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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未來

    聞薑不知道時間從她看到攔車的人到現在一共過去了幾秒幾分。

    自從認出從蘇荷身後向她漸漸走近的男人,有那麽一段時間,聞薑的大腦處於高速運轉的狀態,但卻思考不出任何結論。

    雖然隔著那樣一條時間劃開的長河,可聞薑幾乎不需要再度確認,就能確定眼前這個男人是顧隨,而不是和顧隨相似的另一個陌生人。

    當年投毒案事發時她年紀已經不算小,所有跟當年驟然離世的聞蘅相關的一切,都在她腦海裏留下了清晰的印記。

    顧隨這個人,便是印記之一。

    時隔十五年,顧隨的樣貌同當年相比已經有了歲月流逝的印記。

    但是時光對他顯然還是仁慈的,如果不是因為認識這個人,聞薑很難通過他的容貌推斷出他的年紀。

    蘇荷的眉眼中聞蘅的痕跡清晰可見,聞薑看一眼蘇荷再放寬視野看到站在她身後的顧隨,隻覺得物非人非是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眼前的人已經不是當年那雙人。

    這座城市也不再是幼年時她覺得家和萬事興的那座城市。

    連她聞薑也不再是當年少不更事的天真少女。

    一切都變了,變得麵目全非。

    聞薑更沒有想到,當年她試圖聯絡上卻無疾而終的消失了的男人,會在事隔經年之後,重新地因為另一個不叫聞蘅的女人走入她的視野。

    *****

    蘇荷微微彎腰,極淺極淡地笑著,是那種最溫和無害的模樣。

    透過半降的車窗,蘇荷含著笑意的柔和嗓音軟軟地飄進聞薑的耳朵:“聞老師,抱歉打擾了。剛剛我的司機有些魯莽,希望沒有驚到你。”

    聞薑語調平靜:“有事?”

    蘇荷自我介紹:“我是蘇荷,《宣薑傳》的作者,也是剛剛您參與的那期節目的劇情編劇。”

    聞薑:“我知道。”

    蘇荷抬手蹭了下自己的鼻梁,似乎是接下來的話讓她覺得難以啟齒:“我也是唐薇的朋友。”

    聞薑不甚明白為什麽蘇荷單單要強調這一重身份。

    蘇荷似乎這才組織好語言:“下午化妝間裏的事,我聽薇薇說過了,她應該道歉。剛剛節目錄製我圍觀了一部分,最後的終極懲罰應該是薇薇在的那一組上陣,如果不是你們,可能受傷的會是她。她從小性格是頑劣了一點,但是人並沒有惡意。聞老師,還希望《宣薑傳》開鏡之後,你們能合作愉快。”

    聞薑斂眉靜了三秒,問:“你攔我的車,就為了說這個?”

    蘇荷搖了搖頭:“順便說這個。”

    她回身,從顧隨手中接過一個紙袋:“聞老師,禮儀指導課的時候我不在國內沒能過去,一直有東西想要送給您,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接收?”

    聞薑盡量忽略視野之內顧隨那道挺拔的身影,看了眼甘甜。

    甘甜打開保姆車的後排車門,伸出手臂去接:“謝謝蘇小姐,給我吧。”

    蘇荷微微一笑,將禮物遞給甘甜,同時解釋:“這是《宣薑傳》的珍藏版,裏麵有很多我手繪的幾場重頭戲的手稿,宣薑的形象,我是按照您的模樣畫的。謝謝你接這個角色。”

    這樣柔和的女聲,聞薑無法抗拒。

    可顧隨和“聞蘅”的繼續影子當前,她也著實無法組織自己的語言去回饋蘇荷這番心意。

    何況來人深淺不知,縱然她不想以惡意去揣測別人,可行走娛樂圈多年,她也學會了最基本的自我保護,隻是禮節性地同蘇荷告辭。

    車窗緩緩上升,聞薑眼角餘光掃到顧隨和蘇荷並肩離開的身影。

    她沒有認,顧隨也沒有提,這倒是默契。

    可這種沉默的背後,是她腦海和心潮的翻江倒海。

    這樣的時刻,聞薑有些想抓住什麽,微闔了下雙眼複睜開,同甘甜索要手機:“把手機給我。”

    甘甜照做,將聞薑從錄製節目開始就交給她暫為保管的手機遞給聞薑,同時囑咐:“今晚我們先回酒店休息,趕明天的早班機回去,聞姐,你傷了一隻手,手機還是少碰為好,單手容易煩躁。”

    聞薑接過,隻告訴她:“今晚回,我不想等了。”

    甘甜有些為難:“沒有班次啊聞姐,況且我們有傷最好——”

    聞薑隻幹脆地說:“就這麽開回去,高鐵,或者其他交通方式。今晚回去,回家。”

    一邊說著,她一邊試圖點亮手機屏,但卻徒勞無功,不知何時手機竟然關機了。

    聞薑重新開機,幾乎是在桌麵剛完整顯示的同時,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看到屏幕上悅動的“家政阿姨”四個字,因為見到顧隨帶來的低氣壓瞬間便從周身散去,聞薑單手接起來,聽到了陸時寒那道她而今已經頗為熟悉的低沉嗓音:“聞薑。”

    聞薑倒是很少能聽到陸時寒這麽規矩地、平靜地喊她的全名:“是我。”

    陸時寒的聲音瞬間掛了點清淡的笑意,隔著聲筒,聽得聞薑心頭一熱:“天色挺好的,有沒有興趣開窗看看星星。”

    聞薑覺得稀奇:“你說什麽?我突然不是很明白。”

    陸時寒重複:“不需要。你隻需要走到你房間的窗邊,打開窗戶。”

    聞薑琢磨了三秒,突然晃過神來,嘴唇止不住地上揚,幾乎是陳述般說出她這才後知後覺的事實:“你在我酒店樓底下,我的窗外。”

    陸時寒沒否認:“巧了,是。”

    聞薑笑出聲:“不巧。我今晚拿錯了劇本,沒法演驚喜地即刻奔下樓的愛情片女主角,我不在酒店。”

    她話畢接著說:“你別走!我回去。”

    六個字,幾乎是吼出來。

    同一時刻,陸時寒的聲音和聞薑的聲線交疊在一起,同樣的擲地有聲,不加遲疑:“在哪裏?我找你。”

    聞薑拒絕:“你等我。”

    她車上的司機是本地人,正在路上的她去找他,最快。

    聞薑果斷地切斷通話,再看手機屏幕的時候,才發現通知欄裏的那些消息提醒。

    從白日到日暮到夜漸深,有幾條來自“家政阿姨”的無關痛癢的消息,都是寥寥數字。

    她沒有及時看到回複,陸時寒適才也沒有追問,沒有提。

    幾條短訊提醒她在關機這段時間內有來電。她沒接到,適才他也沒有說。

    等在酒店樓底的那個男人,沒有過多的言語,可他聯絡不上她,便跋山涉水地來了。

    聞薑彎了下長眸。

    過去不管有多讓人難過,終究會過,而她的未來,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