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侯府，果然太醫還未請來，蘇輕寒來不及換下濕透的衣裳，忙將齊王府送的藥喂他吃下，和書拿來的藥是一瓶用白玉瓶裝了的藥丸，拿水化開即可。

    鄭氏幫著她喂蘇雲灝吃了藥，見她一身衣裳都濕透了，頓時皺緊眉頭：“快去換身衣裳，你身子弱，若是照顧好五郎你又病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玉屏早已命小丫頭去落梨閣拿衣裳，說話間正好送來，蘇輕寒去偏房換了，又喝了鄭氏命人煮的薑湯，吃了兩丸驅寒的藥丸，待過一會兒再看，果然蘇雲灝退了熱，心中這才鬆了口氣。

    鄭氏見蘇雲灝退了熱，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看一眼天色已經是後半夜了，蘇輕寒有些歉然道：“勞煩四嬸忙了一夜，時候不早，快去休息吧。”

    鄭氏搖了搖頭，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說什麽勞煩不勞煩的呢，你幫我出了一口氣，我感激你。”

    蘇輕寒知道她說的是那件紫煙繡披風的事，眼中閃過一縷暖意，笑道：“哪裏是我幫了四嬸，若沒有四嬸借我那件舞衣，我此時怕是已經在佛堂了。”

    早在丫頭來報衛氏動過舞衣的時候，她心裏就生了防備，恰好鄭氏那裏有一件顏色款式都相近的舞衣，二人一合計，便做了調換。

    “若沒那件舞衣，你也未必不會有脫身的辦法，而我心中這一口氣，卻是在今日才咽了下去。”

    鄭氏說著，攜著她的手走到外室，聲音微冷。

    那件紫煙繡的舞衣，不是從別的地方得來的，而是十年前林氏送給她的。

    當時林氏還未扶正，蘇輕寒的生母還活著，隻是因懷著蘇雲灝的緣故身體有些虛弱，不便管家，當時蘇興宇正外放為官，衛氏跟他在任上，方氏是庶子夫人，管家的事便由她管著。

    後來蘇輕寒生母離世，林氏扶正，她本想將管家大權交給林氏，卻被老夫人拒絕了，老夫人覺得該讓林氏跟著她學一兩年再說，她幾番推辭不得，便隻得應了，想著妯娌都是一家，把所有她知道的都告訴林氏，林氏麵上感動，暗中卻以為她不願交出權力，懷恨在心，送了她那條動過手腳的紫煙繡舞衣，又幾次三番誇讚她的舞蹈，話裏話外都是想讓她試一試舞衣的意思。

    她那時年輕，又太過相信林氏的好心，便穿了那件舞衣，哪知道會踩住裙擺摔倒，當時她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因為這一摔而沒有了，甚至傷了身子，這麽多年再不曾有孕，老夫人又以為是她貪美才見了紅，這麽多年都對她不冷不熱。

    而林氏呢？她成功要回了管家權力，又將她從老夫人心中擠了下去，還除掉了一個爭家產的孩子，一石三鳥，好不風光！

    誰又能知道她心裏的恨？

    老夫人那種利益至上的人，指望她處置林氏，還不如她親自動手！

    這口氣她憋了十年了，林氏害了她的孩子，她便廢了她女兒的腿，由這件舞衣開始，再由這件舞衣結束，一報還一報，公平的很。

    “四嬸是有福之人，以後說不準還會有奇跡出現，但若是一直鬱結於心，於四嬸身體也無益不是？”

    蘇輕寒笑著勸道，鄭氏緩緩露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你說得對，為這等人置氣傷了身子，不值。”

    她說完又有些擔憂：“隻是，你如今得罪了林氏，以後待她緩過來，怕是會對你不利，你的婚事還捏在她手裏，得盡快想個法子才是。”

    古來兒女婚事都由嫡母做主，蘇興邦再看重蘇輕寒，婚事上也要考慮林氏的意思，若是林氏暗中使絆子，蘇輕寒後半輩子可怎麽過？

    蘇輕寒笑了笑：“四嬸不必為我擔憂，我心中有分寸。”

    “你有主意就好，千萬小心，莫被她拿住了把柄。”

    外頭的雨早已停了，鄭氏低聲交待一句，趁著夜色出了毅竹院。

    深夜之中，汀蘭院的牆頭上忽然冒出一顆人頭，那人四下看了看，見院中無人，才往邊上移了移，貼著牆角處栽著的一顆柳樹順了下來，那人貓著腰往正房摸去，正打算進門，卻見屋內燭火明亮，頓時嚇了一跳。

    就在這時，門忽然開了，屋內丫頭跪了一地，隻見方氏坐在主座上，兩條長眉都要氣歪了，見人回來，立刻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她說著走出門來，將門口的人一把扯了進去，隻見被她扯進門的人身上臉上都濺了泥點子，衣裳都成了一團泥，不由氣道：“我說你怎麽一天不見人影呢，原來是又偷跑出去瘋玩，你瞧瞧你的樣子，哪裏像個侯府小姐！”

    原來此時回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蘇清顏。

    一整天都不見她出來，方氏正納悶，就聽早前她派來叫人的夏荷說六小姐過了午就跑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可把她嚇得不輕。

    蘇清顏是個呆頭呆腦的，除了打獵射箭其他一概不放在心上，若是再像得罪六皇子一般得罪貴人可怎麽好？

    想到這裏，她扯過丫頭手裏的帕子給蘇清顏擦掉臉上的泥，罵道：“平日裏怎麽不見你多機靈呢，往出跑的法子一天換一個樣，你這哪裏像個侯府的千金，淨知道給我丟人！你說說，你這麽晚去哪了？”

    蘇清顏不說話，乖乖由著她罵，聽她問起，才吐出幾個字：“迷路，下雨。”

    迷路了，又遇上下雨，這才回來晚了。

    方氏歎了口氣，將帕子丟到盆裏讓丫頭去洗，又吩咐人伺候蘇清顏洗澡，自己生了會兒氣，又罵：“一個個都是不省心的！”

    內室屏風後麵，蘇清顏坐在浴桶裏，搖搖頭不讓丫頭們服侍，待丫頭們都退到屏風外麵，才慢慢攤開掌心，從嘴裏吐出一顆碧色珠子來，那珠子隻有小指肚大小，綠的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墨色的瞳仁動了動，隨後再次張口，將珠子含進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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