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年味一慣是沒有北方重的。一首童謠說的好：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燉羊肉;二十七,殺公雞;二十八,把麵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郭小明到家第二天就是臘月二十三了，爸媽又開始購買年貨了，還是老規矩，瓜子核桃成麻袋買，蘋果，橘子，梨堆到天花板。蒸饅頭這些老媽就來不及做了，打算到臘月二十八買一些就是。至於餃子是必須要包的，老媽緊趕慢趕的和超市的幾個小領導對完賬，已經是臘月29了，立刻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剁餃子餡兒工程當中。餃子餡兒剁完，又要炸一種粉條丸子，這是北方過年做燉菜的必備好料。

    家家戶戶的廚房裏頭從臘月二十三開始廚房裏頭就不斷飄著各種香味，村裏的汪星人聞見這些香味也都忍不住往廚房門口湊，時而不時的還能得到主人打賞的肉骨頭，汪星人過個年大底也是要胖上好幾斤的。

    街上那就更熱鬧了，賣對聯的，賣炮仗的，賣年貨的，賣新衣服的。縣城仿佛忽然之間多出很多人一樣，到處都是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的人群。

    但街上賣的最多的就是對聯了。北方過年貼對聯可不像南方基本上就是外門貼一副，裏麵的門上貼上幾個“福”字就算對付過去了。北方貼對聯那是見門就貼，就連廁所的牆壁上和牲畜棚子也要貼上“出門見喜”之類。放眼往過去，家家戶戶都是一片喜慶的大紅。

    因此大街上隨處可見拿著毛筆寫對聯的老者。老者根據主顧的要求寫出一幅副符合主顧願景的對聯。對聯的價錢也不貴，基本上都是十塊錢左右一副。當然也免不了有土豪要求用金粉寫字的，金粉字兒的對聯價錢就比普通的黑色墨汁的貴了5塊錢。可過年不就不計圖個喜慶、富足之意嘛，金粉字兒的銷售量倒不比普通的少。

    對聯多，需要用到的漿糊就多，家家戶戶這時候可不興買什麽膠水，都是自己打漿糊。漿糊的原料也簡單，就是麵粉和水，天然無公害不說，關鍵時刻還能吃上兩口頂頂餓。

    郭家三姐弟把貼對聯的這活兒給包了。姐倆負責刷漿糊和貼，弟弟就負責站在地下指揮，就這也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才把自家所有對聯貼好。

    郭西傑想著自家怎麽說也在外頭呆了小半年，好不容易回來過年也應該給自家的姐妹兄弟見見，於是想著是不是邀情一大家人在一起吃個年夜飯。

    趙素榮說實話有些不讚同。以前總想著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啥的，很多事情都是睜隻眼閉著眼，隨著這幾年處事兒下來，覺得這些個親戚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對他們好，他們不記得，你萬一哪一點不趁了他們的意了，他們可能馬上就要咬一口。這感覺想想心裏就難受的不行。

    還有，哪一次家裏聚會不都是她忙前忙後像伺候祖宗一樣伺候一大家人。閨女們就不用說了，人家來了就是客人。妯娌們呢，一個躲懶，一個隻會賣嘴。一次聚會下來，她的腰都要疼上半月。

    郭小明聽見老爸這個主意也膈應的不行，年夜飯年夜飯，吃完之後最寧靜祥和的就是一家人湊在一起看看春節聯歡晚會啥的了，到時候自家這些七姑八大姨來了的話，別說春晚了，估計飯不能好好吃完都是個問題，真不知道自家老爸哪裏來的那麽多兄弟姐妹情，這樣的兄弟姐妹不敬而遠之吧，還要湊上前去。

    最後郭小明跟自家老爸出了個主意，不若趁著大年初二幾個姑姑們回娘家的時候在酒店擺席吧，這樣子老媽也不勞累，逼格也高，吃完了午飯之後，還可以留一下午的時間好好訴衷情。

