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息慢慢地走出辦公室，一路下了大廈，一直到門口。沒有人看得見她。

    她的腦子很亂。原本覺得解決了的事又都冒出來了，而她竟然有點不知所措。

    走到街上的時候，忽然麵前景物一晃，後知後覺的才聽到了“砰——”地一聲，身體被高高拋起，然後直接撞上了對麵的大廣告牌。在空中揚起一潑血液。

    慕止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和眼前彌漫出來的血色，突然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沒事兒的。沒關係。反正我也……不會死的。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似乎隻是短短的幾秒鍾，她又恢複了神智，耳邊能聽到撞人的那個司機高聲的呼喊：“不是！我，我真沒看見她，她突然冒出來的！之前那路段明明什麽人都沒有的。”

    慕止息靜靜地躺在地麵上不想起來，當然沒人了，我隱形了你能看見我才怪。

    她也不是不想起，隻是這時候突然坐起來感覺怪怪的不是嗎？

    還是被送去醫院吧。

    她能感到自己四周必然是鮮血一片，稀奇的是現在的她竟然都感覺不到疼痛了，不知是身體本身的感官麻木了，還是慕止息的心麻木了。

    突然。

    一雙手把她托起來，從鮮血之中，慕止息微微睜開一條縫，看到那人的白襯衫都沾滿了血跡。

    她聽到那人在她耳邊歎氣：“你還是這麽……不讓人省心。”

    她突然睜開眼，是霍擎！原本已經失蹤了的霍擎，此刻正穩穩地站在她身側，雙手環抱著她，目光深邃與暗沉。

    與以往霍擎的神情有所不同。這人好像是霍擎，又像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霍擎了。

    慕止息張了張口，才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霍擎在一眾圍觀群眾吱吱哇哇的交頭接耳中，把她直接抱進了車裏。

    一旁那個撞車的車主走上前來似乎還想要說點什麽，被霍擎輕而易舉地嚇退了。

    也沒見他怎麽動作，就是簡單性的擺擺手，那人居然沒有了走上來的勇氣。

    這似乎是以前那個人，又不是了。

    慕止息滿身血汙的縮在車裏不做聲。

    霍擎上車後，車內剛好沒有司機，就隻有他們兩個。他對她說了一句：“你自己先修複一下身體。”然後發動了車子。

    慕止息半合目，身體她一瞬間就能修好了，隻是這人……

    如今……

    “你到底是誰？”她問道。聲音淡淡，卻又帶著不自覺的恐懼和顫抖。

    霍擎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你怕我？”隔了好久之後，他這樣問道。

    慕止息沒點頭也沒搖頭。

    隔了一會兒，她倚在後座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誰，我怕你做什麽。”

    前排的男人低低的笑了一聲，沒作答。

    慕止息睜開眼，說：“之前我甚至還以為是莫久衡有問題。沒想到是你。”

    “是我的錯。”霍擎微笑道：“一開始沒認出你。你想怎麽罰我都行。”

    慕止息心說我現在還都沒認出你是誰來呢。

    “莫久衡是我設計的。”前方的霍擎毫不掩飾的說出了自己做過的事：“你懷疑他無非是他隱瞞了你認識你的事實，還有上來就攻擊你。”

    “認識你的事，真不是他故意的。隻是有那麽點巧合。”霍擎繼續說：“你可以再回想看看，他到底認不認識你。”

    慕止息睜大了眼睛。

    她慢慢地回憶起來。

    是呀，莫久衡從一開始……就是認得她的！不過他沒有直接說，那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啊。

    他覺得慕止息也是認識她的，那就沒必要再多說什麽了。

    其實從很多事情上都能看出來，比如，第一天她救了莫久衡後，莫久衡就沒什麽驚訝的，以至於後麵她跟蹤他到了墓園，見到他的真實身份後……

    一切都那麽合情合理，莫久衡以為她早就認識他，他保留的記憶還是上個世界她與妖選的他們結識的記憶。

    因此莫久衡從心裏就知道她是於總不同的人，才沒有對她的所作所為表達太多驚訝。

    以至於，後麵他會叫她去做臥底，探尋這家公司選人的問題，也是因為他相信她有這個能力！

    原來一開始莫久衡就以為和她認識，可慕止息不知道，還以為他是撒謊騙了自己！

    真是……

    “這也是……你的傑作？”慕止息咬住牙，強行抑製住身體發抖的衝動。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

    “不過是給他施加了一個小小的暗示而已。”能夠察覺到身後坐著的女孩兒的緊張，霍擎的心情卻越發愉悅，聲音更加低沉。

    “後麵也是，他以為你和我接觸後，我讓他看了一些訊息，讓他認為你是叛徒。可那人卻不想就這麽把你交到妖選的手中，讓你直接上軍事法庭。於是他自然而然會自己出動來找你。”

