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玉不知道為什麽，她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又回到了邊區。剛剛離去的車票還在包內放著，新的那張就已經成為過去時。

    熟悉的小木屋遠遠地就吸入眼中，胡之玉瞬間就迷霧了雙眸。離去時還不曾有這樣的心情，歸來時卻是如此地心酸。

    那物沒變，那心卻是變了。不同的心境折射著不同的心情，誰也沒法對抗時間換空間所帶來的物景人移。

    昨天屬於小木屋的心情，今天統統地換了樣。

    校園裏冷冷清清的，休息日，學生老師都放假了。胡之玉腳步緩緩地走進了學校。多日不見的校園，已然有了相隔許久的親切。胡之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起居區也是空蕩蕩的。人呢？大威呢？都哪兒去了呢？

    不就是幾天、幾十天的功夫，怎麽統統地不見了呢？時間帶走了一切，不曾留下商量的縫隙，就席卷得不留一點痕跡。

    胡之玉的淚珠滴滴噠噠地往下流，哭出了聲。胡之玉也不顧形象了，反正這裏一個人也沒有，誰也不會見著她的悲傷，誰也不會嘲笑她的失態。

    不曾貪心過，也不曾開啟過心門，卻還是惹上了一身的委屈。事起在這個地方，她還要到這個地方宣泄出去。

    本來是明媚而又熱烈的陽光，怎麽走著走著就雨霧繚繞呢？

    胡之玉甚是不明白，她錯在哪裏？又為什麽要承受著不著邊際的困惑。

    胡之玉似乎也明白。有的東西，在你徘徊或者躊躇的時候，去或留都無所謂。可是，當這個東西貼上了不屬於你的標簽，那份悵然若失就會襲卷而來。

    當胡之玉在日複日的支教生活裏，對形影相隨的度原吾揮霍著疏離和任性，她感覺那份相隨好久好遠，似是總也揮霍不完。

    可是，當戛然而至的時刻來臨，胡之玉才發現有的東西是真的不經揮霍，耗盡了就是耗盡了。

    盡管胡之玉沒有將心交出去，也沒有有心地去配合度原吾的愛情進程。但是，現在的胡之玉發現，有些情愫已經不知不覺地探進血液，撓向了神經。

    由此看來，胡之玉不是個沒感情的動物。隻是那份感情被她用理性打壓了下去，但是潛意識裏的那份情絲卻是不受限製地在血脈裏賁張，由不得胡之玉理智又理性。

    當胡之玉回悟過來的時候，已經不見著早與晚，對與錯的區別，反倒是一份慶幸。她慶幸自己沒有將心交出去，否則，燃燒的恐怕是毀滅之災。

    哭夠了的胡之玉，又坐到了山坡上愣神。放眼望去，一山又一山地，開闊著又伸展著。為情鬱結的心，漸漸地鬆散開來，一絲絲地透射著陽光進來。

    這方神聖的土地，是靈魂的家園，開解著胡之玉的思緒。

    這裏純淨的空氣，廣闊的天空，離開了世俗的煩擾，一切平靜而美好。

    坐了多久，胡之玉不知道。沒有人催促，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坐得久了，漸漸歸於平靜的胡之玉竟然眯起了雙眼，打上了盹。

    不知是大威引令著度原吾，還是度原吾引領著大威，他們一路瘋狂地向著小木屋而去。他們都思家心切啊。

    遠遠地，大威就見著了坐在山坡上的胡之玉，撲著方向就奔了過去。

    度原吾又走在了散了無數次步的小路上，那景那物都沒變，隻有人兒變了，變成了形單影隻的他。

    曾經的他，汗灑這條小徑，情灑這條小路。盡管沒有征得胡之玉的有心配合，但亦是快樂和滿足的。

    但是，現在這份美好沒了，匆匆地就交給了昨天。

    度原吾無奈地搖了搖頭，唉，時間要改變一切，誰也阻擋不了啊！

    轉過道路彎口，就能放眼那個山坡，那是他與她初次相識的山坡。那時候的他們，開敞著心扉，海闊天空著、喜笑顏開著，聊也聊不完的神話。

    漸漸走近的度原吾，抬頭就見著山坡上的一抹粉紅。隻是度原吾無心去深入探究，他在心裏都不曾幻想胡之玉會出現在那裏。

    繼續走向小木屋的度原吾，還是向那抹粉紅望了望。大威已經與那個人耳鬢廝磨在一起了。

    度原吾的心快要跳出來了。那是真的嗎？真的是他的玉女嗎？

    度原吾加快了步伐，他忘記了這是高原地帶，氧氣是不夠用的。加大步伐的度原吾很快就走不動了，心髒狂跳得厲害，他不得不慢下步子去穩住小心髒。可是，他又急於靠近那抹粉紅。度原吾又邁出了急切的步子，慌不擇路地奔過去，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當胡之玉轉身的一刹那，見著臉色傻白的度原吾。那人的嘴一張一合的，竟然出不了聲。

    胡之玉刷地就流下了眼淚，起身迎了過去。

    度原吾盡管沒有出聲，但是卻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兩個淚眼的人兒，你望著我，我望著你，相對無言。

    大威見不慣這樣煽情的場麵，嗷嗷地叫著，“歐歐，玉玉，歐歐，吾吾，見麵該高興啊，怎麽都哭了呢？歐歐，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好難受啊。歐—”

    度原吾靠近胡之玉一步，就攬過了胡之玉的肩膀，再用力一勾就擁入了懷中。胡之玉要掙紮，度原吾哽啞著聲音挽留，“別動，讓我抱抱你。”

    胡之玉閉目了雙眼，沒有掙紮，也沒有伸出擁抱的雙手。隻有眼淚在“吧嗒吧嗒”地滴著，濕了度原吾的前襟。

    即使胡之玉再堅硬的心，在此刻也不忍心不去慰藉那份真情啊。許久，胡之玉才慢慢地從度原吾懷中抽出身體，看清了一張憔悴清瘦的臉。

    她好痛，鼻子一酸，淚水又盈上了眼眶。

    胡之玉看著那張英俊卻落寞的臉，心痛地問，“為什麽在這裏，為什麽要這樣？”

    度原吾還是喑啞著嗓音，“等你。”

    一句等你，讓胡之玉的心瞬間似針穿過，淚水順著臉頰就流了下來，哽咽著，“如果我不來呢？”

    “我也會在這裏等，即使你不出現。”度原吾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語。“這兒就是你和我的永久記憶，不管你來與不來，隻要在這裏，我都會看到你。”

    “你傻啊！”一波淚水又越過胡之玉的臉頰，滴噠下來，她捶打著他的胸脯。

    胡之玉的捶打令度原吾感受到自己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活在與心愛人兒的相處中，“之玉，我不想失去你，今生今世我都不想放下你。”

    近乎失而複得的相逢，令兩個人真切地流露了感情。如果沒有外界的幹擾，或許他們就是彼此的最好和未來。可是，愛不單單的是兩個人的兩情相悅，還附屬了很多的其他條件，所以情路不是你情我願就能成就的。

    度原吾要到這兒回憶他們的點滴往事；胡之玉到這兒，似乎是來尋找些什麽、又似乎要了斷些什麽。

    他們不期而遇，他們恍然如夢。如罌粟一般的愛情折磨著兩顆年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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