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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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蕭何將信將疑。
“當然!”盧綰站起身子在蕭何麵前轉了一大圈:“你看五髒俱全,四肢俱在,沒事,好著呢。”
蕭何深呼了一口氣,心底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盧綰心疼的摸了摸蕭何受傷的膝蓋,疼惜道:“你以後不許再這麽折磨自己了,如果因為我,讓你有什麽三長兩短,我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說什麽傻話呢,我們之間還分什麽你我。”蕭何輕笑,笑容如春風般和煦,讓盧綰的心頓時狠狠地揪痛起來。想到從今以後再也見不到這睡顏,他的心仿佛被無數個尖刀刺穿。
盧綰摟住了蕭何,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這一次,他什麽都沒有做,隻是靜靜的摟著他,仿佛要把這一刻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腦海裏。蕭何覺得他似乎有心事,很不放心,問了好幾次,可是盧綰都推說什麽事都沒有。
“盧綰,你在我麵前發過誓的,絕不會騙我。”蕭何仔細的盯著他的眼睛。
盧綰苦笑,他拚命掩蓋內心的不舍和痛楚,臉上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怎麽,難道小何何是按捺不住,太寂寞了嗎?”
蕭何嗔笑著打了他一下,盧綰寵溺將蕭何緊緊的抱在懷裏,久久的不願意鬆開。他們二人談天說地,從沛縣的時光一直聊到了如今,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蕭何有好幾次都覺得困了,可是盧綰卻一直興致勃勃地說著,似乎要把一輩子的話都在今夜裏說完。直到天朦朦亮,盧綰這才放過了蕭何,讓他昏昏沉沉的睡過去了。
盧綰輕輕的把蕭何放在了枕頭上,望著他精致絕美的睡顏,深深地在他額頭上一吻。一滴淚珠打在了蕭何的眉心,蕭何微微皺了皺眉,繼續沉沉的睡去。
盧綰準備穿衣,他拿起了自己火紅的長袍,眼神卻落在了一旁不染一塵的白衣長衫上。猶豫了一下,他拿起了那身白衣長衫,套在了自己的身上,留下了那身火紅的長袍。
至少在最後,他決定自私一次,給自己留一個念想。穿著白衣的盧綰,在蕭何的床前佇立了很久,直到日上三竿,他才依依不舍的轉身離去。
對不起,我還是騙了你……
盧綰的身影消失在了府衙,他不敢再回頭,不敢再看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睡顏。他的人走了,心卻永遠留在了那個身影的身上。
盧綰出征的消息,頓時傳遍了全朝。等到各位大臣收到消息的時候,盧綰率領的討伐匈奴軍隊早已經離開了長安。一時間朝廷像是炸了鍋,各處議論紛紛,那些從沛縣起就跟隨在劉季身邊的兄弟們,更是義憤填膺,直接鬧到了劉季的宮門前。
盧綰的離開,導致朝野上下出現了巨大的波瀾,劉季氣憤的將堆積如山的奏章扔到了桌子下麵。他低估了盧綰在朝廷的實力,沒想到不知不覺間,他竟然已經如此深得人心。
劉季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疲憊令他喘不過氣來。他命令侍衛們點起了安息香,這股香氣令他安心舒適,能暫時忘卻壓力。安息香的香煙嫋嫋,發出香甜的氣息,劉季躺在龍椅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皇後娘娘調的安息香,真的是很合陛下的心意呢。”小侍衛在一旁說道,劉季懶洋洋的嗯了一聲,閉上眼睛昏昏欲睡。這些日子,他幾乎每天都要依靠這種安息香,才能靜下心來,這是他唯一覺得呂雉有用的地方。
現在最麻煩的人還沒來找他,等到蕭何醒來之後,才是真正最令他頭疼的時候。
劉季沉沉的閉上了眼睛,享受眼下片刻的安靜。
蕭何醒來之後,渾身酸軟,他揉了揉自己的腦門,瞥見身邊的床鋪早已經空了。蕭何心裏覺得空蕩蕩的,他喚來了身邊伺候熟悉的下人。
“盧將軍呢,怎麽不見他?”
那下人哆哆嗦嗦的不敢回話,蕭何皺了皺眉,語氣加了幾分嚴肅:“怎麽不說話?”
下人難得看見蕭何發火,他急忙跪地:“盧、盧將軍帶兵出征了。”
“帶兵?出征?”蕭何頓時被嚇得清醒了,他急忙起身,抓住下人問道:“什麽時候的事?去哪裏出征?”
“是、三天前,盧將軍奉旨出兵攻打匈奴。”下人戰戰兢兢的回話。
匈奴?蠻荒之地?
蕭何覺得渾身冰冷,匈奴兵馬極其強悍,大漢自建國來,一直都是守為主,攻為輔,陛下在此刻下旨讓盧綰出兵,不是以卵擊石嗎?
