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息眼前看到了灰蒙蒙的大海。一波接著一波，大浪從海平麵掀起，朝著她滾過來，很快很深的浪頭，看樣子能夠掀翻一切，卻在到達她腳下的瞬間變得寧靜，隻是細細的水流衝刷著腳麵。

    她沒有穿襪子，還是那一身熟悉的空間白裙，亞麻色的頭發與湖綠的眼瞳。在這一片灰霧的空間裏變得十分鮮亮，與特別。就好像一個誤入的精靈。

    原本澄澈的空間白霧變成了灰霧，原本靜靜的、溫涼敷在腳麵上的水鏡變成了浩瀚的大海。慕止息略顯愣怔，不明白這裏是發生了什麽。

    突然，身後有什麽感應一下襲擊了她的心胸。慕止息猛然回頭，湖綠的眼眸一下張大。她看見了誰？

    譚崢正靜靜的站在她身後。他的身上披著一層灰暗色調的不規則披風，就像是末世裏那些喪屍征戰之後被扯得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布料。唯有那雙眼睛，還是那樣寧靜深遠。沒有光，從裏麵好像看不到什麽，又覺得無比幽深邃遠。

    “譚崢……”慕止息喚道：“你來這裏了。”

    還是被他給找到了。用的時間這麽短。瀾染估計也被這人關起來了吧？

    “見到我很意外？還是說你覺得我會找的更久一些，讓你留下更多的喘息時間？”譚崢扯出一個惡意的微笑來：“是幾百年呢，還是幾千年，上萬年？”

    “沒有。”慕止息搖搖頭。

    “你那個幫你逃出來的幫手呢？”譚崢四下看了她幾眼，似乎猜到了什麽：“他不要你了，你現在隻有一個人了。”

    然而，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溫熱的身軀徑直撲到了他的懷中。譚崢伸手接過，麵容一下僵住，竟有些無措的表現。

    “是啊，他們都走了。沒人要我了。嗚嗚嗚……”慕止息大聲的哭了出來，緊緊抓著譚崢的衣服，不知為什麽，遇到這人後，積聚了好久、好多個世界的悲傷全都一起迸發出來，慕止息哭的近乎失聲，她不是沒有哭過，而是沒人能讓她這樣放肆的、發泄一次。沒人能給她一個擁抱。

    譚崢抱緊了慕止息，聲音有些沙啞，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她的頭發：“沒事兒。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呆著的。我跟你說過，即便你不信也沒關係。即便你不要我，我就算化成了灰，也會回到你身邊。”

    慕止息的心一下靜了。

    原來如此。原來她自始至終想要的，就隻有這一個人的擁抱而已。或許她以前不清楚，因為對人本能的懼怕而不斷逃避開。可是就算是相隔的多麽遠，她也止不住反反複複回憶起這個人的心思。

    也止不住自己，會與他再次重逢的無數次念想。

    已經沒關係了，哪怕是沒有自由，沒有自我也沒關係。她本身是無心的人偶，如今能夠遇見他……就已經夠了。她在不強求些什麽。

    兩人相擁了很久，才慢慢放開。

    坐在白色的沙灘上，望著遠處的海水一下接著一下往岸上漂。慕止息伸手，小心翼翼的觸到譚崢的手指，又被那人一下抓住。

    這在過去是常發生的是，不過慕止息從沒一次主動過。

    她沒有問譚崢是怎麽一步步變強，又是怎麽找到自己，中途發生了什麽事之類。每一個強者都是絕無僅有的，也是十分困難的。她死而複生後想要重回力量的巔峰，就已經耗盡了她數十年的艱辛與多個世界的跋涉。而譚崢想要如此迅速就獲得堪與她媲美的能力，必然付出了比她要多得多的代價。

    可是至少現在，他能夠好好的站在她麵前，就很好。

    “你是怎麽……喜歡上我的？”慕止息有些不解，老實說她到現在都沒能理解這個問題。她喜歡譚崢其實也不是偶然了。從她還不經世事的時候起第一個教她何為感情的就是譚崢，後麵每一度輪回裏，至少兩個世界，譚崢都會陪在她身邊。她的心裏是有感覺的，如今也能夠完全地接受。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吧。”譚崢感慨一句，看到慕止息瞪大了雙眼才笑道：“我也不清楚。可能就是有某種原因。無論多少回，認不認識你，我都會愛上你。”

    “無論是曾經的霍擎，還是莫久衡。”

    慕止息托腮靜靜的想著，她和譚崢獨處的時候也不算少了，該幹的事也都幹了。可心靈真正能夠坦誠相處，這還是第一次。

    “你一直在找人，如今呢？找到了嗎？”譚崢問她。

    慕止息搖了搖頭：“明明感知到了那個人的靈魂……卻看不到她。”

