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匆匆而行，在離含元殿不過幾步的小路上，卻突然被一位蘇白卿眼熟的老嬤嬤攔了下來。外祖母每日隻清醒一段時間，再耽擱下去，恐怕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蘇白卿滿心焦慮，卻不得不掩於心底，快速向那嬤嬤行一宮禮，“不知嬤嬤因何要攔住我們，隻是我與楚公子皆有要事要與太後娘娘相商，等見完太後娘娘，我與楚公子自會再親自向嬤嬤賠罪。”

    說罷就要離開，可是這嬤嬤腳上功夫也不差，居然能又一次攔下蘇白卿，恭謹地垂首道：“懷明郡主事情緊急，奴婢本不該阻攔，隻不過郡主就不想替您的表姐勸勸貴妃娘娘麽？”

    聽她這麽一說，蘇白卿不得不靜下心來，細細打量眼前這嬤嬤的樣貌，半晌終於想起來，這是她第一次進宮時劉貴妃身邊陪侍的一位嬤嬤。能夠在寵冠六宮的劉貴妃手下做事，一定不是個善茬，她現在說的這些話，必有深意。

    “貴妃娘娘怎麽了？”前世她隻記得這場生辰宴亂得很，卻不記得究竟發生了些什麽，現在想想真是懊惱，哪怕記得一星半點，也比現在盲人摸象要好得多！

    “二皇子殿下今日早些時候進宮來見過貴妃娘娘了。”那嬤嬤見蘇白卿有意要聽，將事情緩緩道來。“二皇子殿下與貴妃娘娘因為薛大小姐起了口角，而且二皇子殿下此次心意已決，貴妃娘娘見勸不動他，就將主意打到了薛大小姐頭上。奴婢也是沒辦法，薛大小姐平日裏和旁人就不親近，孫小姐此次有病在身不赴宮宴，偏偏薛家隻她一個能進宮的小姐，奴婢就是想提前把消息傳給薛大小姐也做不到，隻好在太後殿外等著郡主您過來，盼著您能去勸勸貴妃娘娘，莫要一時心急犯了大錯。”

    “宇軒確實是才出宮去，我在來的路上遇見了他。”楚初辰將自己所知道的也說了出來。“不過，貴妃娘娘準備如何打薛大小姐的主意？”

    蘇白卿和楚初辰一樣不相信這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嬤嬤。不說她跟在劉貴妃身後不知做了多少年的事，就是今日出現在這裏的時機也太巧合了，簡直就像是在這裏等著他們上鉤一樣！

    那嬤嬤不愧是宮裏待久了的人，麵對兩人不信任的眼神依然神情不變。

    “奴婢雖是貴妃娘娘的下人，但也是青霄之民。若貴妃娘娘計謀當真得逞，薛家必然暴怒，陛下到時又該如何處置這兩難的局麵？這是太後娘娘的生辰宴，萬不能讓外邦人看咱們的青霄的笑話去！”

    蘇白卿看著近在眼前的含元殿，咬咬牙說道：“好，我且信你。隻不過得先讓我進去與太後娘娘將事情說清楚……”

    “郡主，等不及了！”這嬤嬤猛一抬頭，一隻手如鐵箍般箍住蘇白卿的手臂，眼中滿是迫切。“奴婢已經在這裏等了半個時辰，若是貴妃娘娘計成，薛大小姐此刻恐怕已經在貴妃娘娘的寢宮之中了！郡主，不能再等了！奴婢等得起，您等得起，可是薛大小姐等不起，青霄的臉麵等不起啊！”

    楚初辰手指隔空一彈，那嬤嬤抓著蘇白卿的手立即吃痛鬆開，她這才發現自己越矩的行為，慌忙跪下。

    “奴婢一時不查，傷了郡主，還請郡主降罪。”

    蘇白卿神色複雜，這嬤嬤這麽看著確實是一直為青霄考慮，方才著急的模樣也不像是作假。

    那麽現在，她有兩條路可走。

    一是對這嬤嬤的話不管不顧，進去麵見太後娘娘，打消她為自己擇婿俺的想法，為她將來要做的事保留更多的時間；二是去救她那命運多舛的薛表姐，放任自己成為此次生辰宴的靶子。

