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巫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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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豈止是震驚,準確說來,皇帝現下對此情況迷茫、疑惑和忐忑,“太醫隔三差五的會給朕把脈,如若朕的身體有異樣,他們怎麽會都看不出來,你休要在此蠱惑人心。大祭司和朕少年相識,頗為投緣,如若你不拿出證據來,朕定要拿你是問。”

    商君嶽在皇帝麵前表現的不卑不亢,捋了捋花白胡子,微微歎息,“所謂蠱,和身體的疾病,乃至中毒,有很大的區別,清平送過來的老參是用特殊的藥劑喂養的,方法很是獨特,任由肉眼是不可能看出什麽門道的,他的功用也和正常的老參無疑,能用如此方法下蠱,其人也一定是精通巫蠱,別說是太醫把脈看不出端詳,就算是老夫在,十有八九也是不會覺察到老參有異的。巫蠱之術向來是禁忌之術,別說在葳朗國,就算是整個秦楚大陸,也是不好尋見如此精通之人。如此煞費心機用這千年老參容納巫蠱,老夫覺得,這樣的養法應該有些年頭了。”

    皇帝的幽暗的眸子暗了又暗,俊眸微眯,“既然你說你也不可能看出門道,怎麽又說什麽巫蠱。”

    商君嶽從清平手裏接過來一小瓶液體,打開來給皇帝解釋,“帶到老夫麵前的除了老參片,還有一小瓶液體,這液體是老參加入速溶物質得來的,老夫按照瑞王妃信上的方法,重新溶解了老參片,發現的端詳。瑞王妃雖說已經發現有活物在老參中,但她畢竟不是郎中,隻是覺得有可能會危害到皇上的身子,但此巫蠱,老夫有幸在別處見過兩次,不過都是以溶液下蠱,如此費盡心思的用老參做迷惑,還是第一次見。老夫聽聞浙西老參是給聖上用的,就和清平一起快馬加鞭地趕到京城,希望為時不晚。”

    皇帝的臉色鐵青,縱然皇帝心中有諸多疑慮,但在關係自己身體的事上,也是不能馬虎的。

    皇帝的額頭青筋暴起,頭皮發麻,按捺著問,“如若是蠱,會如何?把話說清楚。”

    商君嶽就事論事,“這蠱要借助老參煲湯,人喝進去,倒是不如直接下蠱那般快。每日兩片老參片煨湯,需要服用28日以上,如若是連續每日服用,25日即可下蠱成功。這種蠱在下蠱之人用巫蠱之術驅動後,方開啟。中蠱之人表麵上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但卻會聽命於下蠱之人,仍舊保留自己的意識,唯一的表現就是眼神呆滯無神,不影響任何行為,很是奇特。但所有的巫蠱最終傷害的是中蠱之人的五髒六腑,等到蠱毒開始發作,身體才會有所反應,不過到時候,也就回天乏術。”

    禦前公公乍一聽,嚇得六神無主,魂不附體,“你休要胡說,聖上乃萬金之軀,這老參片都是經過幾名太醫之手,確定無誤,都說是難得一見的老參,才給聖上用上的,每日裏奴才都督促著禦廚足量用上,大祭司也會時常詢問,說30日是一個療程,這怎麽就喝巫蠱扯上關係了?”

    公公嚇得臉色煞白,一絲血色也沒有,渾身發抖著對皇帝跪拜,急急道,“皇上,要是這老參有問題,就算是奴才死一萬次都彌補不了犯下的罪啊。這,這湯已經喝了有29日了。”

    按照商君嶽的說法,那不是已經中蠱成功了?

    商君嶽是雲海的師傅,皇帝和雲海向來並不親近,尤其是因為伊琳的原因,雖說雲海忌憚皇帝是九五之尊,但內心肯定是抵觸的,背地裏也嚴加防範著皇帝,要不然伊琳肚裏的孩子,怎可能在皇帝派人下手的情況下生下來的。

    所以皇帝並不會一味的相信商君嶽,但畢竟巫蠱還是很邪門的,這些年,皇帝在大祭司的身上,也見識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就連如此以假亂真的易容術,皇帝可不是第一次見?

    那麽一些巫蠱,自然是大祭司擅長的。

    大祭司向來和皇帝親近,這些年也憑借著皇帝的舉薦,才在葳朗國祭祀界成為萬眾矚目的新星,大祭司的占卜才能是無人能及的。

    皇帝坐在龍椅上,疑心也就重。

    商君嶽這人,皇帝有所耳聞,很是清高,醫術了得,但並不會站在任何朝廷紛爭上,對事不對人,隻專注於醫術,治療的無論是平頭百姓還是王侯貴胄,都一視同仁,能治就是能治療,從來不卑躬屈膝,敷衍病人。

