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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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在馬車裏吃飯了,白洛斯心想。這個人從救了自己的那一刻起,就沒有給機會看清他的相貌和身份,除了沙漠中有風暴時他會出來跟車隊裏的人一起走,其餘時候全都待在馬車上。
白洛斯是白羽國的四皇子,不是最出名的那一個,最出名的是他的三哥,他頂多就是個為三哥打天下拓疆域的將軍。三哥太看重自己了,白洛斯知道有人一直都想依靠削弱他的功績去打擊他的三哥,可他還是大意了,西域的地形太複雜,若是一直跟西域的人耗著,怕是國內那些人會在軍中動手腳。三哥和他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不能在這場與西域的戰爭中無端失利引起父皇不滿,所以他決定鋌而走險,率領親兵三千走向了被稱為噬人惡魔的那瓜爾大沙漠。
進入沙漠的前幾日還是安逸的,他們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親兵,水糧具在又有當地人做引路人,雖然失去了幾個不小心的兄弟,但是眾人都漸漸適應了大沙漠的環境。可前日在他們安營紮寨時,當地人突然指著遠方驚叫“噬人惡魔來了!”。
白洛斯這輩子都無法忘懷,沙漠遠方的天空迅速地暗了下來,那暗色還以極快的速度向他們蔓延,風暴已經在不遠處凝結,沙塵漫天飛舞著,縱使白洛斯常年行軍,沙塵刮過臉頰也會有痛感,更痛苦的是雙眼在沙塵中形同虛設。他們無法分辨方向,在漫無一物的大沙漠裏,這三千人就像螻蟻一樣倉皇逃竄。
恍惚間白洛斯聽見有人在喊他“將軍”,他回過頭看了一眼,風暴已經來到了他們身後,正卷食著他培育多年的心腹們,跑得慢些的已經在風暴中做了小小的一粒黑點,不知死活。跟在他身後的這群人還在等著他帶領他們走出這裏,白洛斯想說些什麽鼓舞士氣,可一張嘴便被沙塵堵了口,正咳嗽時,向前跑的左腳踩到了軟沙,向下陷去。再顧不得自己的嗓子,白洛斯啞聲大喊:
“停!前有流沙,所有人聽令,向右繞開繼續行走!”
由於之前逃命時跑得過快許多人來不及停住身形,紛紛陷入流沙,未進流沙的人突然失去主心骨,前有流沙後有風暴,將軍還在流沙中無法自救,他們不禁躊躇不前。
白洛斯見此便喊道:“所有人等向右繞開繼續行走!如有不服,林副統領就地將其處決!”白洛斯想了又想,最後咬牙將身上的虎牙令牌扔給了流沙邊半跪著臨危領命的白衣小將。“林安,你回城三日後若見不到我,拿著這令牌回去與西域人好好耗著,莫要叫那西域人鑽了空子,你可明白?”
被稱為林安的小將哽咽在喉,“林安明白。”接了令牌就地對著白洛斯拜了一次,又說道:“林安在盤城等著殿下。”轉頭號令剩下的眾人向右奔去。
白洛斯掙紮過,風暴快到了,身處流沙中不可使力當地人也說過,這幾乎是個死局了,可他到底不想就這麽死了。即使是要死,他也要眼睜睜看著,究竟是什麽樣的東西,把他這麽多年的隱忍掩藏全部化為烏有,他盯著遠處的風暴,然後看著自己身體向下沉去,最終被流沙淹沒,在失去意識前,白洛斯感覺到似乎有人托起了自己的身子。
白洛斯聞了聞小廝模樣的人端過來的粥,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容,翻碗便把粥幾口喝完了,粥是被吹溫了的,這個車隊裏的小廝必然是慣於伺候人的,這個車隊主人的身份想必不會低。白洛斯摸了摸自己眼前的白紗,前日被這人救出來後,車隊隨行的醫師說他在流沙中被埋得過久,眼耳口鼻皆有損傷,需得細細調養方能恢複,之後他便日日眼綁白紗、口食白粥、耳塞細絨,在這個車隊裏,算是不能聽不能看不能說的一個廢人。
白洛斯心中有疑惑,他們是如何救了他的?為何除他之外在無人獲救?可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可白洛斯不能問,這車隊裝備精良,且就平時接觸來看訓練有素。若是西域的人抓了他,定不會予他診治,隻要不是西域人,這境況都不會太差,隻是不知道林安他們如何了……
不管白洛斯這邊思緒翻飛,馬車裏依然寂靜,小廝扣了扣馬車的外門,聽見了聲“進”,便弓著腰進了馬車。
“可有異常?”
“回主子,並無。隻是……”
“有什麽話說便是了。”
“主子,我們此次行動危險,不當泄露行蹤。白洛斯與其兄長野心勃勃,救了他日後也未必會顧念恩情,實在不值得主子冒風險去救。”小廝趁此機會抬頭看了一眼,層層白紗朦朧著眼前人的身影,但他知道,主子一定是聽進去了。
“你說的不錯,他未必會顧念,救他是因為當時的情況實在有趣了些,也是他命不該絕。不過此次行動確是不能有差錯,過幾日安全了再放他走吧,若是他有異常……”她起身在馬車內踱了兩步,沉聲道:“那便是他的命該留在那瓜爾。”
“遵主子令。”小廝得了主子的命令便退了下去。
突然沙漠裏起了陣風,並不大,白洛斯塞著細絨的耳朵仿佛聽見了馬車上的鈴鐺聲,還有那主子壓低了嗓子的聲音。“不是個娘娘腔就是個女人。”白洛斯心想。
三日時間並不長,車隊裏的人雖然沉默,但白洛斯能感覺到他們在趕路,都是有秘密的人一切都隻能靠猜。三日後小廝將厚厚的包袱交與他並說盤城就在前方,一日內必能到達,包袱內有幹糧、水和銀錢,之前醫師開出的藥方也在其中。白洛斯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家主子未說其他的嗎?”
鈴鐺聲驟然響起,白洛斯身體有些僵硬,一瞬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原來這人一直在旁邊嗎?
“你也不必疑惑我為何救你,我們到時你已瀕死,能在流沙中堅持這麽久我也覺得十分神奇,著人挖了才發現是你屬下一個接一個托了你向上。你的命不是我救的,是他們續了你的命,也是你命不該絕。”這一次由於離得太近,即使她壓了聲音還是聽得出來是個女人,白洛斯沉默著沒有回應,她仿佛也不需要回應,接著說道:“你的兵為了你的命自己做了筏子,你就不當再懷疑他們了。”話音落了她便要回馬車,鈴鐺撞擊的聲音清脆入耳。
“終究是你救了我,若你不要回報我心中著實難安。”白洛斯記得向前走了一步,白紗後的眼睛也睜了開,可卻終究不敢直接摘了白紗看這個在那瓜爾大沙漠中如履平地的女人是誰。
她輕笑了一聲,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但也未說破,“那便以這鈴鐺為信,若我來日拿這鈴鐺的另一隻去找你,望你到時還能記得此刻的話。”
車隊的聲音已經漸漸遠了,白洛斯終於扯下了眼前的白紗,可也隻能看見那車隊的影子了,將那隻尋常的銀鈴鐺收了納入懷中,便向盤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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