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烽火照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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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阿寧同熙河在梨樹林中散步時,有童子來報:南侯舉起王旗,已脫離大佑,幾十載君臣情誼毀於一旦。
王畿中,已風雲際會,另一番景象。
昭蘇趕到梓宸殿時,盧老醫師正給離越左胸鎖骨中二分之一下一寸處刮骨祛著毒,佑王離昌伴在一側,同他王兄敘著話。
他走進了,才看到離越胸前翻飛見骨的傷處,“陛下,這又是何處刺客?”
離越看著師父,反而笑得爽朗道:“師父,徒兒的計謀成功了。先帝那個出身南越的小王妃,您還記得嗎?三哥的母親南蓀也出自於此。”
離昌接過去話頭“帝師可知,南越王妃出身蠱王世家,及笄之前充入先帝後宮,先帝崩逝時,其年方韶華,她的兄長將她接回了南越。”
昭蘇思索片刻:“此事與南疆那位三王子有關嘍?”
離越眯起狹長的一雙眼,“正是。我想三哥的野心,還是沒有滅過。”
離昌拱手施禮:“王兄,據臣弟所派探子搜尋的證據,南越王妃是當年叔父二妃南蓀侄女,與離遜王兄有些私情,恐怕其入宮為妃,也是別有用心,此次刺客,是南越城的死士。”
離越想起阿寧的母親,遂對師父說道:“師父放心,南家眾人,若與此事無關,寡人自然不會株連。當年三哥逼宮,南氏一族忠心耿耿,甚至出麵平亂,父王看在他們養育初音姑姑的份上,也未曾追究,此次若依舊不涉叛亂,寡人也會保他們尊榮依舊。”
昭蘇道:“陛下,可您依舊不得不防,百年前,是初音一襲戰袍,收複了南越王族,南嫵至今都躲在深山不曾出,雖大佑對其禮遇有加,可不排除有些有心人心中依舊有不甘憤恨。若其與南疆有所勾連,還是要有所防範。隻是若是無關,我們便遵循阿音遺願,保其一族榮華。但臣對南疆仍有疑惑,不若請佑王暗中前去,一探究竟。”
離越又道:“那就再帶上念惜丫頭,她不是通曉易容之術,同去也可以掩人耳目。”說著還對幼弟離昌眨眨眼。
離昌慨然一笑,滿口答應。
盧老醫師開了口,“咳咳,你們說完了正事,老頭我也有話說。陛下傷處離心脈過近,切忌勞心,最好來個好玩的小姑娘,讓他開開心。”
離越略著急,“盧老,您說什麽話,這宮中的姑娘,已經夠多了。”
老頭捋著胡子,一本正經地搖頭“非也非也,沒有您的心上人。”
離越悄無聲息地自言自語:“她來過了,剛剛離開而已。”
說著自己低頭笑笑:“雲起,給孤把折子拿來,孤看看太行山雨水來沒來,可不能又幹旱啊。嘉陵江沿岸的大雨暴發的山洪,賑災進行的如何。給孤宣工部雲司空,引西南諸河灌寧州等地的草圖一並抱來。”
師父不會願意讓阿寧踏進深宮,他也早已沒有資格,該斷了念想。
昭蘇和離昌離去時,離越的王後正端來湯藥,離昌瞧著王兄似乎是在笑,卻不知,這樣的妻子,溫柔嫻靜、相敬如賓,可他是否真的甘心如此。
古來江山美人,二者不可得兼。
離昌念惜一路疾行,疾風驟雨不敢稍歇,趕到南疆時,正逢滿城張燈結彩。
此時,正是南侯顧清珩舉起南國王旗,自立為王,並挑釁大佑,要求歲歲納貢。離越的王庭一石激起千層浪,文臣武將各執一詞。離越當機立斷,由於丞相林白與禹王離昌皆不在京中,先遣中郎將嚴清領兵十二萬,封其為三品定南將軍,平南國之亂。又格外提拔了在燕蒙山巴山書院中的師兄師弟們,為顯其帝王之怒,在雲天台為諸位將士踐行,並言“不破南都誓不還。”
不可否認,禹王離遜是個難得的治世之才,哪怕南疆這般偏遠貧瘠的城,也被他治理出一番新氣象。南疆自來苦寒,如今老百姓卻也有閑暇在茶樓話起家常來了,他們在談論三王今日要娶的姑娘,聽說是其舅家的姑娘,容顏似三月桃花,待會車架會從大道經過,他們特意一大早來茶樓占了這頂好的位置。
大胡子的念惜離昌相對坐下,一邊風卷殘雲迅速填飽肚子,一邊豎起耳朵,側耳聽著八卦。
果然快午時的時候,菜市口未開張殺人,倒是離遜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地來了,十裏紅綢鋪散開來,離遜的王妃坐在轎中謙和地笑。念惜還同旁桌大爺嘮嗑道“這王妃可真和氣。”離昌腦中一聲罵娘,這個離遜,竟敢真將自己的庶母大張旗鼓娶回來。如此看來,不是他中途換人,便是南越也同意了,那麽南氏一族,是否與其暗中結盟,宮裏是否依舊還有南氏餘孽。
