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離世

    五奶奶錢翠花反應再遲鈍也終於感覺不對了：“三嫂，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沒有。”三奶奶羅玉秀更心虛了。

    五奶奶把這種心虛當成五爺爺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焦急的問：“我們家老頭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是生病了，是瞎了瘸了？還是┄┄”五奶奶到底沒有舍得把那“死了”兩個字說出來。“就算是我家老頭子瘸了，瞎了，我也不嫌，正好我這就飛過去照顧他，如果他真的要是┄┄我還是去台灣把他的骨灰抱回來，不管咋說，落葉總要歸根的，這有他的媳婦，有他的孩子，埋到土裏頭以後逢年過節的也有人燒紙。”

    眾人也都把耳朵豎起來，尤其是王榮慧這種愛傳播八卦的恨不得腦袋上能豎上兩根天線。

    三奶奶心裏頭長歎：真要是瞎了，瘸了，甚至是死了，都比現在這情況要好啊。老五這真是造了大孽了！這麽好的媳婦不要，在台灣娶的那個簡直就是個潑婦加悍婦。哎！人的福氣都是一定的，這頭享受的多了，那頭就得還出去。想到這兒對五奶奶道：“弟妹，五弟他好著呢，啥事兒都沒有，你拿著錢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也別惦記他了，他不值得你惦記。”

    ？

    眾人又一次被驚掉了下巴。揣摩了一會兒，幾乎都明白了三奶奶（三嬸）話裏的意思，五爺爺（五叔）應當是在台灣另娶了。

    五奶奶身體猛的搖晃一下，仿佛大冬天被澆了一盆涼水，整個人都涼透了！

    郭小明從剛才就一直緊密注視著五奶奶，感覺不對，連忙把五奶奶給攙住。

    這一攙，五奶奶穩住了身體，硬撐著把郭小明的手推開。不，她不能相信她剛剛聽到的，也許一切都是她幻聽了，她一定要問清楚。

    “三嫂，他是不是再婚了！”

    三奶奶閉了閉眼，又把五弟在心裏頭罵了一遍。罷了！早知道晚知道都得知道，她就別瞞著了，於是重重的點了下頭。

    五奶奶“嗬嗬”幹笑了兩聲，晦澀不明的盯著懷裏的錢盯了一會兒。忽然用力幾下扯開了捆錢的紙條，三疊錢頓時淩亂了，她胡亂往空中一掃，鈔票像下了雨般紛紛揚揚的掉落在地上。她馬上用腳在這些錢上用力的踩，邊踩邊咒罵，咒罵當中是掩飾不住的蒼涼：“郭盛昌，你個王八蛋，我當初是鬼迷了心竅，被屎胡了眼，才會嫁給你，老娘早知道你是個這麽狼心狗肺的東西，我應該第一天看見你就讓你滾，我應該嫁給你轉眼就給你帶十頂八頂的綠帽子，讓你當個活生生的綠王八。我咒你不得好死，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孫瑞這輩子都沒有一下子見過這麽多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地上，似乎看多了，地上的錢都能到她這裏一般。

    王榮慧也覺得自己的心口都是痛的。這麽多錢啊！能蓋一棟像樣的房子，能買幾十個金戒指，她要是有這麽多錢，樂都樂死了，還管啥男人另娶不另娶？真是死腦筋，有錢了啥樣的男人找不著啊，甚至還可以利用男人的愧疚之心多敲詐幾次，這樣子一輩子都吃花不愁。

    一圈子男人倒是沒有太多感覺。雖然五嬸子自己拉扯兩個孩子有點辛苦，但五叔不是已經補償給錢了。再說了，換做是他們應該也會另娶的，畢竟這大陸和台灣接近40年沒有來往，讓一個男人40年不碰女人，那不跟太監差不多啊。

    郭小明看著的五奶奶心情很複雜：五爺爺和五奶奶這種情況很難說對於錯。對於五奶奶來說，從年輕貌美到風燭殘年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了兩個孩子，耗費掉四十年的光陰，如果開始的等待是一種期盼，後來這種等待就成了習慣，一旦有一天有人把這種習慣驟然剝離，就成了目前這種竭嘶底裏。站在五爺爺的角度來說和五奶奶結婚是一種順其自然，和台灣的另外一個五奶奶結婚是逼不得已，也沒有什麽錯，隻能算是造化弄人。