“帶走了多少兵馬?”蕭何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一、一萬。”下人大氣都不敢出,小聲回答。
蕭何整個人頓時癱坐在了地上,一萬兵馬攻打匈奴,這根本不是出兵,而是讓盧綰去送死。蕭何在地上癱坐了許久,整個人渾身無力,原來陛下還是無法相信盧綰,最終選擇了用這種方式了結他。
想起不久前盧綰和他秉燭夜談,那夜的他神情總有一絲不舍和惆悵,蕭何在此刻終於明白了,那夜便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從此天涯永隔,他們再無緣分。
“騙子!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瞞著我!”蕭何聲嘶力竭的大喊,他顧不得淩亂的衣衫,赤腳跑了出去,府上的下人們從沒見過蕭何如此不顧禮儀,都嚇得原地不動。蕭何赤足衝出了屋子,朝長安城郊跑去,那是盧綰出征的必經之地。
“大人,盧將軍已經走了三天了,您追不上他的!”府上的管家一邊跑一邊追,可是蕭何卻顧不得什麽,他隻想不停地跑,不斷的跑,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泥濘的道路上,到處都是碎石,蕭何的腳被劃得鮮血淋漓,可是他卻毫不自知,隻是不停地朝前跑,他的頭發淩亂的披在肩上,身上的內衫也被劃得到處都是裂口,蕭何覺得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挖成了兩半,連呼吸都變得痛苦。
不知跑了多久,他終於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地麵上是士兵們和戰馬鐵蹄走過的印記,蕭何淚流滿麵的伏在地上,臉頰僅僅的貼著那片鐵蹄印記。
身後,那位老管家氣喘籲籲的追了上來,他的懷裏,抱著盧綰留下的一套紅色的長衫,血紅的顏色是那麽的鮮豔明亮。那老管家看著哭得撕心裂肺的蕭何,歎了口氣,把衣服披到了蕭何的肩上。
“這是盧將軍留下來的,他不忍見您傷心,才決定默默地離開。臨走前,他穿走了您的衣衫,他說這衣服就如同您本人,他會穿著您的白衫長袍,好好的活下去的,也請您務必好好的活下去。”
蕭何緊緊的攥緊了身上的紅衣長衫,那衣服上沒有了盧綰的體溫,卻殘留著他的味道,蕭何哭的泣不成聲,他把那身衣服緊緊的抱在了懷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蕭何瘋了。
自從那日他追出長安郊外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整日飲酒,時而對著空氣說話,時而哭哭啼啼。伺候他的下人們從沒見過蕭何如此瘋癲的模樣,他不在收拾儀容,不再上朝,每日都隻是抱著那件紅衣長袍不撒手。沒過幾天,長安人便議論紛紛,說蕭何大人已經瘋了。
柒嵐在永樂宮中,不見天日,每日除了送飯食的宮女送來頗為豐盛的美味佳肴以外,再也沒有別人。柒嵐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那些宮女們隻是短暫的停留,從不與她交談。
這一天,柒嵐隨意的扒拉了幾口飯,便把筷子扔在了一邊,門這時被推開了,柒嵐仔細一看,來的人竟然是薄姬。
薄姬在此時已經換上了華貴的宮服,燭光寶釵,十分的動人。她走路的模樣有些緩慢,肚子微微隆起,看樣子已經有了身孕。
柒嵐輕輕看了她一眼,無所謂的站起身,走到她麵前,輕笑道:“恭喜薄夫人喜得貴子。”
薄姬臉色有些尷尬,她輕輕的施了一個禮:“……閣主——”
“薄夫人位高權貴,這聲閣主我可擔待不起。”柒嵐擺了擺手:“尊夫人找我可是有什麽事?是看我可憐,來表達一下慰問的嗎?”
薄姬咬了咬嘴唇,柒嵐明顯的敵意讓她難堪,可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也是她必須承擔的後果,她也不拐彎抹角,深吸了一口氣:“我是來告訴你外邊的情況的。”
柒嵐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薄姬毫不掩飾,大大方方的迎上了柒嵐的視線:“你不必覺得奇怪,畢竟你是雛鈴閣的閣主,雛鈴閣的人出了事,我自當來告知。”
“你什麽意思?”柒嵐皺了皺眉。
薄姬頓了頓,對她說道:“是英布,陛下下令將其處五馬分屍之刑。”
柒嵐臉色刷的一下變白了:“什麽時候行刑?”
“現在算下來,應該就是五天後。”
柒嵐臉色很難看,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道:“盧綰呢?他怎麽樣?”
“盧將軍已經率領一萬士兵出兵攻打匈奴了。陛下雖說是讓他帶兵打仗,但是人人皆知,匈奴凶殘,盧綰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蕭何得知消息之後,據說已經瘋了。”
柒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沒想到事到如今,局麵居然如此的慘。英布危在旦夕,盧綰生死未卜,蕭何硬生生的被逼瘋了,劉季雷厲風行的殘暴手段,簡直超出了柒嵐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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