    商君嶽如此篤定,皇帝豈會不擔心。

    相較於禦前公公和顧淩皓的擔憂,商君嶽好似在談論一件極為平常的事情,“皇上不必懷疑老夫的判斷,老夫也隻是說,這老參下蠱之人會如此,現在最應該確定的有兩件事,第一,確定一下瑞王妃發現老參有問題後,沒有得到老夫的準確回應的這十幾日,還有沒有繼續用這老參入湯;第二,馬上傳喚大祭司,如若下蠱成功,驅蠱之術萬萬不能開啟,不然一切都晚了,就算是下蠱的人,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用相同的蠱不斷地加入到中蠱之人體內,才能維持生機,不過一旦驅動此巫蠱,中蠱之人最長壽命也隻有三年而已。”

    皇帝帶著幾人急匆匆地趕往太皇太後的寢宮,這老參是瑞王妃收著的,皇帝急著看老參現下還剩下多少,才能判斷到底用了沒有,同時,派人出宮尋伊琳立馬回宮;至於傳喚大祭司,皇帝在太皇太後寢宮沒有見到伊琳的情況下,怎能安然待在宮裏,也就帶著一隊禦林軍,和商君嶽、顧淩皓一起開往大祭司府邸。

    而此時,三娘裝扮的宮女才和清平搭上話,清平聽了三娘的話,“本姑娘一出宮,公子在路上接走了娘娘。”

    更是情急地拽著三娘的衣領,大怒,“公子帶著黑風他們在大祭司府邸埋伏,不可能出現在皇宮附近的,糟了,中計了。娘娘…。”

    皇帝怒氣衝衝地帶頭往大祭司府邸而來!

    大祭司府邸除了門外有侍衛把手,一見是皇帝,自然是不會攔著的,在大祭司府邸埋伏的人見皇帝帶著禦林軍而來,清平更是焦躁的在大祭司府邸門前焦急的張望。

    雲海見此情形,不管怎麽說,今日原定好的計劃是做不下去了。

    雲海派人迎著清平而來,待清平到了雲海的麵前,手足無措地緊張地看著雲海,鬱鬱道,“公子,不好了,三年中計了,娘娘怕是已經在大祭司的手裏了!”

    雲海的眼眸散發著駭人的怒氣,死死拽著清平的衣領,怒吼著,“你說什麽?三娘把伊琳弄丟了?”

    雲海的臉色驟變,周身包裹著寒意,仍舊死死地盯著清平的眼睛,清平很是無奈,擔憂地握著雲海的手,急急道,“公子,皇上在路上說,大祭司提過,要借娘娘的命數,”

    還沒等清平說完,一股風似的,雲海飛奔出門,向著大祭司府奔去。

    雲海的心,從來沒有那樣倉皇無措,隻要一想到伊琳在陰險的大祭司手裏,雲海的內心就不能平靜,心也七上八下的。

    皇帝帶的人已經找到了昏迷著的伊琳和直直地坐在床榻前目光呆滯地盯著床榻上的“伊琳”的女子。

    這女子的眼神呆滯,任由皇帝發問,仍舊勾著笑意,一言不發,商君嶽查看了女子的眼睛,也是別無他法,“中蠱之人!”

    皇帝更是不寒而栗,呆望著女子,手不自覺地發抖著。

    而在皇帝看向床榻上的伊琳時,皇帝很是憐惜的俯下身子,試了試伊琳的鼻息,頓時鬆了口氣,滿懷深情地望著床榻上的人兒,“還好,你沒什麽事。”

    而此時,原本一言不發的女子轉過頭來,在侍衛的節製下,仍舊勾著詭異的笑容,咯咯的笑著,“藍伊琳?哈哈,藍伊琳怎麽會在這裏?”

    雲海到了大祭司府邸的時候,女子正瘋癲般的咯咯的笑個不停,雲海推開門來。

    隻是掃了眼床榻上的伊琳,連坐在床邊的皇帝都沒有瞧一眼,而是焦躁的走到女子麵前,在女子瘋癲的笑著的當頭。

    眸子血紅,準確地捏著女子的臉頰,逼迫女子看著自己的眼睛。

    帶著龍卷風似的暴怒,惡狠狠地盯著女子,絕美的臉也沒了血色,怒道,“說,你們把伊琳藏哪裏了。說?”

    雲海怒吼出聲,清平和商君嶽都驚了一跳,在兩人眼中,雲海從來沒有如此失去理智過,就算是認為自己命不久矣的時候,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絲毫不見情緒有任何波瀾。

    但此時的雲海,怒發衝冠,周身的怒火掩也掩不住,女子的下巴都被捏碎了似的,血也順著嘴唇滲出來。

    雲海的手勁依舊沒有一絲放鬆,充血的深眸窺視人心似的凝視著女子空洞的眼睛。

    從中蠱之人空洞的眼睛中,雲海還能感受到女子的內心活動嗎?

