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初辰偏過頭去，換個話題問道：“你決定要去新鄉了？”

    盡管知道自己身邊有他的眼線，蘇白卿還是打從心底裏地感到不適。

    “嗯，陛下今日已經答應。”

    “陛下真是驕縱你。”楚初辰淺淺地笑了一聲，這話不知是褒是貶。

    “他想要驕縱的人如今不願意讓他縱著，他便隻能縱著我了。”歐陽明暉想驕縱的自然就是深入簡出的明珠公主，可惜明珠公主這些年來已經鮮少惹事，甚至門不出戶，歐陽明暉顯然知曉緣由，卻也無可奈何。

    “都是老一輩的事了，你怎麽那麽在意？和將來有關？”楚初辰對頗有趣味地拈著一抹笑問道。

    “將來”，這個詞一出現，蘇白卿險些以為楚初辰已經勘破了她的前世今生，動作就不由得慌張起來，一個不小心就將手邊的瓷瓶打翻，眼看著貴重的瓷瓶就要落下，一雙手突然闖入眼前將瓷瓶接住，又放回原處。

    “雖然太後喜歡你，但若是隨意打壞宮中的東西，少不得還要被皇後刁難一番。你與薛寒月交好，便要被劃到二皇子那邊去，最近小心些。”楚初辰神色自若地叮囑著，像是他們二人相識多年。

    蘇白卿細細打量他的神情，發現他並沒有驚奇的模樣，也疑惑起來，楚初辰他究竟知不知道？

    若是前世她必定不會信這些神鬼之論，那位國師大人的批命她也不會相信，可是經過一場叫她難以置信的重生，對這位國師反而敬畏起來，而楚初辰作為國師選中的弟子，說不定還真知道她的前世。

    楚初辰見她半晌不言語，也不著急，琉璃目轉過太辰殿中每一處，突然，他的眼睛定在一處，“那是什麽？”

    蘇白卿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現那裏擺著一尊玉觀音，成色極好。

    楚初辰朝那處一伸手，玉觀音轉眼就到了他的手上，玉觀音的玉質溫潤，觸手生溫，整塊玉毫無瑕疵，光滑得幾乎透明。楚初辰把玩了一會兒就勾起嘴角，“看來害得太後一直昏睡的毒藥，是我先找到了。”

    聽他這麽一說，蘇白卿看向這玉觀音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伸手正要碰一碰那玉觀音，卻被楚初辰拿胳膊正好擋住，她疑惑地看過去，楚初辰一挑眉，理所當然地說道：“都說了有毒，你還碰它作什麽？”

    蘇白卿被他一噎沒有不忿，反而饒有趣味地說道：“看來你也不是全都知道。”

    “嗯？”楚初辰疑惑地看過去，卻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蘇白卿將玉觀音搶了過去。

    “西域毒林不是好闖的，我懂毒也不是一日間就學會的，有人說這世上學毒最快的捷徑就是親身試毒，試到百毒不侵，自然就會了。”蘇白卿將玉觀音放在眼前打量，看了兩圈才在底座發現一個細微的小孔，想來這就是太後中毒的罪魁禍首。

    楚初辰緊了緊已經空無一物的手掌，神色恍惚，自嘲一笑。

    “我從前就知道你對自己夠狠，早該明白你有今日定是又有取舍。可是真的擺在我眼前時，我倒寧願當初死都不放你進那毒林。”

    “你在嘀咕什麽呢？”蘇白卿沉浸在尋找毒藥的途中沒聽清他的話，便穩了他一句，沒想到正好對上他蘊滿後悔的眼睛，不禁一怔。

    “若是、我沒遇見你就好了。”若是不曾遇見，也不會這麽多年念念不忘，每日每日地盼望著那一封封關於她的信，數著她回京的日子焦急難耐，就不會這麽酸澀難言。

    可若是不遇見，他早該悄無聲息地死了，又哪來這些年偷來的時光，怎麽嚐得了人生百味？

    這是他的劫，也是他的緣。

    聽見楚初辰這沒頭沒尾的話，蘇白卿不禁皺眉。

    “我與楚公子初識應是楚公子刻意攔住我進宮的馬車，又怎麽說得上是遇見？”若非他胡攪蠻纏，她又怎麽會認識他？

    楚初辰似也想起了那一日，眉眼舒展，“原來你還記得。”那雙燦若星辰的眼眸看著她，還像是那一日突如其來掀開她簾子的登徒子一樣耀眼。

    握著玉觀音的手下意識地一緊，急忙轉移話題道：“這玉觀音究竟是誰送的？”