    趙素榮首先讚同，隻要不像個老丫鬟似的伺候這些白眼狼，花倆錢就花倆錢吧，她現在可不缺錢。尤其是這短時間超市的生意可以說日進鬥金。

    郭明明對妹妹這個主意也表示讚同，別人家的叔叔和姑姑她也見過的沒有哪個跟自家這些親戚一樣，本來一家人高高興興過個年，這些親戚一來覺得整個年都沒有辦法好好過了。

    郭西傑倒沒有覺察到媳婦和孩子的情緒，興高采烈的給親戚們打電話去了。

    1996年的春節聯歡晚會最有趣的還是兩個小品，一個是郭達和蔡明演的《機器人趣話》，一個是潘長江的代表作《過河》，當一家人笑的前仰後合的時候，郭小明感覺一點都不好好笑，畢竟上一世自己都看了十幾遍了。穿越人世也許最不好的就是這點了，看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都味同嚼蠟。

    好不容易撐到《難忘今宵》，郭小明覺得她上著樓梯都能夠睡著，倒在床上，一覺就睡到了過晌午。

    一睜眼就覺得家裏頭熱鬧的像是菜市場，站在二樓樓梯口往下麵一看，太陽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自家客廳裏頭現在正坐著一大堆“黃鼠狼”，哦，呸呸！他們是“黃鼠狼”自家也不是雞啊。這大堆人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堂哥，堂姐，表哥，表姐。

    郭小明直覺這些這些人來肯定沒啥好事兒，尤其是郭毛妞一口一個三叔叫自家老爸叫的那個親呀，聽著就讓她心中警鈴大作。

    正想支起耳朵再仔細聽聽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自家老姐。

    自家老姐看到她回頭來，衝她勾勾手指頭，她跟著姐姐後頭走。

    兩人走到屋裏頭關上了門，姐姐異常氣憤的說出來這些人來的目的：“真氣死我了，你知道他們來幹什麽的嘛，大姑家的桔紅表姐，衛紅表姐要去咱家的超市工作，還都想去當會計，二姑家的晨陽表哥也要去工地上當領導，大伯家的光譜表哥跟晨陽表哥一個意思，二伯家的毛妞堂姐也想去超市當個領導，四姑家的三個和五叔家的兩個倒是沒有來，估計現在年齡小，離找工作還有段時間。咱們家又不是開救濟所的，哦，用不著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登門，用得著的時候一個個擠破腦袋往這裏鑽。”

    聽完，郭小明簡直是氣笑了，趕跑了他們爸媽，輪到他們的子輩來戰，他們不想想，他們自家爸媽曾經做下的事情，怎麽讓她們家相信不是新一輪的白眼狼養成記呢。

    郭明明很急：“小明，你說咱們怎麽辦啊？咱爸那性子，估計纏上一會兒就會答應他們的。”

    郭小明想了想問：“咱媽呢？”

    郭明明答道：“這不是他們來了，咱媽在裏頭忙活著準備中飯呢。”

    郭小明跺腳，老媽這性子就是太善良了。她們姐三兒到這些親戚家去，他們倒杯水都嫌多，輪到自家了老媽總是伺候主子一樣伺候他們。

    郭小明再問：“趙明呢？”

    郭明明答：“那懶豬，睡到現在還沒有起來呢。”

    郭小明本來是準備是想讓自家小弟去把老媽叫上來的，為今之計也隻有她親自上場了。於是她慢慢悠悠的下樓了，嘴裏也這個哥，那個姐叫的異常甜。

    應付了一會兒，她晃到了廚房，果然，老媽正在那兒開啟洗刷刷模式呢。

    她上前拽住老媽的胳膊，壓低聲音道：“媽，你是想咱媽家的生意蒸蒸日上呢，還是想咱們家的生意就此衰敗下去？”

    趙素榮瞪了郭小明一眼：“大過年的你這閨女說什麽傻話，我是你媽，不是仇人，為啥想咱們家的生意衰敗下去？”

    郭小明道：“那好，媽，你敢不敢今天潑辣一回，當家作主一回？”

    趙素榮疑惑了：“小明，到底出了啥事了？”

    郭小明手指頭點點外頭，“媽，你知道外頭我那些表哥，表姐，堂哥，堂姐過來幹什麽的嘛，他們統統都想到咱們家的超市和工地上工作，還不想幹那些累的，苦的，都想直接當領導。”

