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從們看見二老發怒也不覺得奇怪，應聲後立即去找蘇明翰。

    不多時蘇明翰邁著步子進入主堂。當家人來了，主堂內霎時安靜了下來。宋姨娘看見蘇明翰仿佛看見了唯一的希望，碎步走到蘇明翰身邊，委屈地扶著腰，什麽多餘的話也沒有，但是委屈與驚懼已經充滿風情地展現給了蘇明翰。蘇明翰看著婀娜多姿的宋姨娘，心中的火也去了幾分，伸手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蘇老太太冷哼一聲，十分看不起宋姨娘這樣小家子氣的做法。

    宋姨娘向上瞟了一眼，似是無奈地退離蘇明翰身邊，但是眼神還是依依不舍地緊跟著他。不得不說，宋姨娘在拿捏男人這方麵，確實比大夫人要精明得多，不愧是青樓調教出來的，雖是被蘇明翰買了初夜後就贖身的雛妓，但是該學的倒是一樣沒落下，這樣的出身，蘇老太太自然不喜。蘇明翰不會為了妾室討父母的不開心，但是宋姨娘這樣委屈，他也一定會心生憐惜，好一招以退為進。

    果然，蘇明翰蹙眉看著宋姨娘退回去，但也沒有阻止，向上拜道：“父親母親可有不適？兒子在東苑看火勢凶猛便著人去通知了守城備軍，若是控製不住火勢，也不能禍及旁人。”

    蘇老太爺和蘇老太太聽到這裏神色稍緩，但蘇老太太還是斥責道：“就算要通知那什麽守城備軍，叫個下人去不就行了！你的父親母親就在前院擔驚受怕，你也不知道過來安慰看望，我看你連明德都不如！”

    這話說出來當真是強詞奪理，可蘇明德不知死活地接話道：“母親，還是你疼我，我正在屋子裏讀書呢，誰想到竟起了火，我剛買了好些科考用的書呢！這下都沒了，我可怎麽辦啊？”

    蘇明德是蘇老太太心尖尖上的軟肉，小兒子這樣撒嬌，她還有什麽不能依的？

    “書燒了就再買，讓你大嫂從中饋裏分錢給你，就說是我的意思。德兒最是聰明，科考不中也沒關係，你大哥已經進了京城，讓他給你安排個官做做。我們明德啊，可不能受苦！”蘇老太太慈愛地撫摸著蘇明德的腦袋，殊不知一字一句都宛如刀子一樣在紮蘇明翰的心。

    費盡周折回京為的是讓一大家子過上好日子，誰想到父母親居然隻想著小兒子，把他當什麽？隨處擺弄的棋子嗎？

    蘇明德握緊的拳頭上青筋畢現，主堂裏的人除了蘇老太太和蘇明德毫無所覺外，都因為當家人的憤怒而沉默不語。

    蘇老太爺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對著蘇明翰招招手，將他安排到位置上坐下後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我與你母親溺愛明德這個孩子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可你我終究都是蘇家人，血緣關係是斬不斷的。若沒有我與你母親砸鍋賣鐵地送你上京趕考，又怎麽會有今日的你呢？”

    蘇明翰緊握的手無力地鬆開，“是，兒子知道。隻是守城備軍不是下人輕易能見到的，而且以我現在的能力也不足以在京城給三弟找個官位掛著。父親應該知曉，兒子如今絕不能走錯一步。”

    蘇老太爺“嗯”了一聲，又吩咐道：“那讓你那媳婦兒拿點錢給明德吧！”

    蘇明翰皺眉道：“前一段時間她犯了錯，被我關了禁足，三月之內府內中饋都是吳姨娘在管……”

    話沒說完，蘇老太太就大喊起來：“你怎麽能讓一個姨娘管家，你這是要掉我這老太婆的臉啊！我是沒臉出門見老姐妹了，堂堂蘇府讓一個姨娘占了，我沒臉見蘇家的列祖列宗了，讓我陪老祖宗們一同去算了！”說完就像個潑婦似的撥亂頭發就要往柱子上撞。

    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老太太在威脅老爺，可老爺還是慌張地上前拉住老太太，“母親這是作甚，不過三月而已，她犯的事情也是大錯……”

    見蘇明翰有所鬆動，老太太坐在地上幹嚎地十分起勁。

    “我這母親做的真是一丁點意思都沒有了！兒子不尊我，我還活著作什麽啊！今日能為了個姨娘關主母，明日就能為了個姨娘關母親啊！”

