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慕止息剛從附近走出來，就看到一直羽箭直接射穿了已經奔到她麵前的馬肚子。

    鮮血噴濺出來。駿馬長嘶一聲後立即將背上的人甩了下來。

    就算慕止息不知道背後一直追著這個黑衣人的那批人究竟是誰，就算她不認得這支射穿馬肚子的羽箭上的標誌。但她也一定能看清楚站在懸崖上麵往下俯視的那個人——

    白衣飄飄，不是仙人，勝似仙人。

    是他。

    唯有這一點，慕止息絕不會認錯。那麽，讓付白瑉從懸崖上往下射箭射中的人，毫無疑問地就是她的敵人。

    慕止息再看那個人，那從馬背上摔下來的人掉在地上滾了滾，頭上一直紮著的發冠零落在地，從發下露出一張稚嫩的臉龐。

    竟然……是個女孩兒？

    但當看到那女孩兒的容貌的時候，慕止息不知為何竟然戰栗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後退，可是後退兩步又站直了，好像是有什麽力量在托著她一般。

    那個唯一殺出她們包圍圈的，為了向朝廷傳遞對她不利線索的，從外貌看上去僅有十四五歲的少女，此刻眸光堅毅，哪怕渾身是傷，也拖著沉重的身軀不顧一切地前行。

    這樣的臉龐，如此像她。像現在的她，更像被她附身的這個莫謹言。

    那少女拖在地上仍不放棄，從地麵上爬起來就往前跑。然而她沒跑兩步，就被一根藤蔓綁住腳踝狠狠地拖了回來。

    一把刀抵在了她的喉嚨口處，卻沒有立即就下手。

    少女沒有看抓住她的人是誰。隻是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慕止息一手指刀，看到後麵跟上來的人把她們團團圍住。那些人看著她，都沒有動。

    慕止息回想起這個少女，剛剛才給她的唯一的一眼，堅定的眼睛閃著如同黑曜石般的光。

    “你是不是，還有個爹爹？”

    聽到這句話，方才誓死不屈的少女竟然一下睜大了雙眼，默默地看向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站在她跟前的慕止息。

    “你認識我父親……？”未經多少思考，少女就得出了結論。

    慕止息沒吭聲。

    但是女孩兒眼裏的光很快漸漸地暗淡下去，她不知道是想明白了什麽，還是天生聰慧的她不需要多少言語就能把事實猜的八九不離十。

    少女合上了眼睛。對她說。

    “別讓他知道。”

    “庫擦——”一聲撕裂般的聲響，慕止息的刀下，少女的頸項被橫切下碗狀的巨大刀口，頭顱被生生切斷。可是少女的眼睛卻是閉著的。最後一刻的神情，竟可以看做是安詳。

    慕止息甩掉刀，抹了抹袖子上的血跡。轉頭在一眾人等的目光中離去。

    那個死去的，拚死也要給朝廷傳遞消息的少女，在眉目上，跟幫了她的那個老漢神似。

    老漢說他的女兒遠嫁他鄉，想來他應該是不知道的，自己的女兒，竟然以如此的方式倒在了這片故土上。與她其餘的同伴一起。

    慕止息靜默的一個人走著，一直走到了懸崖的頂端。從這裏望下去，能夠俯瞰大峽穀的全貌。

    而站在山巔之上，付白瑉在等著她。

    “您終於到了。”付白瑉對她說，依舊是那樣淡淡的語氣，和溫和的微笑。雖然依舊是白衣飄飄，卻掩不住他那略有些淩亂的頭發，和眼下淡淡的黛色。

    他也，很久沒有休息過了吧。

    慕止息突然發現，自己很習慣了付白瑉的溫柔。習慣，且適應著。並且，無比安心。

    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好的。

    如果換了她自己，或許不知道該如何承受這一切。但是，隻要在無比艱難甚至後悔的時候，知道有付白瑉在。有他和自己一同承擔，同仇並進。心裏就存在著很大的安慰。

    “回去吧。”慕止息說，對他伸出手。

    付白瑉微笑著將手遞過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

    伸出手的付白瑉猛然將慕止息抱入懷中，然後猛一轉身。一隻羽箭直接擦過他的手臂飛出去！

    慕止息心一驚，然後轉頭望過去。

    一眾密密麻麻的侍衛們將他倆牢牢圍住。

    那些侍衛穿的不是黑衣，明顯沒打算隱藏自己的身份。他們就是名正言順的侍衛。慕止息覺得這些人她似乎在哪裏見過，但是又想不起來。

    “王妃親臨此地，有何貴幹？”背後響起付白瑉清越的聲音，慕止息的腦子仿佛被炸了一下，才想起來。

    王妃，京城裏有幾個王妃？好像，隻有一個。

    一位衣著華貴的女子嫋嫋婷婷走出來，滿身的貴氣打扮，卻並不符合她那年輕的臉龐。生生將那得天獨厚的絕世容顏襯的降低了一個層次。

    當看到那張熟悉的臉的時候，慕止息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了。她覺得自己心裏嘴裏都沒什麽字好吐出來的。