    女子呆滯的眸子斜瞅著雲海,“咦,好俊美,哈哈哈哈,比主子還俊美。主子…。”

    女子的眸子回光返照似的清明了一刻鍾,又恢複了死寂般的空洞,女子的嘴角淌出黑色的血。

    雲海血紅的眸子仍舊不管不顧地盯著女子,大手捏著女子的臉頰,在黑色的血快要流到雲海手上的時候,商君嶽上前一步,極為迅速地推了把女子,女子軟綿綿的跌坐在地上,發出,“咯咯咯咯”滲人的笑聲。

    口裏的黑血一直往外冒著,而雲海不顧商君嶽的阻攔,半蹲下身子,在商君嶽和清平硬拉拽著,才沒有接近女子,但雲海如湖水般的深眸一刻也沒有離開女子的眼睛。

    直到女子發出最後一聲滲人的笑聲,隨著笑聲戛然而止,女子微笑著閉上了眼睛。

    而雲海在女子閉上出血的雙眼的那一刻,看到了女子向往的景象,“雅致的四合院,一顆參天大樹下,一名年輕的女子躺在潔白的床上,大祭司背對著半蹲著身子,拉著昏迷的女子的手!”

    而那個昏迷的女子,正是雲海在大祭司的暗室裏見到的——大祭司藏著的女人。

    皇帝被蹊蹺流血,近似癲狂的女子死去時的慘狀,震驚得睜大了眼睛。

    看著雲海不管不顧地想要掐死女子,任由商君嶽提醒不能被中蠱之人的血染上,也全然不顧。

    一時呆呆地望著這一幕。

    雲海此時才轉向驚愕的皇帝,勾著淒涼的笑,絕美的眸子充滿了絕望,“皇上這下滿意了,你是不是要看著她死在你的麵前,才甘心呢?”

    皇帝看向絕望的雲海,那般淒涼,隻是轉頭看了眼床榻上的“伊琳”,也下意識的起身,往後退了一步,不相信似的指著女子,“這是假的?伊琳呢?”

    雲海怒視著皇帝,眼眸盡是不忍,但這種淒涼轉瞬即逝,寒光微露,對著黑風等人發令,“在京城一家一家的找,尋常的四合院,院落裏有梧桐樹。”

    商君嶽看著雲海如此失態,也微微地搖了搖頭,輕拍了拍雲海的肩膀,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徒兒,“這個時辰,如若師傅判斷的不錯,這個院落坐西朝東,不應該是尋常的坐北朝南,快去找吧,要借命數,一個時辰後,即便尋見了,時間也來不及了。”

    雲海的眸子微眯,清冷地吩咐,“這裏給本公子嚴加看守,任何一個活物都不許放出大祭司府,師傅,有勞您看著大祭司府了。”

    雲海吩咐完,也出了房門。

    顧淩皓帶著手下的武將,此時也加入了尋找伊琳的隊伍。

    一時間,京城被揭的底朝天。

    皇帝在大祭司府也要離去,商君嶽擋住了皇帝的去路。

    禦林軍護在皇帝麵前,商君嶽扒拉開禦林軍首領的寶劍,歎了口氣,“皇上,還是找一找看大祭司的院落,有沒有拉下克製巫蠱的藥物,你麵前的女子,種的蠱和大祭司給您下蠱的,是一般無二的。”

    皇帝驚嚇地,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床榻上,雙手死死的握著床沿,才沒有驚呼出聲,但皇帝想起,進來時中蠱的女子也是坐在自己跌坐的床邊,反彈似的跳起來,不停地拍著身上。

    皇帝極力維持形象,抖著手指著床榻上的女子,“她真得不是伊琳嗎?要不要看看?”

    商君嶽搖了搖頭,出聲道,“皇上,還請您吩咐一聲禦林軍,在這裏,還是要聽老夫的指揮的,這裏是大祭司的府邸,還是要多加小心的,聽聞大祭司養藥人,這裏的藥人怎麽都不見了,馬上要找一找,一個都不能放過,皇上也別太著急了,等雲海找到小丫頭,也許小丫頭擅自換掉了老參也說不定,老夫還是找找這裏還有什麽能用得上的吧。”

    而伊琳此時,躺在邀月的旁邊,大祭司把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伊琳睜開惺忪的眸子,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絕美的麵容,頓時被女子妖豔的睡顏吸引過來,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觸碰女子的臉頰。

    大祭司半跪著望著這一幕——被一百隻白色的蠟燭圍繞著的床榻上,伊琳正伸手撫摸著邀月的臉頰,驚歎出聲,“好美,我在哪裏見過你呢?你是誰?”

    邀月的臉,伊琳在哪裏見過呢?

    邀月的臉,和伊琳的前世一般無二……。

    大祭司看著這一幕,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把手中的小瓶子遞到伊琳的麵前,伊琳抬頭木訥地看了眼大祭司。

    大祭司極為溫柔地望著伊琳,以很是微弱動聽的唇語,“喂給她喝吧,藍伊琳,這才是你八年前應該到的地方!你看看你自己,真正的你正躺在這裏,她等了你八年了!”

    ------題外話------

    謎底馬上揭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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