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樣的結界根本攔不住她幾秒鍾。在清燎抬手一瞬破開封印的時候，止息如一束光般飛掠上了鍾樓。

    是的。就是鍾樓。她不知道為什麽，在走投無路之際想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逃向這裏。隻是因為她知道蓮城在上麵。在惶惑不安之時止息拋棄了理智，忘記了清燎也是可能會殺掉蓮城的。

    這種感覺很自然。就像是在父親那兒受到了威脅趕忙逃往母親那裏一樣，因為一般人根本不會去想父親會傷害自己，更加不會想到父親會傷害一直緊密相連的母親一樣。

    對於止息她們來說，就是跟這一樣的感覺。

    她現在來看，清燎會傷害她都是一件無法相信的事。她本能的想去找蓮城，卻也同樣無法相信清燎會想要傷害蓮城。

    止息跌跌撞撞的跑向鍾樓的頂端，在她一下撞進鍾塔之時額頭卻撞進了一個清香的懷抱。

    “蓮……蓮城？”止息抬起頭來，發現蓮城的臉平靜的待在她的麵前，止息心都跟著顫抖起來：“蓮……城……”

    她想撲過去，緊緊地抱住她，在她懷裏嚎啕大哭。但是她突然反應過來此刻已經不能了。

    清燎就在後麵，即使是蓮城，也未必……

    止息還沒做出什麽反應，蓮城就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她徑直帶著止息往前麵走。止息跟著她，卻感覺蓮城拉自己的手變得十分、十分的緊。

    緊到……她好像都掙脫不開……

    不過，她也沒想過掙開。

    止息在跟著蓮城走到鍾樓邊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有點奇怪。清燎她……怎麽沒上來？按照她的能力，這個時候應該早就能飛上來個百八十遍了。

    可是輪不到她驚訝了。

    止息的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一股力量蕩了出去——力道其實並不大，隻是她完全沒有反抗。

    止息看到頭頂上那一輪血紅色的圓月。

    圓月鍾塔！

    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就被人一手推出了塔頂，在此刻，止息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那是整個核心最深詛咒發動的氣息——

    她的身體在空中墜落，耳邊傳出來的呼呼的風聲，盡管隻有一瞬，卻好像有幾億萬年。

    胸口鑽心的疼痛傳來，這一次，不是假的，不是他人的身體，就是她自己，原原本本的、承受了這份痛苦與掙紮。

    她被生生釘在了鍾塔的塔尖上！

    胸口被洞穿的傷口在不斷擴大，她深切的感受到了撕裂的痛苦。傷口硬生生從胸口扯到了小腹部位，止息被整個人撕裂開來。

    血染紅了鍾樓的塔尖。

    她的視線也變成了一片紅色。不知道是因為幻覺的緣故，還是眼睛裏都是血的緣故。

    可她沒有哭，也沒有叫。承受著這最痛苦的刑罰之時，她也沒有哀嚎著求解脫。她隻是，努力睜大眼睛去看鍾樓頂樓的位置。

    那個位置，站在那一抹白色。那永恒不變的白色。

    是蓮城。蓮城把她推下來了。

    從樓上的角度看下去，釘在塔尖的少女眼睛始終不肯閉上，她雙眼緊緊盯住這個方向，然後，眼中流出血淚。

    一行行，一道道地，宣示著她們永恒的終結。

    直到她周圍的空間扭曲，扭曲的空間將少女僅剩的身體撕碎卷入時間旋渦中去，塔樓才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一切都不剩了。

    ……

    ……

    寂靜的潔白空間一下變了模樣。四周的景物、宮廷、院落漸漸地浮現出了色彩。再仔細看過去的話，會發現那就是核內部的模樣。

    止息一直待的地方，就是核心內部的縮影！這裏是她自己創立的影像空間，其內的設施構建，居然全都是仿照核內部而建造的。

    影像空間是根據主人的內心而隨意變換的。是止息當年建造的產物。在她恢複記憶之前，這裏的東西都是模糊而不清的，就如同她的內心。

    可是它依然是核內部的模樣……即便是被掩蓋了重重白霧，那個人的心裏想著的，還是那裏的樣子。

    即使是到了這個地方……她也不能忘掉在那裏發生的事嗎？白煙這樣思考著，俯下身來，抬起一隻手，迎接唯主的歸來。

    一隻瑩白的手放到了她的掌心。

    亞麻色的頭發在日光下閃閃發亮，湖水綠的眼眸掩蓋在重重煙波之下，顯得朦朧不清。少女金色的裙擺曳地，她抓住了白煙的手掌，一躍下了台階，站到了整個空間的核心。

    四周的重重庭院樓閣圍繞著她而浮動，形成了一圈圈的浮空樓閣，樓閣之下，是一層層碧綠如氤的草坪，草坪的界線到腳底而停，而仔細望過去，會發現以草坪為界，整個空間完全地倒映過來，在腳下的另一方界麵，形成了另一個完全一樣的鏡像！

