候跑到收費處大聲道：“醫生，剛才田樹英的那錢給退了，我們不交了。”

    醫生先是被眼前青紅交錯的豬頭臉嚇了一跳，接著又被孫瑞要退錢的說法給氣得夠嗆：“你這挺大個人，辦事兒咋這樣呢！錢交都交了，又要退，拿我們耍著玩呢！”

    孫瑞毫不示弱：“我自己的錢該咋發落咋發落，剛才是我家男人不知道情況把錢給交了，現在我來了情況說清楚了就是要退。”

    郭宏洲一聽急了，錢要是退了，娘的病還咋看。他身上又沒有一分錢。於是趕緊上前道：“醫生，這錢不退，我們看病。”

    醫生今天是真的開眼了，這一家人真有意思，一個人交，一個人退，有一個人說不讓退。俗話說“清官都難斷家務事”，她更是懶得跟眼前的幾個人打這糊塗官司。正好窗口有別的人要來交錢，就道：“你們一家子別擠在窗口，先把窗口給讓出來，至於費用要不要退的問題，你們還是去一邊商量好再說。但我可把醜話說到前頭，如果因為你們繳費問題耽擱了病人治病，出了啥問題醫院概不負責。”

    孫瑞頂一句：“放心，不讓你們醫院負責。”

    醫生看看她也懶得跟一農村婦女計較，低下頭給下一個病人開單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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