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柏翠院，銀燭有些擔憂：“小姐，老夫人不會怪您自作主張吧？”

    蘇輕寒輕輕搖了搖頭，哪裏還有方才在老夫人麵前強壓的惶恐，淡淡道：“八妹妹的事，老夫人雖然點了頭，但心裏未必真的願意隨了林氏的意。”

    林氏三番五次拿侯府名聲開玩笑，老夫人心裏早就對她不滿了，之所以同意蘇蕊的婚事也是沒辦法的事，眼下蘇蕊得了封賞，狠狠給侯府長了臉麵，她嘴上不說，心中也是讚成的，又怎麽會怪她？

    銀燭這才鬆了口氣，蘇蕊年紀小，她們做下人的也不忍她就這麽毀了一輩子，如今能躲過一劫最好，但同情歸同情，她們卻不願此事牽扯到蘇輕寒，眼下聽蘇輕寒這麽說了，兩個丫頭的心才算完全放了下來。

    回到落梨閣，隻見鄭氏身邊的丫頭在門外守著，蘇輕寒微怔，很快明白鄭氏是為了今日蘇蕊一事而來，便帶著銀燭玉屏進了院子，鄭氏正在廊下坐著，見她們回來便要起身，蘇輕寒快步走過去扶著，笑道：“四嬸怎麽不進去坐，快四月的天雖暖和了些，這會兒卻已近傍晚，晚來風急，若是著了風寒可怎麽好？”

    鄭氏順著她的手站起來，淺淺笑了笑：“我瞧著院子裏的花好，略看一看罷了，再過幾日怕是看不到了。”

    快到四月，滿院的梨花也要謝了。

    蘇輕寒看了一眼開至荼蘼的梨花，扶著鄭氏進了房，道：“四嬸若是喜歡梨花，來年花開，咱們在樹下讓人支了茶桌賞花品茶，豈不是更好？”

    鄭氏笑了笑：“那倒是極好。”

    二人在椅子上坐了，流螢上了茶，命丫頭們都下去，鄭氏才道：“你今日幫了八姑娘，老夫人雖不至於為難你，但林氏隻怕是更恨你。”

    蘇輕寒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眼中漫出冷意，淡淡道：“她恨我不是一日兩日，多一筆少一筆也沒什麽要緊。”

    鄭氏眼眸微頓，似是有些歎息：“話雖如此說，但你畢竟是侯府的女兒，現在蘇清柔毀了，她少不得要為難你，林氏掌權多年，僅憑蘇清柔一事不過是讓她傷筋動骨罷了，她又是你的嫡母，你不可做的太過分，墮了你母親的賢名。”

    她停了一瞬，想要說些什麽，對上蘇輕寒漆黑如墨的雙瞳時，最終微微一歎，抬手覆上蘇輕寒的手背，低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林氏陰險狡詐，不得不防，你要時刻小心，處處謹慎。在這後宅之中，能壓得過林氏的隻有老夫人，今日的事可一不可再二，若是老夫人覺得你心機深沉不好掌控，隻怕對你的印象會大打折扣，你可明白？”

    她說完拍了拍蘇輕寒的手，目光望向窗外，院子裏梨花已經落了大半，樹枝上已經發了芽長了葉，綠茸茸的十分惹人喜愛，她眼中又慢慢湧上一層暖意，收回目光看向蘇輕寒：“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我不願看你多走彎路，總想著多嘴一句，還請你不要見怪。”

    蘇輕寒握住她的手，清淡的雙眸中也染上點點溫暖，彎了彎唇：“四嬸是關心我，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

    鄭氏慈和地笑笑，慢慢站起身來：“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了。”

    蘇輕寒起身送她，走到門口又握了握鄭氏的手，柔聲道：“四嬸盡管放心便是。”

    鄭氏點了點頭，扶著冬雨的手走了出去，出了院子，她又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心頭微微歎了口氣，其實她本意是想勸蘇輕寒多多保全自身，不要再與林氏糾纏不休，早些為自己打算，尋一門好的親事離了侯府這醃臢地才好，但看到蘇輕寒眼中冰冷的恨意時，她便知道不管她說什麽，她都不會與林氏化幹戈為玉帛。她能做的不多，唯有提點幾句，盼她日後的路好走一些。