    “鳳非煙？你什麽意思？”她冷冷的，又略帶無奈的吐出這幾個字，輕輕脫離付白瑉的桎梏，往前走了一步。

    “好久不見，‘我。’”盛裝打扮的鳳非煙輕撫頭上的發簪，眼角眉梢一挑，都俱帶風韻。

    可惜這一幕，讓慕止息看了怎麽都覺得不對味兒。這種熟悉的感覺是什麽？就好像……盛裝打扮的妻子前來捉老公的小三？

    不不不不，還不對。這一幕，這種感覺太常見了。就好像是……

    嗯，對！一個逆襲成功了的女人前來對以往她嫉妒或是被欺負的對象耀武揚威。

    就好比一個暴發戶，前來落井下石的感覺。

    可慕止息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那個被落井下石的人。她萬般無奈，自己真是腦子喂了狗了？可是依她的智商真的沒想到會有這一幕的出現。

    不，該說是她低估了鳳非煙的智商？

    “你這麽做對你什麽好處？”慕止息有氣無力的說。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早知道有今天她當初就該直接殺了鳳非煙。

    把她的靈魂湮滅掉。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哪怕慕止息恨得要死，也沒辦法了。

    因為鳳非煙知道她所有的計劃，所以估計消息也是她泄露給城主的。現在又在這裏堵截她，鐵定了要她的命。

    可是，她的智商怎麽會想到用這一招的？怎麽能搜羅到那麽多的信息，來做這件事？她怎麽知道她是莫謹言的？

    光靠鳳非煙一個人的腦子，絕壁想不來這些事。難道說……這些都是冥辰旭的陰謀？

    冥辰旭……慕止息想想就頭疼。她果然還是想的太少了。沒想到一個小蝦米就能把她的計劃全數弄毀。

    冥辰旭做這些，以為就能毀了她，毀了付白瑉一手經手下來的勢力？他做夢！

    而鳳非煙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麽慕止息已經不用問了，她也想清楚了。無非就是為了冥辰旭。這女人辦事都不帶腦子的。毀了付白瑉對她有什麽好處？

    他們也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她慕止息罩著的人，是他們說毀就能毀的了的？

    想清楚這前因後果之後，慕止息周身的戾氣簡直要以實質性的形態發散出來了。她的眼眸充滿了殺氣。再不複之前那個溫和狡黠的少女了。

    總有些螻蟻不自量力，那她就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鳳非煙。”她輕吐出一句話：“你的消息已經被我們盡數堵截。你以為，你能將消息傳出去？”

    “你還不明白嗎。”鳳非煙可憐的看了她一眼：“消息傳不傳的出去根本無關緊要。最要緊的是——隻要你們死在這裏就行了。消息還用得著著急？”

    慕止息唇邊的笑意更深了：“殺我們……就憑你？”

    她已經想好了，今天，這座崖上。不對，乃至整座城主府，知道並參與進這件事的人，甚至整座城池，一個也不要留！

    她就不該仁慈的。給這些人蹬鼻子上臉的機會。就該將一切可能的隱患都扼殺在搖籃裏！去他的什麽緩圖慢進的改革方式，她就該一直被這些翻來翻去翻來翻去的螞蟻們騷擾？讓他們血流成河吧！

    太久的疲憊與透支，加上精神上的折磨與見證。讓慕止息的戾氣達到了一個近乎頂點的位置。她正準備揚手發起攻擊的時候——

    “行主。”背後一人伸手攔下了她的動作：“跟我來。”

    隻是這句“跟我來”，讓慕止息一下愣住了。她沒想到付白瑉還能有什麽後手，因此做出的決定也都是不留餘地的。可是，他現在突然說他還有別的辦法。

    慕止息縈繞在胸中的那一股戾氣一下子散了不少。

    她好似冷靜下來了。剛才她那是被逼到不得不殺人時的憤怒，無以言表。但是一聽到還能有別的解決辦法，她一下就放鬆了下來。

    真的，誰想殺人啊。

    誰也不想殺人。

    付白瑉一揚手，對那些人丟出了一個圓球狀的東西，頓時濃烈的煙霧彌漫開來，慕止息眼前也一片昏花，隱約記得被他拽著走。

    “這能攔住那些人嗎？”慕止息好像又回到了兩人最初逃亡的那一陣子，前麵的付白瑉緊緊攥住她的手，不放開。

    可是現在，已經不是那時候了。她有能力保護他，一定不會讓他受到傷害。

    －－－－－－題外話－－－－－－

    明天又要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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