    “你說靈魂……”譚崢的雙眼微眯起來，目光轉向了慕止息。

    “怎麽了？”慕止息問。

    “那個一直跟著你的人，離開了。”譚崢說話很肯定，然後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原本我一直不知道，因為那個銀白色的靈魂太過耀眼了。所以……”

    “所以……？”

    “所以遮擋住了另一個。”譚崢對慕止息說：“你體內，還存了別人的靈魂嗎？”

    慕止息愣住了。

    她居然不知道！葉焱是被她親手殺的，也就是說葉焱原本體內的靈魂，竟然在那時候不聲不響的移到了她的體內！

    而先前去過草坪那邊的，也不出不夜所言，就隻有她們兩人。如果是在草坪上麵看到清燎的靈魂碎片，那最有可能的其實是她帶過去的！

    但是，慕止息從沒想過，有一個人的靈魂不聲不響的寄居在她的身體裏，她居然會一無所知。

    譚崢伸手：“我給你取出來。”

    慕止息還沒來得及囑咐他一句小心點，就看到譚崢的手一劃，從她的麵前一下躍出一個人來。

    那個人微闔著雙眼，額間一點瑩綠，墨發如霧，黑眸如耀，周身都散發著點點青綠色的光芒，如同夜間的螢火蟲一般。

    “清燎……”慕止息激動的要哭了，她伸手想要觸碰清燎的靈魂，卻被譚崢握住了手腕兒。

    “這隻是靈魂的一部分。”譚崢道：“本體還在別處。這人沒有死，你放心。”

    “她現在這部分靈魂十分微弱，你一碰她，她就要散了。”

    慕止息連忙收回手臂，愣愣的望向半空中懸浮著的少女。這隻是……清燎的一部分嗎？

    可是，知道清燎還安全，她還沒有死，那就是最好的事了。

    “她留了自己的一部分在你身上，應該是想跟你說些什麽。”譚崢冷靜的分析道：“如果你們真的是仇敵，她內心深處就是拒絕的，不會投身到你的身上。”

    慕止息看著空中的女孩兒，竟然漸漸的睜開了眼睛。

    那才是真正的清燎啊！

    美如山河，強大而又絕麗，她才該是如今的核心之主，宇宙之神！

    慕止息愣愣的盯著清燎看著她的眼睛，不說話。

    真的，好想你們……

    我不怪你，你們做了什麽我都原諒。求你們回來好不好。我已經……找尋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要失望了。

    誰知清燎靜靜的看了她幾分鍾，就突然綻開一個她熟悉無比的微笑，然後伸出手來托住慕止息的臉頰，將一個吻印上她的額頭。

    我的妹妹，我永遠守護著你。

    慕止息不知為什麽，明明清燎什麽都沒有說，她卻能夠從心底感知到這一句話。不是她的幻覺。

    然後，下一刻，那點點微光凝成的少女圖像就一下散開，變成了無數隻螢火蟲，朝著灰蒙蒙的大海深處飛去。

    慕止息伸手想要攔，卻沒有攔住。蟲子們飛的非常快，幾乎是頃刻之間就不見了。

    “啊……”她說：“我真想她們。”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和你一同找她們。”譚崢低頭凝視著慕止息，說：“我對你的事了解的還是不夠，盡管我很努力的去找了，但是了解的畢竟不如曾經在你身體裏呆過的人多，是不是？”

    慕止息愣了片刻才知道譚崢這是在吃醋。

    然後下一秒就被譚崢壓倒了。

    這次慕止息沒理由拒絕。也對，上哪兒找這種要man可man，要柔可柔的男朋友呀，她可高興了！

    心底還生出一點點的小自豪來。

    “我越看你越好看。”慕止息緊緊盯著譚崢的雙眼瞧。這句話成功的取悅了身上的男人，於是換來更多更友好的照料。

    過了一會兒不知道自己又去想了什麽的譚崢折回來問：“難道你隻是喜歡我的臉？”

    慕止息發愁了，這要怎麽開口答才不會犯錯呢。她想了想說：“還喜歡你的身材。”

    譚崢似乎不滿意，讓她吃了點小虧。

    “繼續說。”吃過虧後譚崢還在問。

    慕止息覺得這人真難伺候，最後想道：“沒，沒什麽別的了呀，是你的我就都很喜歡。”

    這句話答對了。

    於是接下來兩天的日子她都過得很舒心。

    “我說，你把瀾染弄哪兒去了。”慕止息說：“再關他要生氣了。”

    “你以前關了他那麽久就不知道他會生氣了？”譚崢隨口回她一句。

    慕止息因為這句話一頓。

    “你怎麽知道我以前經常關著瀾染的？”

    －－－－－－題外話－－－－－－

    止息和譚崢終於正式確立了關係，他們能走到最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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