    回到春福院，林氏臉色陰沉如水，連趙媽媽都不敢多言，低著頭站在她身後，院子裏的丫頭更是戰戰兢兢，生怕哪裏做的不好惹了林氏不快，碧棠院的丫頭們可都還躺在床上呢。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林氏這一次卻沒有發火，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臉色竟漸漸緩和了下來，趙媽媽見狀心頭一跳，就聽林氏哢噠一聲放下了茶杯，淡淡喊了她一聲。

    趙媽媽忙上前一步：“奴婢在。”

    林氏抬眸看著她，嘴角竟緩緩扯出一抹笑意來，不急不緩道：“趙媽媽，你跟著我也有二十年了，這些年辛苦你了。”

    趙媽媽隱隱察覺到了什麽，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夫人言重了，老奴是夫人的陪嫁，自然聽夫人差遣。”

    林氏扯了扯唇角，笑的更加明豔：“不錯，你是我身邊最得力的媽媽，這麽多年在我身邊伺候，一直很盡本分，碧水由你一手調教，性子也極得我的心思。”

    “夫人過譽了，奴婢——”

    趙媽媽還未說完，就聽林氏打斷了她，聲音沉著道：“碧水打小伺候柔兒，在我眼裏，跟我的女兒是一樣的，所以我打算將她認作義女，入宗祠，上祖碟，做記名嫡女。”

    “夫人，這樣的大恩，碧水隻是個奴婢，恐怕她承受不起。”

    趙媽媽有些急了，林氏話說到這裏，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豪門貴族之家，認義女並不是什麽稀罕事兒，但大多都是主母提一句便算是了，這樣大張旗鼓，入宗祠，上祖碟，看似極為看重碧水，讓她成為林氏膝下的記名嫡女，但眼下這個情況，她們都心知肚明，這是讓碧水嫁給那個傻子來保全蘇清柔！

    身為一個母親，有誰願意看著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傻子，毀掉一生呢？趙媽媽急的滿頭是汗，正想辦法拒絕，就見一道淺碧色人影從門外走了進來，快步走到她身邊跪下，聲音清亮：“奴婢拜見夫人。”

    林氏剛剛沉下來的嘴角又翹了起來，淡淡瞥了趙媽媽一眼，眼中帶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趙媽媽，碧水雖是奴婢，卻懂分寸知禮儀，在我心裏跟柔兒是一樣的，”她說著起身，上前親手將碧水扶起來，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嘴角的笑更滿意了些，道：“碧水，你可願意做我的女兒？”

    趙媽媽的心霎時提到了嗓子眼，不顧林氏的臉色拚命朝碧水使眼色讓她拒絕，然而碧水隻是與她對視了一瞬便移開了目光，不閃不避地對上林氏的眼眸，聲音雖輕卻堅定：“能做夫人的女兒，是碧水的福氣，碧水求之不得。”

    林氏嘴角的笑驀然擴大，緩緩鬆開碧水的下巴，笑著道：“我的兒，難為你是個懂事的。”

    她說著便吩咐幾個丫頭去箱籠裏取了上好的料子為碧水裁衣裳，又賞了首飾金銀，指了兩個丫頭去向蘇興邦、老夫人傳話，才命兩個小丫頭服侍著碧水下去歇了。

    趙媽媽滿麵驚愕地跪在地上，被冬雨扶起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上林氏毫無感情的雙眸，心頭不由一顫，她的女兒她知道，碧水雖是奴婢，卻是心高氣傲的很，她怎麽也想不通，碧水怎麽會願意嫁給一個傻子？

    “趙媽媽，想必你也有些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林氏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心中也軟了幾分，趙媽媽也是跟著她的老人了，平遠伯府這門親事雖不算上佳，但碧水一個奴婢能嫁去伯府，也不算委屈了她，到時候多給些嫁妝，也算全了她們這麽多年的主仆情誼。

    想到這裏，林氏眼中又湧出恨意來，若不是蘇輕寒橫插一手，她何必這麽早浪費掉碧水這顆棋子？都怪那小賤人多管閑事又油滑的緊，才害得她們母女分離，落到如今這樣舉步維艱的境地，林氏越想越是氣憤，手指也一寸寸收緊了，幾乎要將手心掐出血痕，眼見著情緒就要失控，腹部卻忽然一陣劇烈抽痛，她眼前一黑，隻聽耳邊傳來一道丫頭的尖叫，隨後就失去了意識……

    －－－－－－題外話－－－－－－

    有木有聰明的寶貝猜到林氏怎麽啦？嘿嘿嘿……【一個搞事的微笑】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