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禦醫起身冷笑道：“你胡亂說郡主病情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呢？”

    錢明六神無主，隻能向著四周喊道：“診脈時郡主確實毒氣斑駁啊！這樣重大的罪名，我一介草名怎麽敢胡亂言說？”

    可是鍾禦醫與公孫儀兩位名醫斷言無毒，眾人又怎會信他？

    嚴氏也不想出頭，可錢明畢竟是她帶進府的人，他若坐實了誣陷郡主的罪名，她也不見得會有什麽好結果。

    柳媽媽得了嚴氏眼神後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說道：“錢小神醫說得也在理，他不過是回春堂一個大夫，誣陷郡主這樣的事他做了又有什麽好處？”

    綠冰將劍鋒又往前送幾分，挑釁地看向柳媽媽。“他是沒有這樣的膽子，但他的主子可未必沒有。”

    嚴氏麵覆寒霜，直指蘇白卿：“郡主，自你回京以來我雖說照顧沒有麵麵俱到，但也算得上是盡心盡力。普安寺賊人之事我與翎兒也是險些受害，你萬不能聽信外麵那些謠言與我互相猜疑啊！”

    綠竹見她還是如此狡辯，忍不住道：“那些還指不定是不是謠言呢！虎頭山上的匪令怎麽會出現在蘇家主母房中，如此堂而皇之的證據之下怎麽還能狡辯！”

    嚴氏挺直腰杆喝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真是我招來的虎頭山上的匪人，又怎麽會將這麽明顯的匪令丟在房中等人查看？或許是那夥賊人經過房間時不小心留下的，又或許是那死去的丫鬟招來的賊人，最後卻害了我們！我念你們年少不經事，隻是忠心護主，這次便不追究你們二人以下犯上的罪！若再有下次，定然不饒！”

    浸淫後院之事半生，嚴氏的手段絕不是綠竹綠冰二人可比，隻消片刻就被堵得無話可說，嚴氏說完這些卻沒有絲毫誌得意滿之象，反而溫婉地朝著蘇白卿說道：“郡主這兩個丫鬟實在是口無遮攔，若是現在不教訓教訓，恐怕將來會替郡主惹麻煩。”

    蘇明翰聽完嚴氏所言，眉頭紓解，點頭對蘇白卿說道：“你母親對你是一片拳拳愛護之心，你切不可隨意聽信外間傳言。後院出錯，我在前朝也會抬不起頭來，白卿，你要明白：一筆寫不出兩個蘇。”

    蘇白卿盯著蘇明翰半晌，最終乖巧應聲。

    鍾禦醫看不過眼卻也不能多說，畢竟這都是別人的家事，也輪不到他一個外人來管。隻是家事管不著，總有其他可以管得著的東西，比如：

    “我看這錢小神醫的名號是名不副實了，郡主且說怎樣罰他罷！”親生父親處的委屈無處發泄，這個隨意咒病的人的委屈若再得不到紓解，那也太可憐了。

    錢明眼珠子轉來轉去，忐忑地等著聽蘇白卿會如何罰他，她若是要自己的命，也不知蘇大夫人能不能將他保下來！

    蘇白卿狀似無意地一揮手：“這樣的庸醫如何能讓他再去坑害別人？繳了他的藥箱，不準他再行醫就是。”

    保下一條命了，錢明終於鬆了一口氣，可還沒等他將這口氣出完，公孫儀突然開口道：“我從未與同行切磋過，可否將他的藥箱予我一觀？”

    錢明感覺自己的心又被高高地提了起來，“藥箱而已，公孫先生連七步毒都能解，草民這裏又有什麽值得先生注意的呢？”

    嚴氏一聽這話，當即也明白錢明所帶的毒方就在那藥箱之中，旁人拿到了也不過是個方子，沒了就沒了。可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公孫先生恐怕能看懂這藥方是什麽，不能讓他拿到！

    “錢明不過是胡言亂語的庸醫，公孫先生若是想要切磋，應該找鍾禦醫才是。”

    公孫儀回頭看一眼鍾禦醫，然後搖搖頭說道：“鍾禦醫與我診脈的結果一致，想必藥方之類也不會有大差別。反而是錢明的號脈與我二人相差千裏，想必是有些不同常人的東西在。”

    公孫儀一邊這麽說著一邊打開那藥箱，各式器具皆被他拿出，最後對著一個空盒子發呆：竟然什麽都沒有？

    錢明心中慶幸自己一直用機關木盒，將方子藏在木盒的夾板中，這下總該結束了吧！

    公孫儀卻興致滿滿地對著木盒敲打一下，聽到空洞的一聲“嘟”後笑道：“你這醫者怎麽藥箱還帶機關呢！難不成藏著什麽家族不傳之秘麽？”

    在錢明牙呲欲裂的猙獰麵容下，公孫儀將夾板中的藥方取了出來，並且比對著藥方將裏麵的用量大聲讀出來。

    “蒼耳子三兩、半夏一兩、製草烏一兩、長鬆三兩……”讀著讀著鍾禦醫的臉色越來越黑，公孫儀也不願再念。

    鍾禦醫抖動著胡須斥道：“為醫者須持仁心，藥材是為救人，不是為了害人！你行事逆人倫，將來必有報應！”

    公孫儀雖不像鍾禦醫那樣喜怒形於色，臉上的玩笑樣子卻全都消失，鄭重說道：“這些藥材組在一起，會慢慢掏空人的精氣，不出一兩年，用藥之人就隻能纏綿病榻。”

    蘇明翰聽到這話狠狠甩開嚴氏伸向自己的手，在嚴氏呆愣的瞬間衝著她吼道：“你是怎麽跟我說的？請一位神醫替白卿好好看病，你說你二人之間間隙太深，借此機會正好修複！結果原來是想要害死白卿，害死她就沒有人能在這府裏跟你作對了是不是？！哪一天我要是礙著你了，你也一碗毒藥送到我的桌前，也讓我纏綿病榻？”

    嚴氏哆嗦著嘴唇跪下搖頭：“老爺，老爺，你信我，這件事與我沒有關係，我也不知道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毒方。我對白卿愛護都來不及，又怎麽會害她？”

    “愛護？愛護到想要將她毒死在床榻上？”

    “老爺！我熬了多少年，才熬到您身邊，期間什麽苦我沒有吃過，陪您遠離京城、陪您一步步走回來，哪怕是宋姨娘日日在府內作威作福我都無怨無悔，這都是因為老爺在婉兒身邊。白卿是您的女兒，婉兒怎麽會去害她惹您傷心啊！”嚴婉再也不顧及形象，哭得不能自抑。

    嚴氏這一番哭訴動搖了蘇明翰原本堅定的心，嚴婉有多愛他他是心知肚明，可是證據也是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他冷哼一聲：“你早已不是當年一心隻想著我的嚴婉了。”

    嚴氏哭泣聲一噎，呆呆地看著蘇明翰。

    蘇明翰避開她的目光，對著仆從們說道：“大夫人言行有失，已不再適合掌家，往後家中事宜全權交由大小姐與吳姨娘決斷。扶大夫人回文茵院，若無大事任何人不準探望。老太爺與老太太已經年邁，我不希望他們聽見府中不好的傳言，你們可都清楚？”

    仆從們低頭異口同聲地說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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