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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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軒歎了口氣,“果然如此,我也是這麽想的。隻是那個地方……唉。”

    “什麽地方?”簡易茫然問道。

    “你居然還沒想到?”祁繼白似笑非笑地調侃道,“你不還在那地方住過半日嗎?這麽快就忘記了?”

    文軒一愣,“竟然還有此事?”

    簡易原本還在茫然,看到文軒這一愣,再稍稍一想,頓時臉色一白,總算想起來了。他住過什麽地方是文軒不知道的?自然那文軒剛因重傷加跌落境界而暈迷,他卻被紀子昂逮去關入寒風洞的半日。

    是的,那倒黴催的寒風洞。

    雖然當時簡易另辟蹊徑找到了在洞中修煉的方法,過得比其他被關入洞中的人好些,卻還是被凍了個夠嗆。直到此時,想到這三個字,他一身雞皮疙瘩都消不下去。

    “寒風洞很是廣闊,大部分又埋在地下,支路甚多,藏住這麽多人應該沒有問題。”文軒道,“可是其中寒氣,實在不是常人能夠忍受。”

    身後眾人聽到這話,才知道他們想去的地方竟然就是那寒風洞,頓時一陣騷動。騷動之後,又不斷有人出來表示,比起身家性命,區區寒氣,他們願意忍受。

    “好。”文軒便點了頭,果斷帶著他們朝寒風洞入口走去。

    一入洞口,眾人便感覺一陣冷氣襲來,都不禁打了個哆嗦。但和裏麵想必,這入口的溫度已經很是和煦了。越往裏走,許多人越發凍得臉色發紫。

    幸而文軒和祁繼白拿出了幾件護身法器,交給他們防護己身。這麽多人,幾件護身法器卻肯定護不周全,他們隻得同心協力,將每個人的法器都取了出來,共同抵禦洞內寒氣。

    在這被宗門拋棄的時刻,他們按理已經不再是同門師兄弟,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團結。

    卻還有人依依不舍,“從今往後……我們真的就不算水雲宗的人了嗎?”

    這句話引發出了許多人的哀傷,許多人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文軒卻隻看了看走在前方的祁繼白的背影,淡淡道,“宗門負我,我憑何不負宗門?”

    眾人都是一愣。

    這是祁繼白當年叛出丹心苑時所留下的名言,居然在這個時候被文軒提起。

    但細細一想,祁繼白的這句名言放在這裏,居然正合適。

    “對,”當即便有人咬了咬牙,擺脫了方才的悲傷,“宗門負我,我憑何不負宗門?”

    這句話像漣漪一樣擴散開去,許多人都忍不住默念了一遍,神情漸漸變得堅定。對他們而言,已經沒有宗門了,他們以後能靠的隻有自己。

    “文師兄。”又有小姑娘凍得小臉通紅地問道,“隻要忍下來,我們就能活下去了,是嗎?”

    文軒回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身後那麽多人一眼,笑了笑,說了一句話,“這寒風洞,其實有許多出口。”

    眾人一愣。

    “我還在築基期的時候,曾在這洞中修行過一陣。那時我好奇心重,又悍不畏死,便將許多地方都走了一遍,好幾次從別的出口溜了出去,又想起自己還要修行,不得不再回來。就這麽,至少尋了十來個出口出來。”說著,文軒在自己的儲物囊中一通翻找,終於找到一個玉簡,取出來,遞給身後的人們,“你們記下來吧。”

    這玉簡中所記載的,自然便是文軒當年所探過的路。

    當有人愣愣地接過這玉簡時,外麵忽然傳進一陣劇烈地震動,震得洞內眾人都臉色發白。他們都知道,魔頭已經進來了。

    但文軒的鎮定安撫了他們。

    取過文軒玉簡的人咽了一口唾沫,冷靜下來,又自己取出一塊玉來,將其中內容轉錄進去,再將玉簡遞給身旁的下一個人。他們就這麽一個接一個地,將這玉簡接連傳下,每個人都認真而專注。他們都知道,玉簡中的內容能保他們的命。

    最後一個人將玉簡還到文軒手上時,所有人看著文軒的眼角都有些發紅。

    他們都知道,為何文軒要將這麽多出口告訴他們。

    果真,當文軒取回那玉簡,對著他們最後笑了一笑,便帶著簡易一起,尋了條岔路,離開了他們。

    “洞內的寒氣,凝元期不需要放在眼裏,築基期的多少也能抵禦,唯獨對煉氣期而言,有些危險。他們既然同行,便是有緣。看到身邊有修為低的,該幫襯還是多幫襯些。”最後文軒所留下的,隻有這麽一段話。

    一直等到再看不到身後之人,簡易才問他,“師兄,這樣真的好嗎?”

    文軒道,“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

    聽到這個答案,簡易十分滿意,“師兄,你總算看開了。”

    文軒不禁哭笑不得。別看簡易一路安安分分,看上去並沒有表達出任何不滿,其實暗地裏握著文軒胳膊那手勁,不知道大得多嚇人。文軒心裏明鏡一般,知道簡易對他帶上那麽多人的舉動有著多大不滿。

    “別談這些了。”文軒又道,“你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簡易剛剛得意的神情又是一僵,停頓許久,終於將那夜發生之事原原本本告訴了文軒。

    “你方才說,是掌門讓你做的這些事?”文軒斜眼看他。

    “那是故意拉他下水呢。”簡易弱弱道,“師兄,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不這麽說,怕是早就被他害死了。”

    文軒卻沒有責怪他這點小心機,而是摸了摸他的腦袋,“那就好。”

    簡易看著他。

    “一開始聽到你說是掌門讓你做的事情,我差點被氣得吐出一口血來。”文軒又道,“是你自己的主意就好。你的判斷,我是相信的。”

    簡易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心裏頓時暖烘烘的。他忍不住蹭到文軒的肩膀上,低聲擦著文軒的耳朵,“師兄,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耳朵被蹭得有些癢,文軒不由得覺得臉頰有些燥熱。他撤開臉,將耳朵避了開,又問,“那托月仙君的寶葫蘆是什麽?和魔頭現在發瘋有關係嗎?”

