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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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軒按捺住就地凝元的衝動,繼續往前走去。
不知行了多久之後,身周肆虐的寒風猛地一靜。就仿佛踏進了一個界限,界限之外依舊是漫天的風雪呼嘯,界限之內卻安靜得連微風都察覺不到一縷。
文軒打量著這界限中的景象。在界限邊緣的依舊是皚皚白雪,之後冰雪逐漸褪去,露出黑褐的岩土,以及上麵所刻畫的線條。
這些線條為刀鋒所刻,流暢而有力,從各個方向延伸出來,交織在一起,布滿整個中心,赫然構成了一個陣法。文軒在陣法上的造詣不深,無法看懂更多的內容,縱使如此,也足夠讓他為其中的複雜精巧而讚歎了。
這樣的陣法,果然是楚漣布置不出來的,必是葉笙歌的手筆無疑。
那位早在他記事之前便不幸隕落的葉真人,從很多方麵來講,都確確實實是個天縱奇才。
緊接著,眼前竟然出現了一個山洞。陣法將這個山洞團團圍住,許多線條甚至延伸到了山洞內部,竟似將這山洞當做了中心。
文軒在洞外謹慎地站了片刻,確認洞中果然也沒有半個活物,才小心翼翼地走進。
一踏進去,他便發現,洞內雖然依舊靜得一絲風也沒有,卻寒冷得出奇,仿佛雪山中的所有寒氣都聚集在了這裏。不,他很快反應過來,不是仿佛,事實便是如此。那些陣法的線條在洞內盤繞,將洞內的寒氣吸入陣中。山中的所有寒氣,其實都是來自於這裏的。
文軒不禁加快腳步,入到洞穴深處。
陣法的線條在眼前逐漸會合,於洞穴末端圈出一片土地。土地下麵不知道埋著什麽,一靠過去隻覺得寒氣撲鼻,仿佛能將人的魂魄都凍住。
令人意外的是,在這片土地邊上,竟然還擺著一張石桌,上麵散落著幾張紙片,邊上挨著一方石凳。
當文軒走向那張石桌,一眼就看到桌麵上刻了字。這字跡有三分眼熟,仔細一回想,原來是文軒現在所學的那本功法玉簡,其內的字跡與這桌麵上的是一樣的。
石桌上寫明,葉笙歌與楚漣當年在這裏斬殺了那頭天妖後裔之後,發現其遺留下的一樣東西無法處理,隻得封印在了此處。而後葉笙歌在這裏布下陣法,一則是為了減小這東西所帶來的危害,二則防止有人誤入此地。在這席話後,葉笙歌又特地提醒道,假如還是有人誤入此處,請速速離開。那東西厲害非常,常人一旦觸碰,非死即傷。
看完這些,文軒又看了眼散落在石桌上的那些紙片。
修真之人雖然習慣使用玉簡記錄信息,但紙筆之物,自然也是偶爾會用到的。相比之下,使用玉簡所記下的都是一些需要長久保存的信息,而用紙筆所書寫的,則多是些臨時之物,比如草稿之類。
眼前所遺留在這桌上的,正是一些草稿。
文軒隻看了一眼,心中已然出奇震驚。
這是一本功法的草稿,而這功法,赫然就是眼下文軒所正學習的這一本。雖然根據種種跡象,文軒早已大概猜到這功法與葉笙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如今更知道它是被葉笙歌親筆寫入玉簡之中的。但文軒怎樣也想不到,這功法竟然直接就是葉笙歌所創的。
葉笙歌當年也不過是一個元嬰,竟然可以直接創立一本直達元嬰的功法?
而且還是一本隻適用於極水之根的功法。葉笙歌雖然也是極優秀的水性靈根,卻並非極水之根,他究竟為什麽要創立這本功法?