    楚初辰也沒戳穿她，暗自笑笑就不再追問。

    “我去喚人進來問清楚。”

    不出一會兒太後身邊伺候的薛嬤嬤就邁著碎步走入屏風內，小心翼翼地觀望太後幾眼，發現太後仍然在睡後沉穩應答：“不知懷明郡主想要問什麽？”

    蘇白卿舉著玉觀音問她：“這玉觀音是誰送來的，什麽時候送來的？”

    薛嬤嬤抬頭看著那玉觀音，目光疑惑：“這是貴妃娘娘送來的，要說日子，也就是這段時間，大約一月有餘。”

    “太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嗜睡的？”蘇白卿又問。

    “一月前，就是在太後娘娘決定將生辰宴定為郡主您的招夫宴後不久……”薛嬤嬤整日伺候太後，對太後的作息記的很清楚。

    “看來她是一月前就有準備。”蘇白卿臉色陰沉。

    楚初辰的神情也好看不到哪裏去，“要不是歐陽宇軒臨時起意，她那一日都將心神撲在薛寒月的事情上，恐怕遭罪的就是……”

    楚初辰心中大恨，萬沒想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還有人想要對蘇白卿動手，而他卻提前並不知曉。神色變幻幾遭，楚初辰怒氣衝衝地邁步往外走去。

    薛嬤嬤被他這副模樣嚇到，生怕他會做什麽不計後果的事，抬腳就要追，卻被蘇白卿伸手攔了下來。

    “嬤嬤不必擔心，楚公子心中應該也是有數的。”

    “怎麽能不擔心，楚公子做事向來沒個輕重……”薛嬤嬤滿麵焦急，還欲再追，正巧對上蘇白卿清淩淩一雙眼眸，焦急的心驟然熨帖。

    “不會有事的，他要去追究的人，已經沒能力再翻身了。”這也是蘇白卿沒有阻止楚初辰的原因之一，劉貴妃已經失去了二皇子，劉家也已經要將劉子萱嫁給大皇子，顯然是要徹底放棄劉貴妃。

    現在的劉貴妃，也隻有貴妃這一名不副實的稱號在，母家不扶持，身後無子嗣，楚初辰去追究她的過錯，她也不敢多說什麽的。

    這是蘇白卿思量後的結果，她卻沒能考慮到楚初辰的性情，薛嬤嬤看著蘇白卿欲言又止。

    這位小霸王，可不會管要去追究的人是什麽身份！

    不過出乎他們意料的是，不過半個時辰楚初辰就回來了，當時蘇白卿正在叮囑薛嬤嬤讓她好好照顧太後，看見他一臉悠閑地回來，兩人都是一愣。

    “你不是去……”蘇白卿猶豫著要不要問。

    “對，我去見過劉貴妃了。”楚初辰拿起桌上的溫茶喝了一口，舒服地眼睛微微眯起。“看來皇後真是恨極了她，她病得太重，根本下不來榻。”

    蘇白卿閉上嘴巴，明白為什麽楚初辰神情這麽舒暢了，有人替他出了這口氣，他看見受苦的劉貴妃，自然會開心些。

    嗯？氣？他哪來的氣？想到薛嬤嬤先前說的話，蘇白卿微微抿唇。

    薛嬤嬤見慣了宮中爭寵，但是盛極一時的劉貴妃就這麽隕落，她也忍不住開口感歎。

    “二皇子這一離開，劉貴妃徹底沒了依靠。唉，等太後娘娘醒過來，還不知會怎麽難過二皇子的事呢！”

    “她從前欺負過多少人，如今就該償還多少債，因果循環而已，嬤嬤何必為她感慨？至於太後娘娘，她老人家比咱們所有人都想得開。”楚初辰不怎麽在意這些，若不是太後仍有餘威，劉貴妃又怎麽會如此隱秘地用毒企圖陷害蘇白卿？

    楚初辰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說道：“對了，卿兒，那一日我來見太後時太後說了，她是最中意我的。”

    蘇白卿猛地回頭，愕然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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