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寒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興味，鎮國公和秦衍都開了口，她自然不能拒絕，便坐到棋桌另一旁，低頭細細看了一眼棋局。

    棋盤上黑白棋子壁壘分明，但明顯黑子已經落於下風，她沉思一瞬，抬手拈起一顆黑子，落子無聲，黑子下滑的頹勢驟然而止。

    秦衍看了一眼她落子的位置，眼中笑意更多了幾分，白子落地，將她剛剛尋到的生路堵死，蘇輕寒不緊不慢，又跟著落子，卻沒有去挽回好不容易尋得的生門，而是在後方防守。

    秦衍眼眸亮了亮，似是故意一般，緊跟著蘇輕寒落子的地方下了一顆白子。

    蘇輕寒落子，他也不猶豫，仍緊跟著落下一顆白子。

    蘇輕寒再落黑子，秦衍白子緊跟，幾次三番之後，蘇輕寒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隻見那雙鳳眸裏盈滿了笑意，卻不是蕭景湛那種溫和的笑，也不是沈家兄妹那種關懷的笑，像極了在紅棠園時沈婉兒定要沈鉞跳舞時的戲謔。

    沒錯，就是戲謔。

    她暗暗在心頭翻了個白眼，剛升起些煩躁，卻忽然驚醒。

    下棋最忌諱什麽？

    最忌諱急於求成，忌諱心態不穩，而秦衍現在在做什麽？

    他在擾亂她的心緒。

    一旦心亂了，這場博弈的主動權就落到了秦衍的手裏，她隻能被動接招，這樣的後果必定是她被秦衍牽著鼻子走……

    那絲煩躁如烏雲一般驟然被風吹散，她很快冷靜下來，剖開表象，更加認真地投入到這場棋局之中，這一細看才發覺，秦衍落子的位置看似沒有章法，隻是故意跟著她，實則他每一步都算計的十分清楚，再這麽下去，不出十步，她必敗。

    好個危險的秦衍，好個奸詐的計謀！

    好在她及時回過神來。

    蘇輕寒穩住思緒，不再執著黑子緊跟白子這件事，微微思慮片刻後落下一子，沒有再繼續按照自己原定的布局走，而是回過身，落到了白子旁，棋盤上黑子的防守頓時被撬出一個缺來，隻要再在這個缺口使點力氣，黑子的生機就會像山洪一樣流瀉出來。

    她這一招走的極險，就賭秦衍敢不敢動這個缺。

    秦衍眼中的戲謔之色收起，微微眯起眸子看了一眼蘇輕寒，對麵的女子麵色沉靜，雙眸淡然，從神情上完全看不出一絲緊張。

    他手中的白子在指尖劃過，眼看就要落到那個缺口處，在落子前一瞬忽然改了主意，落到了一子之隔的空缺處。

    蘇輕寒神色間不見鬆動之意，抬手落子，黑子落到棋盤上，宛如有了生命，化成一頭斑斕猛虎，朝著剛剛侵入自己山頭的金毛雄獅發出一聲怒吼，撕扯下雄獅脖頸間堅韌的鬃毛來，然後警惕地盤旋在山口，一雙虎目炯炯發光，隻等著再將不知死活的入侵者撕成碎片。

    缺口處守著這樣一頭猛虎，雄獅一時無法寸進。

    秦衍眼中閃過驚訝，第一次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蘇輕寒，都說棋品見人品，這麽小的女孩子，能這麽快反應過來他的戰術並對此作出調整，兵行險招，即使落於頹勢，神色間卻絲毫不見焦躁，殺伐果斷，哪怕挽回敗局，雙眸中也一點不顯滿足，果真是聞名不如一見，這位蘇小姐，真的太過令人驚奇。

    棋逢對手，他也很快起了與之一戰的好勝心，眼中戲謔之色全收，興味卻不減反增，用比之前更認真百倍的態度對待這盤棋。

    蘇輕寒也發覺了秦衍態度的變化，她心中也生出一絲壓抑不住的激動，落子之間，二人好似置身於戰場，兩軍交戰，你來我往，刀槍劍戟斧鉞刀叉十八般武藝盡顯，隻為酣暢淋漓的一場對戰。