文軒百思不得其解,隻得驚歎著將那些草稿全都看了一遍。
一看才知,這功法也並非葉笙歌一個人的功勞。雖然葉笙歌為其打下了草稿,這草稿本身卻極其粗糙,漏洞百出,與文軒在玉簡中所見的成品差距甚大,隻有一個大概的思路在那裏。葉笙歌自然也發現了這些粗糙之處,在其中一張紙片上寫著,等到封印陣法完成後,他便會回去請教自己的師父。
葉笙歌來自於小通界。在修真界中,小通界一直是個神秘的地方。葉笙歌的師父更是神秘中的神秘,至今無人知道究竟姓甚名誰。
了解了功法的來路,文軒將這些草稿整理好,放回原處。
然後嘛,最驚動人心的時刻就要來了。
文軒將目光投向被那些陣法線條所圈住的土地之中,緩步走了過去。等到終於踩在這片土地上時,他的心中忍不住一陣激蕩,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那樣天妖後裔身上所遺留的東西,就被埋在腳下。那究竟是不是慕容鳳所需要的極水之物,此行的辛苦是否有其價值,一切很快就要揭曉。
可根據葉笙歌所說,那樣東西十分的危險,文軒不禁又有了點遲疑。
被人花費那麽大的氣力封印在此的東西,自己真的要挖出來嗎?若是挖出來後根本無法控製呢?自己反受其害倒是輕的,就怕這寒氣溢露出去,傷了山下的凡人。何況簡易現在也不知在何處,若是還在山中,也是有可能被那樣東西所傷的。
有著這麽大的顧慮,文軒之所以還沒有一走了之,是因為此時他心中是有底的。之前所發現的化解寒氣的方法,此時在這寒氣的正中心,依舊十分管用。不管侵入體內的寒氣多凶多猛,隻要他按照方法將靈氣運轉,便能分解那些寒氣。
在進入這個山洞之後,他更發現,隨著寒氣越來越烈,他在分解之後,竟逐漸可以從寒氣中吸取一種能量,這分解寒氣的行為反而能反哺自身了。
文軒站在原地,靜默了片刻,忽然調動起全身的靈氣,將運轉的力度猛地增強。洞內原本隻是主動侵蝕他的寒氣,被他的靈氣所牽引,竟全數被吸入他的體內。這一股寒流十分可怕,被文軒的靈氣一卷,卻仿佛江河入海,不過片刻便全數分解反哺,反倒讓文軒覺得溫暖了不少。
文軒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隻能猜測大抵是功法的關係。或許葉笙歌在回返小通界請教了師門之後,已然找到了控製那東西的方法。
但這到底不是萬全之策,究竟是否值得一試?
片刻之後,文軒灑然一笑,暗自問自己:如果不試,難道要就這麽回頭嗎?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這裏,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就這麽回頭的。此時的糾結,不過是庸人自擾而已。
想透了這點,文軒深吸了一口氣,終於起了法術,要挖開眼前的土地。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活,土地被整整凍了五十年,比他想象中的要硬得多。文軒咬牙加大了法力的力度,使自己的靈氣艱難地、一點點地滲入地下。這個過程持續了整整有小半個時辰,文軒額頭上逐漸有汗滲出。
終於,他感覺到了地下的那樣東西。
那仿佛是一個寒氣的結晶。卻就在文軒的靈氣碰上去的一瞬間,那東西仿佛經受了天大的刺激,又有無數倍的寒氣從地底爆發而出,順著文軒的靈氣盤繞而上。
不等文軒反應過來,被凍死的地麵經受不了這些寒氣的衝擊,竟轟然四裂。
那樣東西就這麽忽然出現在了文軒眼前。
那是……一個角?