    就在這時候郭小明忽然聽見一聲尖叫：“不好了，五嬸暈倒了！”轉身一看，五奶奶已經毫無生氣的躺在那推錢幣上。

    誰都不知道遠在幾千公裏以外的寶島台灣，一棟公寓樓裏頭，60多歲的一個男人，正在擦桌子，毫無預兆的心口處一陣抽痛。疼的男人額頭冒汗，腰都直不起來。就在這時候，從臥室裏頭一個五十多歲燙著卷發的女人，厭惡的看了男人一眼吆喝道：“喂，裝死賣活的幹啥呢！抓緊時間幹，幹完了洗碗去。”

    男人疼的半天才終於直了腰，可是心口那處還是莫名感覺涼颼颼的，似乎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失去了，而且永遠都再也找不回來。

    屋子裏的男人、女人，孩子都圍了上去，有掐人中的，有束手無策的，還有嚷嚷著趕緊送醫院的。當然，還有趁機渾水摸魚的。畢竟五奶奶身下躺的可都是實打實的鈔票，而且是100塊錢的一張的，隨便順個一張，一個月都吃喝不愁了。

    飯店老板聽見了，撥開外圈的人，看到躺在地上的老太太也慌了，他這可是小本生意，這萬一出事了可咋整，趕緊說：“內堂有電話。”

    趙素榮趕緊跑過去打電話。

    田樹英到底經事兒多，很快鎮定下來。吩咐三兒子郭西傑：“老三，飯店老板肯定有三輪車，趕緊送你五嬸到醫院。老五，你力氣大，負責騎三輪車。

    飯店老板的三輪車就停在外頭，趕緊把三輪車鎖頭打開，甚至手疾眼快的給三輪車鬥裏墊上了拆開的紙箱子。

    郭西傑抱起地上的錢翠花放在三輪車，然後自己坐在三輪車車邊上，郭宏洲正想跳上三輪車蹬起來走，被自己老娘攔住了。老娘摸了摸他的褲子兜和襯衣的上的兜，都摸著是空的後，拿起剛剛她撿起的20張錢，放到郭宏洲兜裏，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郭宏洲剛開始不明白怎麽回事，愣了愣反應過來，道：”娘，你這是啥意思？“這不是懷疑他剛才趁五嬸暈倒的時候，拿五嬸的錢了嘛。還有，為啥隻搜他不搜三哥呢！三哥就是好人了！

    田樹英眼睛一瞪：”沒啥意思，趕緊給我走。“

    郭宏洲無奈，虎著臉蹬著三輪車車吭哧吭哧走了。

    病人送醫院了，屋子裏的眾人還在彎著腰撿地上的100塊錢。田樹英也不說話，等地上沒有看見一張錢了，然後才吩咐大家把錢都放在她麵前的一張凳子上。

    眾人也不知道啥意思，三三倆倆的走過去把手裏的錢放到凳子上。

    這時候田樹英歉意的對三奶奶羅玉秀道：”弟妹，讓你看笑話了。“

    羅玉秀隱隱猜到田樹英的意思道：”沒事兒，啥笑話不笑話的，都是一家人，孩子犯了錯，改正了就是了。“

    田樹英於是把趙素榮叫過來，”老三媳婦，你數數看，凳子上的錢是不是280張。“

    趙素榮走過去一張一張開始數，剛數了幾張。

    五嬸王榮慧”哎呀“叫了一聲：”媽，我剛才沒看見，國梁那手裏頭不知道啥時候捏了兩張。“

    田樹英抬了抬眼皮：”中，孩子小不懂事兒，放過來吧。“

    五嬸王榮慧僵笑著把兩張錢放過去。

    郭小明看了一眼暗道：切，誰信，錢雖然展開了，可看那折疊痕跡，可是相當整齊的，一個一歲不到的孩子，能疊這麽整齊，才真是神跡了。

    有五嬸王榮慧開了頭，四姑郭淑芬也有了借口：”哎！鮑宇峰也不小心抓了一張。“說完也紅著臉挪過去，把一張大團結放在凳子上。

    郭小明隻想翻白眼：這些當媽的借著孩子作筏子也真是醉了！

    趙素榮再次拿起這些錢開始點，因為不是專業人員，點錢自然也沒有什麽手法，力求準確的話隻能是點五十張放一疊。大概花了3分鍾的時間，趙素榮點完了。眨眨眼，咦？怎麽少了兩張。於是每疊再數一遍，還是少兩張。

    田老太太看趙素榮那神態也知道錢不夠，於是道：”錢還是少，你們都自己檢查，還有沒有忘記了放兜裏頭的。如果都沒有，大家就散了吧。就是散之前都要從我老婆子這裏過，讓我老婆子搜搜兜才行。“