    “應該沒什麽關係,它發瘋沒有規律。”簡易道,“那寶葫蘆隻是它與托月仙君當年一件舊物罷了。”

    文軒還欲再問,卻見眼前一個路口後露出了祁繼白的身影。原來祁繼白之前比他們先走一步,現在正在這裏等他們。

    “自此一別,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見。”祁繼白說著朝簡易伸出一隻手,“有些東西該給我了。”

    簡易便遞給他一個玉簡,“目前為止,我隻推演出了一個大概,或許還不夠完善。”

    “夠了。”祁繼白將玉簡舉在手中,看了半晌,神色複雜地笑了笑,又看著簡易道,“師徒一場,各自珍重。”

    簡易點了點頭。

    祁繼白便揮了揮手,與他們別過。

    文軒有些愕然。在他心中,祁繼白是簡易的師父,沒想到竟然會走得這麽幹脆。

    簡易卻告訴文軒,其實他早就和祁繼白提出,要用一個交易斬斷這師徒關係。那時祁繼白還很拿簡易當徒弟看,聽到這個要求自然怒不可遏。可簡易提出的交易,對祁繼白而言實在誘惑極大,最後祁繼白便同意了。

    “我告訴他,我能推演出讓他痊愈的辦法。”簡易道。

    自從許多年前被丹心苑的人暗算,道基受損後,祁繼白便隻能止步凝元,再也無緣金丹。這大概是祁繼白一生最不甘心的一件事。所以簡易提出這個交易,不怕他不同意。

    從那以後,他們之間便隻有交易,再無半分師徒之情。

    聽完簡易的敘述,文軒隻覺得不可思議,“祁長老難道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對此,簡易隻是笑了笑。

    他最初想要拜祁繼白為師,隻是為了祁繼白手中的法寶以及腦中的信息,並沒有想到這會帶來什麽麻煩之處。直到拜完師之後,看到祁繼白的一言一行,看到祁繼白對他的關心與幫助,他才意識到還有師徒之情這碼事。

    所以簡易將其斬斷了。

    如果不斬斷,長久以來,他遲早也會將祁繼白這個師父給放在心上。但在這個世界,能被他給放在心上的人,隻要有一個就足夠了。

    想到這裏,簡易又將文軒的胳膊給握緊了一些。

    幸好,幸好,從今以後,能讓文軒放在心上的人,也隻剩下他了。

    卻就在這個時候,兩人聽到身後又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文軒回頭一看,隻見是先前那些弟子中的一部分。那些弟子中的大多數人都留下了,或是想在洞內等待魔頭離開,或許按照文軒指出的路尋找其他出口。眼下的這一部分,隻是其中的四分之一左右,卻執著地又朝文軒追了過來。

    “文師兄!”走在前方的一人喚道。

    文軒微微將眉心皺起。

    那人很快反應過來,立馬改了口,“文哥!”

    這是什麽破稱呼?文軒頓時哭笑不得。

    對方卻不覺得這稱呼有什麽不對,反倒覺得這麽叫很棒,便接著喊道,“文哥!我們剛才商量了一下,現在追上來的所有人,都是還想追隨你的!”

    文軒一愣,不禁停下腳步。

    那些人終於追到了他的身後,站成一排,整整二十餘人。

    “你們……”文軒目光從這二十餘張臉上看過,神情愕然。

    “文哥,我想過了,以後要想過得好,還得跟著你混啊!”

    “文哥,這次你救了我們一命,我誓要追隨你到底!”

    “文哥,其實我一直很崇拜你啊!為了你我才想進水雲宗的!”

    “文哥!”

    “文哥……”

    文軒愕然地聽著他們這一句接一句的,漸漸地臉上浮出笑意,一顆原本已經變得冷硬的心也逐漸柔軟炙熱起來。

    “文哥!讓我們追隨你吧!”

    “好。”文軒終於笑著說出了這麽一個字。

    這二十餘人一愣,終於反應過來,不禁歡呼雀躍。

    這一瞬間,文軒卻覺得手腕上忽然一疼。他低頭一看,竟是簡易在他腕上狠狠掐了一下,用指尖掐的,掐得毫不留情,竟讓文軒覺得十分之疼。

    再看簡易的臉,已經是臉色煞白,都快要將自己的嘴唇給咬出了血。

    “簡師弟?”文軒十分愕然。

    他猜到簡易或許會對此有些不高興,卻沒想到簡易的反應居然會這麽大。

    “師兄,”簡易說這句話時,幾乎是咬牙切齒,“你究竟要再被傷害多少次,才會學得乖?”

    以前簡易一直覺得,不需要在意那些跟在文軒身邊的人,因為文軒遲早會知道,其實文軒隻有他。

    現在簡易覺得,沒事,他遲早會讓文軒知道:你真的隻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