    “這樣，事情在你眼中就變得更加混亂了。你懷疑莫久衡，同時不敢信任身邊的任何一人。也給我……”

    他卻微微停頓了下，扭頭去看後座上的慕止息。

    慕止息已經把自己縮在後車座上了，但是音調始終正常：“你是衝我來的。從一開始就是。”

    霍擎把車停下來了，從後車座試圖把她抱下來：“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慕止息推開了他：“沒事兒，讓我歇歇。”

    她望向窗外，一片蔥綠。他們已經開到了郊外，四周是綠油油的樹，周圍鮮少有人經過，清新的空氣與陽光在車外閃爍。

    可是車內的氣氛卻僵硬的近乎凝固。冰冷的令她打顫。

    “你可以怕我。”霍擎輕輕揉著她的背，說：“但是別折騰自己。”

    “你知道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慕止息直接罵了出來：“mmp！我知道什麽啊！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tm是誰啊！”她都快哭了，一勁兒推著霍擎，試圖將他推出車門去。

    霍擎輕輕用一隻手支住車門，就停了下來，他說：“我就是霍擎。”

    “你不認得我了嗎？寧嘉？”

    “我不是沈寧嘉。”慕止息顫抖著說：“你也該知道我不是。”

    “沒關係。我就認識你一個沈寧嘉而已。”霍擎輕輕笑道，笑容與外麵的陽光對比，分外和諧。

    可他胸口上那一抹血跡卻**裸的宣示著這不過是錯覺。

    “我認為你是，你就是了。”他道。

    慕止息近乎絕望，但她始終撐著自己，瀕臨崩潰的邊緣卻死死揪住底線不放。

    “你繼續說。”

    “嗯？”霍擎有些吃驚：“你還想要聽？”

    “你不怕嗎？”

    “你說。”慕止息咬著牙問：“還有呢？你做這些事……”

    然而到後麵她已經說不下去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你恐懼。”霍擎輕輕捧著她的頭發，怕嚇著了她動作很輕柔，卻從不放開：“我見過的你，總是那麽驕傲，又高貴……”

    “沒人碰的起。哪怕偶爾得到你施舍下來的某種恩賜，也隻不過是曇花一現。”

    慕止息這才漸漸地，沒有辦法的終於承認了這個人的身份。

    是，她也一直知道。這個人就是霍擎沒錯。就是她當初認識的那個人。不過他變得太大，連她都不敢認。

    卻又不得不承認，還是那個人，隻不過變得……

    更強大了而已。

    本來霍擎能夠一次次的殺死與此事無關的沈寧嘉泄憤就能看出來，他本質上是什麽樣的人。當初慕止息對他心懷愧疚，他又明知道自己不能反抗的情況下……

    兩人才獲得了短暫的和平相處。

    如果給他機會的話，他恐怕並不會滿足於就那麽被人除去自己有關慕止息的記憶。

    他真正想做的恐怕就是，能夠狠狠地報複她，報複慕止息！

    而現在他找到機會了。

    這幾乎是致命的。慕止息不敢想象自己的命，自己的全部現在就握在一個人手裏，而這個人對她懷有深仇大恨。

    她本以為自己什麽都不怕，實際上……隻不過是能夠威脅到她的東西太少了而已。

    真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誰會不怕？

    霍擎沒有立即動她，而是滿足於就這麽靜靜地坐在她身邊，對她說自己做的事：“其實我本沒想過莫久衡的事能拖你多久，你這麽冰雪聰明，很快就會發現端倪。我早晚會被查出來。”

    慕止息說：“我不聰明，我就是個傻蛋！”

    霍擎也沒反駁她，隻是淡淡的笑著繼續道：“之所以挑出莫久衡的事，是因為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我還沒做好準備要怎麽見你。”

    “一開始見你的時候，我之所以沒有認出你來。是因為在這度輪回裏我一開始就查過了沈寧嘉。那時的她還不是你。我自然而然就把她排除掉了。以為這度輪回你也不會來了。”

    “你隻要想裝，是不會被人發現破綻的。所以我一開始也沒有認出。不得不說你做事還是很謹慎。不過在你來這個世界不久後我就收到了你來這裏的電磁波。”

    “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興奮嗎？簡直是……有點迫不及待。”霍擎的笑容變得優雅又驕傲，就像準備進食的野獸看準了自己的獵物。

    當被那個人純黑的眼眸盯住，會漸漸消弭人逃跑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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