    蘇明翰急忙安慰：“兒子絕不會做這樣不敬父母的事！”可這話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老太太還是在地上哭嚎，蘇明翰為難地回頭看了一眼蘇白卿。

    瞧見這個眼神，老太太也跟著看了過去，一抹厭惡在眼底劃過，蘇白卿並沒有錯過，若有所思地托腮。

    這便宜父親之所以不敢輕易放出大夫人，多少還是在顧忌著自己的心情，可老太太卻不會顧及。

    “你為了個養在外的女兒關你的媳婦，還讓姨娘爬上主母的頭，你這是被小賤人們迷昏了頭啊！”蘇老太太痛心疾首地大喊。

    “母親！”蘇明翰忽然起身厲喝。“我是一家之主，做事自然有章法，若是母親再這樣胡鬧下去，兒子免不了要讓下人們請您去休息了！”

    蘇老太太被喝住，見他真的怒了，蠕動著嘴唇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蘇明德上前嘻嘻哈哈地扶起坐在地上的蘇老太太，對著蘇明翰不著調地說道：“兄長也不要生氣，母親畢竟是內宅中的女人，哪裏懂得外麵的那些大事，母親就是覺得你這件事做的不太妥當。當然，若是兄長覺得這樣處事最好，母親也不能阻礙兄長的。”

    這番話熨帖了蘇明翰震怒的心情，也給了老太太足夠的台階，老太太順著蘇明德的手站了起來，又坐回了主座。蘇明德也確實是會察言觀色，看來也是長期維持著蘇家二老與他兄長之間微妙的關係。

    蘇老太太坐回去後還是不甘心地說道：“反正不能讓姨娘當家，像個什麽樣子嘛！”

    吳姨娘從頭至尾一句不發，仿佛這件事並不涉及自己。宋姨娘心中卻著急，若是讓大夫人就這麽把權收回去，她還有什麽動作可做的？轉眼間看見一旁的蘇白卿一眾人，計從中來。

    “老太太或許不知道，老爺這樣做也是為了大夫人好，此前大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陷害大小姐，若是不處置一番，怕是從今往後什麽阿貓阿狗都敢騎到大小姐頭上了，我們蘇家也會被人詬病。”宋姨娘柔柔弱弱地開口，將禍水引到蘇白卿身上。

    老太太不敢和震怒的老爺對峙，但是蘇白卿區區一個小輩她怎麽會怕。“就算大夫人身邊的丫鬟做錯過什麽，那也是丫鬟的事，處置了不就行了，為何還要責罰主母，我看這個丫頭鄉下養久了，一點尊卑也不知道。她不知道，你們就不會教教她什麽叫做主母為尊嗎？”

    宋姨娘看老太太中計，笑嗬嗬地回道：“我們哪裏敢教訓大小姐呀！我們身為老爺的妾室，怎麽有教訓小姐的本事！”

    “你們是沒有，”蘇老太太不屑地看了一眼宋姨娘，“說到底妾室就是些玩物兒，蘇府正經的小姐當然不能放給你們教。白卿丫頭，主母在後院裏就是天，主母又沒有犯錯，你身為女兒怎麽可以揪住不放？”

    蘇白卿看宋姨娘在與老太太一唱一和中將火燒到了自己身上，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隨後說道：“老太太忘記了，決定將白卿放在鄉下養育的正是蘇府，召喚白卿回來的乃是聖旨。即使白卿在鄉下養了再多年，也依然是明珠公主唯一的孩子，為了白卿處置一個可能包藏禍心的繼母，也是應當的。何況……”蘇白卿眼波流轉，將眾人神情盡收眼底。“我覺得這責罰也不重，不過三月禁閉而已。”

    “你……你……你這個沒娘養的野丫頭！”蘇老太太沒想到蘇白卿竟然敢公然頂撞自己，拿著拐杖上前就要打她。

    秦嬤嬤立刻站到蘇白卿身前，怒目以對。“蘇府就是這麽對待公主唯一的親生女的嗎？看來奴婢回公主府的時候勢必要將蘇府的態度一五一十地告知公主，好讓她來主持公道了！”

    蘇白卿站在秦嬤嬤身後，衝著全府的主子淺淺微笑。

    我就是你們口中鄉下養大的野孩子，可那又如何呢？你們都得向我低頭，此時府中權力最大的不是我的便宜父親，而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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