    為己、還是為人？

    做出這個決定並不困難，蘇白卿深深看一眼離自己不過幾步的含元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楚初辰，在我回來之前，一定要穩住太後娘娘的心神！”

    “使喚我倒是挺自然。”楚初辰看似抱怨，實則嘴角翹起，進宮以來一直陰鬱的表情也有融化的跡象。

    既然卿兒已經做下決定，他自然不會多加幹涉，太後這邊還需要他去好好琢磨究竟該怎麽摸清楚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啊！

    嬤嬤疾行幾步跟上蘇白卿，楚初辰輕笑一聲也向前步入含元殿中。

    自始至終，蘇白卿沒問楚初辰能不能穩住太後的心神，楚初辰也沒問蘇白卿究竟能不能勸動劉貴妃，就好像對方做成這種事是理所應當一樣。

    這種被信任的感覺，倒還不錯。

    嬤嬤找上蘇白卿純粹是隻有蘇白卿這一條路可走，二皇子已經被貴妃娘娘確認離開皇宮了，孫小姐抱病在身，她總不能直接去薛大小姐麵前大喇喇地告知她貴妃娘娘的意圖。且不說薛大小姐信不信她，還不等她見到薛大小姐人，貴妃娘娘的人就已經將她暗地裏製服了，實在是沒有辦法，她隻能借著來看望太後娘娘的機會在含元殿外等著懷明郡主，還好，郡主還是明事理的。

    隻要郡主前去麵見貴妃娘娘，二人好好坦誠布公地談一談，將貴妃娘娘的心結解開，趁著事情還沒有變得更糟之前將薛大小姐放出來，好歹不會出什麽大的岔子。

    可惜理想是好的，現實卻總是發展得讓人猝不及防。

    在前往貴妃寢殿的路上，蘇白卿突然停住步伐，表情也變得嚴肅沉重，她開口便問：“嬤嬤，你是何時出的貴妃寢宮？”

    嬤嬤一愣神，不明白懷明郡主怎麽突然問起時辰來了，但還是乖乖答道：“二皇子是辰時三刻離開皇宮的，之後貴妃娘娘就忙著布置計劃，奴婢找到機會偷跑出來應該是巳時整。”

    她已經盡量快地偷跑出來了，甚至連貴妃娘娘的計劃都沒看完全，隻知道貴妃娘娘要將薛大小姐引過來做些什麽。

    “你在含元殿外等了我半個時辰，可你看這日頭，已經快要午時了。”蘇白卿算著時間，越算麵色越是凝重。

    嬤嬤不明白時辰快到午時有什麽不對的，可又不敢冒冒然地問這位“凶名在外”的懷明郡主，隻好拐著彎地勸解：“郡主，現今時辰並不重要。隻要您快些去勸導貴妃，一切就都還來得及，隻不過是一個時辰，奴婢走時貴妃娘娘還未來得及布置好一切……”

    “怕就怕，貴妃娘娘都是做給你看的！”蘇白卿艱難地吐出了自己方才突如其來的猜想。

    為什麽劉貴妃偏偏會在要對薛表姐做些什麽事的緊要關頭疏漏了這個嬤嬤，她還跑到自己眼前來求著自己去救薛表姐，劉貴妃不是第一天在宮中做事的小丫頭，這恐怕、都是她故意放出來的漏洞。

    她看到了這嬤嬤焦慮的樣子，所以特意將這嬤嬤放了出來，她深知嬤嬤隻能來找自己，所以在那嬤嬤麵前大張旗鼓地做出一副要將薛寒月抓過來的模樣，等到嬤嬤離開寢宮，她再實施她真正的計劃。

    若是自己今日真的隨嬤嬤進貴妃寢宮，恐怕薛表姐就再無人可救她了！

    劉貴妃，心腸果然夠狠夠縝密，不愧是在宮中十多年與皇後不分上下的女人啊！

    嬤嬤的臉色也變得慘白，本來以為蘇白卿來了還可以勸上一勸，可是現在貴妃娘娘連她都算了進去，顯然是勢在必得。更何況，現在她們知道的關於薛寒月身在何處的消息已經全部斷裂，薛寒月不在貴妃寢宮，那會是在何處？

    茫茫皇宮，該去何處尋覓她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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