    啥？趙素榮的眉毛頓時擰成了疙瘩。工地上的事情她不敢說，就說超市裏頭吧，那領導哪是那麽好幹的，就目前超市的幾個領導哪個不是去的比員工早，走的比員工晚，而且這幾個領導都是從小員工一點一滴幹起來的，這其中也包括丁磊的老婆。要是這些子侄輩兒的都想當領導，先不說有沒有這麽多領導崗位，就算讓他們當了領導，他們能領導的了嗎？

    看自家老媽眉毛擰起來了，郭小明再接再厲：“媽，都說男主外，女主內，我爸那性子你知道，最喜歡充大頭，聽好話，又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這會兒外頭那些可正把好聽話不要錢似的往我爸耳朵裏頭到呢，你要是拉不下來臉過一會兒等我爸都答應了，你再說不同意都晚了。要是這些哥哥姐姐都進了咱們家，咱們家的生意估計要不了多天就真的破產了。”

    趙素榮還是有些猶豫，這大過年的，她要是弄得難看了以後可怎麽見麵，還有街坊鄰居的會不會看笑話。

    郭小明猜到自家老媽的心理，最後補上一句：“媽，別人笑話也最多笑話一天，咱們家的生意要真是敗了，你就天天等著別人笑話吧。”

    趙素榮一個激靈，就是啊，這些子侄晚輩們平時見她也不親，見不見的又有多大關係，真要是自家生意落敗了，恐怕他們更不會搭理自家人，到時候自家倒真成了養活一堆白眼狼的笑話。

    想到這兒，趙素榮也不洗刷刷了，隨便端了一點水果走出去。果然，自個子侄輩兒的都正圍著郭西傑說的正歡。

    “三叔，你就放心吧，我到超市一定會好好幹的，也幫我三嬸減輕一點負擔。”

    “三舅，你知道我的，我一慣是個老實的，到了工地上我一定腳踏實地的幹，不給你丟人。”

    “三叔，我也是。”

    “三舅，我絕對不會給你丟人。”

    好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而郭西傑顯然已經被這些好聽話恭維的找不著東南西北了，隻剩下在那裏傻樂了。

    趙素榮頭一回唱黑臉角色，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醞釀了半天，才把果盤重重往茶幾上一放。

    笑聲頓時戛然而止。

    郭西傑倒是很少見趙素榮黑臉的樣子，訝異的問：“怎麽啦，大過年的誰惹你了。”

    有了開頭接下來的事情也就變得沒有那麽困難了，趙素榮繼續拉著臉：“你說怎麽啦，你怎麽不說你隨隨便便就替我做主了呢？我那超市一共才幾個領導你清楚嘛，就替我答應了，怎麽著，我把人家那些人都無緣無故的開除了呀。”

    郭西傑頓時麵色有些不好看，趙素榮還從來沒有人前頂撞過自己呢。也是自己答應的太快了，沒有問清楚情況就答應了。可既然都已經答應了，再讓他把話拿回來，這不是打臉嘛！於是勉強笑了笑道：“不用開除原先的人，讓桔紅，衛紅，還有毛妞她們都先隔後頭學著，等學會了再說。”

    趙素榮輕笑：“學會了再說？這學的時候人家原來這幾個人會不多想？那人家還會給我好好幹嗎？”

    郭西傑噎住了，這麽多年做生意下來，他也明白生意最忌諱的就是人心浮動了，好好幹和湊合著幹那差距可大著呢。

    這時候郭毛妞不服氣的插一句：“三嬸，超市都是咱家的，那咱就是說開除就開除她們了唄，再說了，不是我自吹，我學東西學的可快了，要不了幾天我就能學會，她們想走就走唄，正好給咱們自家人騰地方。”

    趙素榮看了郭毛妞一眼重新回過頭去：“還有，你那工地上準備開除誰啊，丁磊？朱強？還是鄭治？”

    說一個人名，郭西傑的臉色變上一分。丁磊還是當年自己從Z大招聘的，這幾年都是忠心耿耿的，肯定不能動。朱強和鄭治學曆雖然沒有丁磊高，但這麽幾年也是任勞任怨。這幾個人動哪一個都無異於一場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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