    屋子裏靜默無聲，隻有落子時輕響的哢噠聲，鎮國公在一旁觀棋，明顯也感覺到了二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勢，不僅沒有不滿，神色間甚至露出了笑意，眼看已經過了午時，丫頭進來詢問是否用飯，鎮國公示意她們禁聲，丫頭們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二人一來一往之間忘了時間，眼看太陽已經西斜，棋局上卻還未分出勝負，斑斕猛虎與金毛雄獅誰也不能奈何了誰。

    蘇輕寒到底體弱，下棋又是極其耗費心力的事，不動如鬆地坐了一下午，水米不進，下棋的思路雖越發清晰明了，但臉色已經有些發白，額頭上也滲出汗珠來，加上胳膊上受了傷，落子時手不受控製地抖了一下，黑子啪嗒從指間掉落，位置偏了一格。

    秦衍的棋藝與她不相上下，體力卻比她好得多，見她黑子落在了一處必死的位置，略有些驚訝地抬眸，正對上一雙沉靜如水的黑眸。

    那雙眼中沒有輸棋的懊惱，也沒有下錯子的不甘，有的隻是平靜，平靜到讓他連“你輸了”這三個字都說不出來。

    “齊王殿下棋高一著，輕寒輸了。”

    蘇輕寒淡淡瞥了一眼最後那顆黑子，輕聲說道。

    這一瞬間，秦衍腦中閃過無數念頭，最後卻隻勾了勾唇：“蘇小姐承讓。”

    這樣堅韌的女子，輸了就是輸了，不論什麽原因，也不論是否能贏，認輸認的坦蕩，不需要旁人自以為是的寬慰，生平頭一次，他贏了棋，卻有種輸了的感覺。

    想到這裏，秦衍不由笑出聲來：“棋逢對手，乃是人生一大幸事，不知蘇小姐可有興趣參加三日後五頂山的棋會？”

    蘇輕寒心頭微微蹙眉，淡聲道：“王爺過譽了，輕寒棋藝尚淺，恐怕會讓王爺失望。”

    “若說蘇小姐棋藝不高，那可真是太妄自菲薄了，”秦衍唇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無害的笑，道：“蘇小姐就當幫本王一個小忙，之後本王必定重禮答謝，如何？”

    他刻意咬重了“重禮答謝”四個字，話裏的未盡之言就是，人家已經幫了你好幾次了，還救過你的性命，救命之恩湧泉相報，連這一個小忙都不肯幫？她豈不是成了知恩不報之人了？

    蘇輕寒心中暗罵此人奸詐，冷笑一聲：“王爺言重了，既然是個小忙，輕寒豈有推辭的道理？”

    她說完又暗暗咬了咬牙，剛剛對弈時的快意頓時消散大半。

    二人說話時，鎮國公就坐在一旁喝茶，一點插話的意思都沒有，待二人說完了，才笑道：“看你們下棋，我這老頭子都繃著根弦，總算是下完了。”

    他說著命人倒了茶來，話雖如此說，眼中卻帶著笑意，對著外麵道：“福嬸，讓人把飯擺到我這裏，王爺和阿敏跟我一起用膳。”

    “是，國公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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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山小神醫夜清婉，偷溜到山下浪，不小心救了個一肚子壞水的大灰狼。

    這隻大灰狼某天突然吵著要娶她！

    某王爺，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自當以身相許。

    某女，嗬嗬。

    【小劇場】

    片段一：

    “王爺，您的情敵組團殺上夜府了。”

    某王爺一陣風似的消失。

    某侍衛：追妻路漫漫，王爺心真累。

    片段二：

    終於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某女爬上某王爺的屋頂。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某女賦詩。

    “何來三人？”某王爺不解。

    “杯中影，屋上嬌……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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