對,一個角,一個晶瑩剔透,仿佛萬載寒冰所雕刻出的獸角。甫一麵世,滔天寒氣便從這天妖之角中洶湧而出,猛地襲到文軒身上。文軒趕緊咬緊牙關,瘋狂運轉自己的靈氣,將這些寒氣團團包裹,拚命化解。
洶湧的寒氣,化解為洶湧的力量,被文軒導入自己的靈氣,又去化解更多的寒氣。
不過片刻,文軒沒被寒氣所傷,卻被反哺而來的力量撐得有些受不住了。他拚命將這力量轉化為自己的靈氣,卻很快就超出了自己的極限,仿佛一個拚命灌食的飽腹之人。
他卻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停下。一旦停下,讓這些寒氣擴散出去,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可是如果再繼續下去,他遲早會被自己的靈氣撐破。
為今之計,隻有一條路。
文軒闔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毅然踏出那一步。
凝元。
原本他渾身的靈氣都在按照準備凝元時的韻律運轉,此時心念一轉,那些靈氣頓時相互盤繞在一起,一同衝向了那道門檻。從來沒有誰能在凝元時蓄滿如此多的靈氣,也從來沒有誰能在凝元前進行如此久的熱身。就連原本攔在門前的那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障礙,也早已在文軒的頓悟中煙消雲散。
靈氣如江河破堤,相互衝撞,相互匯聚,凝為更強大的靈氣,將渾身的經絡衝刷得更為壯大。
這是一種奇異的狀態。文軒看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看著一條條交織的河道。很快,靈氣的河流便不再滿足於已經壯大的經絡,開始衝擊那些阻塞的地方,試圖擴展自己的疆域。
直到此時,文軒才深刻認識到,自己曾經所學的那本功法,和現在所學的這本,究竟有多麽大的差距。
上次凝元時,文軒總共衝破十二處阻塞,便已經是拚盡了全力,自覺十分不錯了。現如今,僅僅這麽片刻間,他所衝破的阻塞便已經達到了二十餘處,而這些靈氣依舊還在他的體內橫衝直撞。在靈氣的洪流麵前,一切阻塞都無法成為阻礙。
直到這些靈氣撞到了那個地方。
那也是文軒體內的一處,卻不同於尋常的阻塞之處。靈氣撞擊上去,就仿佛撞到了一塊滑溜溜的冰,頓時被卸開,根本使不上力。
文軒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體內還有這樣的地方。如果不是凝元,他不可能發現這個地方。就算是上次凝元,他也遠遠未開辟到這裏。
文軒起了興致,將自己的心神移了過去,想看看這究竟是一處怎樣的阻礙。此時的靈氣依舊充滿力量,他不可能在這裏被攔下腳步,他要衝破一切。
等看到那處,文軒卻是一愣。
那真的就是一塊冰。這塊冰所占的地盤比文軒所想象的還要大,裏麵似乎封著什麽東西。
文軒操縱著自己的靈氣,使這些靈氣纏繞成一個鑽頭的形狀,朝冰麵打去。
這很有效,冰麵上頓時被砸出了一個窟窿。文軒很快故技重施,凝出第二道靈氣鑽頭。隻要在原處再打上去一擊,或許就能將這塊冰徹底碎開。
但就在第二擊撞上去之前,一個人影忽然出現,攔在了冰麵之前。
文軒大驚,原本凝聚好的靈氣頓時消散。
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他的體內會有別人?
文軒趕緊定睛一看,原來那身影並不是一個人,而隻是一縷被某個人埋在他體內的神念。
可這依舊沒能解答問題,為什麽他的身體裏會埋有別人的神念?
文軒頂著額頭上冒出的冷汗,仔細將這縷神念看清。
那是一個模樣很幹淨的青年修士,正輕輕對著他笑著,嘴角微勾,笑得極溫柔。分明是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從來沒有見過的微笑,不知為何,文軒卻覺得有幾分熟悉。
恍惚之間,文軒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他剛剛拿到那塊功法玉簡的時候。心念第一次探入時,他看到過一些話。那是師父楚漣留給他的寄語。
“如果繼續走下去,你總有一天會發現,有人在你的體內留了某樣東西。”
“那是對你的保護,且對你影響極大,千萬不要急著將它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