    這就是止息的“鏡像空間”！

    核心內部各有特長，如果說蓮城的順時世界，她掌握時間之力最甚的話，那麽止息擁有的，就是隨意改變、錯位空間的能力！

    也隻有她能隨心所欲的形成無數個平行世界，構建屬於她的輪回世界。

    而白煙和瀾染，實際上一開始就是被止息創造出來輔助她進行管理的人造人偶，因為有雙性格也是為了很多時候不同的人格方便處理不同方向的內容。在止息殞命之後，他們就一直守在這裏，等待著某一天她的歸來，或者是，徹底湮滅。

    要想徹底湮滅一個宇宙中的大能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塔樓詛咒算是一個，止息唯一能想到的最省事的辦法。中了塔樓詛咒，就算是她，也沒有十成十能生還的把握。這也就是為什麽塔樓詛咒實現的條件那麽苛刻的緣故，必須要月圓之時，登上樓頂，掉下去才能實現。因為它的效力非常強，基本上中了它的詛咒沒有人能生還。

    可是，止息的存在恐怕就是這個“基本上”的存在了。

    目前看來，她活下來了。還真是不易。

    她進入到了程羽的身體，可能是由於空間錯位的緣故，但是詛咒一直跟著她的靈魂到了那個世界。她最初在大雨裏醒來的時候，身上的巨大創傷原來並不是程羽本身自帶的，而是她的。

    她從塔樓被穿心，帶來的巨大傷口。

    可是不知是由於到了另一個世界的緣故，傷口居然能夠漸漸好轉起來，可被施錦洛治愈的僅僅隻是程羽的身體，而她的詛咒則跟隨著靈魂到那個世界，又一次要了她的命。

    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麽最終，還是，活下來了。

    轉換了多個身體，可能真是起了什麽她不知道的作用。止息在最後縱身一躍之前換上了那個不知名女孩兒的身體，替她去死，讓那個與她一同倒在天台上的女孩兒靈魂進入了程羽的身體，從而繼續活下去。

    止息的眼睛在遇到那女孩兒之前就盲了。因而，她到最後都沒能看到那個被她所救的少女的模樣。

    如果看到了的話，她該是很驚訝的。因為那個女孩兒——就是她一直以為自己應該是的那個模樣！

    她回到了故事的開始。

    從她從停屍房裏醒來的那一刻起，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可以說是結束，也可以說是一度輪回的開啟。

    她在那個世界裏，最後在那個不知名的女孩兒的身體裏，從天台上縱身一躍而死去。

    那麽她的屍體，應該是被施錦洛送到了停屍房裏。

    估計到最後，可能施錦洛也想不到她最終待過的，其實是那一具屍體吧。最後恐怕是連施錦洛都認不出她來了。

    屍化的屍體在死後會恢複原狀。也就是說，如果是那具屍體的主人重新醒來的話，恐怕也不會想的起來發生了什麽事。無法通過屍化回憶起發生了什麽。

    然後——出於某種原因，可能是最終生命結構化的因素在內，她從停屍房裏醒來了。一切重新開始。可她失去了記憶。連同自己的力量，也一並想不起來了。

    她隻有一個名字。

    她按照本能，重新又回到了自己的影像空間裏。

    之前在黑市遇上的那個靈魂研究師說過，靈魂是無形的，她會保持自己最終進入的那個人身體的模樣。因此，止息一直以為自己的樣貌、在空間裏看到的女孩兒的樣貌，其實都是那個她最終死去的不知名的少女模樣。

    這個空間內可以做些手腳，就像之前白煙說的，把她最開始失憶時進入空間的樣貌複製保存下來，就可以在她每次完成任務後進入空間的時候刷新一下，從而讓她每次看到自己都是那副模樣。

    就是這個因素瞞了她許久，讓她一直不知道自己長什麽樣。也在她第一次通過回憶進入核心的時候，看到那幾名少女，沒有認出她們其中的一個就是自己。

    她側頭，看了眼麵露悲傷的白煙，最終還是輕飄飄的歎了口氣：“你一直在瞞著我。”

    “因為不想看到你現在的樣子。”白煙緩緩抬頭，那雙眼睛裏平日淡漠的色彩褪去了，剩下的是無比濃重的悲傷：“我是你創造出來的，你難過，我也會跟著難過。你痛苦的想要哭出來的時候，我也……”

    止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搖了搖頭，卻再沒說些什麽。

    她將手搭在白煙的肩膀上，白煙抬頭望了她一眼：“止息……”

    “別叫我止息。”她輕聲說：“還是叫我慕止息吧。”

    －－－－－－題外話－－－－－－

    記憶結束啦！要開始最後一次輪回啦，猜猜看最終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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