    孫瑞的臉一下子黑了，心中暗暗咒罵：死老婆子，事兒咋這麽多，又不是她的錢，非得弄成這樣場麵幹嘛，兒子媳婦沒臉，她就高興了？不就是200塊錢嘛，五嬸自己扔地上的，還不興她撿了。不管，她就不交出來，她還就不信了，她藏的那麽隱秘，死老婆子能搜的出來。

    這時候郭毛妞一點點挪過來，小聲叫了聲”媽“，等到孫瑞的目光看過去，郭毛妞用左手點了點右手的手指。

    孫瑞身子僵了僵，倒黴催的，還忘了那回事兒了！錢搜不出來，戒指可是硬的。錢兩百，戒指最少值300多，哪頭輕哪頭重可想而知，慶幸的瞟了郭毛妞一眼，這死閨女，心眼比自己還多嘛！

    最終不高興的把錢捏在手心，把手伸進閨女穿的褲子的口袋裏，把兩張錢放進去。

    跟著眾人聽見郭毛妞的聲音：”奶，剛才我撿錢的時候，不小心把錢放口袋裏了兩張。這會兒才剛剛發現。“

    田樹英也懶得理會這中間的官司，”既然錢都找齊了，時候也不早了，大家就散了吧。老二，你帶著我還是先到醫院瞅瞅你五嬸子去。“

    素榮，你三嬸子路不熟，先把幾個孩子送家，再送你三嬸子去旅館。折騰一天，你三嬸子也累了。”

    趙素榮點頭答應。

    三奶奶羅玉秀心裏過意不去，也想跟著去醫院看看。今天的事兒說起來也怪她。要是她說的婉轉一點，也許五弟妹就不會出現這種狀況了。

    最終決定趙素榮先把郭小明姐弟三個送回去，然後帶著三嬸子去醫院。

    郭小明腦袋沾到枕頭的時候已經接近了晚上11點。想著五奶奶不知道情況如何，輾轉了很久才終於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等郭小明姐弟三個準備上學的時候，老媽回來了。帶回了五奶奶最終搶救無效已經逝去的消息，令郭小明無限唏噓。

    接下來就是操辦五奶奶的後事。等喪事辦完，郭小明才聽老爸說起，為了五爺爺帶回的這3萬塊錢，五奶奶生兩個兒子、兩個兒媳婦在醫院裏頭就打的不可開交，最後醫院的醫生撥打了110，片警來了才算把他們分開。

    出殯的那天，郭小明姐弟幾個也帶了孝布送五奶奶下葬。五奶奶剛送到墳地，回來兩個兒子就請來了窯頭村村長來主持分五奶奶留下的錢財。自家奶奶田樹英，三奶奶羅玉秀，還有自家老爸都作為見證人坐在現場。

    爭吵半天最後把這些錢一分為三，一份用來付五奶奶辦喪事兒所有花費，剩下的兩份兩兒子一家一份。

    郭小明瞅見這兩個堂叔，兩個堂嬸聽到能得一萬多塊錢的時候，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喜悅，除了身上還穿著孝衣，恐怕早已經忘了生養他們的娘了吧。

    喪事兒過後好多天，老爸有次無意中說起，五奶奶彌留之際非要拿出一千塊錢還給老爸，還說這輩子唯一做過兩件錯事，一件是嫁給了五爺爺，一件是多要了自家1000塊錢。現在她都要死了，嫁給五爺爺這件事情已經悔改不了了，但還自家1000塊錢還是能夠做到的。

    至於她那兩個兒子，她提也沒有提過。似乎是這一生厭惡了五爺爺，也厭惡了與五爺爺生的這兩個孩子。

    金戒指的事情到最後成了一樁無頭公案。不知是不是三奶奶並不願意鬧得難看，最終也沒有說起這件事情。

    二伯娘孫瑞白得了一個金戒指暗自樂了多少天。有一天郭德洲想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問她，孫瑞一口咬定沒拿。郭德洲也就沒有再問。

    三奶奶愧疚金戒指沒有送到自家老媽手上，到底給遠在台灣的三爺爺打了電話，不遠萬裏寄過來一個包裹，包裹裏頭是一個黑色的60公分長，15公分寬的一台錄音機。

    這台錄音機拿到手就受到姐弟三個人的喜愛。尤其是表姐趙和燕，最喜歡聽音樂，還拿個本子抄了好多好多歌的歌詞，家裏頭經常能聽到表姐不太美妙的歌聲。

    偶然間姐姐郭明明發現一件事情，妹妹郭小明在音樂上也是天才，所有的歌隻要聽過一遍，妹妹基本上都能準確無誤的唱出來。

    郭明明哪裏猜得到不是郭小明在這上頭是天才，實在是這時候的音樂太少了，她上一世就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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