離昌迅速同念惜述說此間種種,不想這二貨姑娘隻是不停感歎“三王真豪傑也!”,離昌隻得扶額,暗暗在心中敬佩陳侯,將女兒養的如此開化。
正正神色之後,念惜反應過來,對著離昌驚詫道“離遜這兔崽子,是否有反意?”看著離昌蹙起的眉,她明白了幾分,離昌接住她的話繼續道“恐怕南婈,也非一介無知婦孺。”
念惜道:“三王的封地裏,有天然盆地,陳國有最詳實的地形圖,父王曾感歎三王封地西南角索寓城郊處是一道天然屏障且易屯兵萬餘,他隻是無心的一句感慨,如今想來,此地最宜藏兵。”離遜心機深沉,他二人突兀行來,難保不會被發覺。於是他們星夜兼程,一路上也不敢在驛館歇腳。
果然索寓城郊處,有一座巍峨高山擋住前路,連羊腸小道亦不得見。
念惜將離昌化作一身俠女裝扮推出人前,他竟然泰然自若的像販夫走卒問起其中典故來。有好色者望著離昌的麵紗色眯眯道“小姐有所不知,此山多年之前突然生了瘴氣,有周遊至此的神仙眷侶喪命於此,小姐若要前往,可需三思呀,不若先隨我去寒舍休息休息。”念惜再看不下去堂堂佑王受此欺淩,遂跳出來折了登徒子的手臂。一眾人嚇得屁滾尿流,隻有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頭晃悠著破蒲扇道“先人曾言此山有奇景,不見溪流而聞水聲也。”
離昌倏忽明白,這是書上所記的奇特地貌,既然遍尋不得路,他們可以順著地下溪流走,既然離遜有可能屯兵於此,那麽一定有跡可循。
幽深的溶洞裏,潮濕陰冷、蛇蟲眾多,離昌同念惜帶足了火把、祛除蛇蟲的藥物,念惜拿出叔父贈予的指南針,上路了。
洞口難尋,一路上皆是雜草灌木,蚊蟲多極了,偏偏全叮在念惜丫頭一頭一臉。她忍不住罵娘,捂得如此嚴實,還白白便宜了那些討厭的蚊子;反觀離昌,依舊麵若冠玉,如此燥熱難忍的天氣,他依舊半點氣息不亂地細心尋覓。
洞口並不大,有紫藤花縈繞其上,略有陰冷的水汽飄出,虧得離昌心細,否則像念惜一樣心煩意亂抓耳撓腮鐵定是錯過了。兩人點亮火把,抹足了驅蟲的藥粉,離昌在前探路,念惜亦步亦趨。此地陰冷潮濕,念惜私心覺得並無可取之處,隻是有淙淙溪流,聲似銀鈴,或可稱為奇觀,若多一分熱鬧的人氣,那麽花果山猴王的水簾洞莫不如是了。
兩人屏息靜氣地往前走,離昌不時看一看指南針辨別方向,不時有滴水落入溪潭的聲音,格外突兀嚇人,念惜從一開始大驚小怪到後來的見怪不怪,才發覺此地迂回曲折,她們已經走了許久,還是不見出路。
離昌年幼時曾隨其父潤西王踏遍西南山河,潤西王不事朝政,一心隻樂山樂水,曾作《西行散記》。年幼時候的記憶與本領,日久天長會化作習慣,故離昌對於自然環境方位之辨別頗敏感。好似突然醍醐灌頂,他帶著念惜向水流流向而去,走了約小半天功夫,空中可以看見一線天的景象了,且奇花異草多見,兩人穿花拂柳前去,又是一樹紫藤花架下,依稀可見一人多高的出口。
念惜來不及高興,便被離昌一把拽住,這個出口在半山腰上,向下望去,高聳陡絕,一個不小心,便是跌入山穀粉身碎骨。
極目所望去,是陳兵約二十萬的南疆大營,周圍小營帳環繞,中間依稀可見大大小小不等的將領營帳。兩人不得不歎這的確是一道天然屏障,一座陡峭高山,出路狹窄濕滑、難以短時間內急行軍,且此地隱蔽,不宜大部隊行軍,待王軍討伐到達,離遜已有足夠的時間將之撤退。
離昌找了一個巨大的樹洞,安頓好念惜,隻身一人再做喬裝打扮,下山探過步兵騎兵的人數,作息練兵的時間,且驚詫中發覺,南侯的大舅子魏延領炮兵三萬於此,南候與三王勾結,其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也。
於是離昌火速同念惜取道泠州回京複命。
剛到泠州城外,林白的書童竟然等在此處,言天子使臣已攜詔書接走丞相,林白如今已在與南國交戰的前線,又將林白所囑托的一一告知:不必回京複命,一來耽擱時間、二來就此聚兵討賊,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離昌同念惜於是就此反折回去,離昌取天子劍號令西北諸將,調令駐紮於甘南、天水、平涼、嘉峪關等地的將領留足守城士兵外,撥出兵力以抗擊南疆叛軍。
此時,高坐廟堂收到離昌消息的眾臣不得其解,離遜已貶斥南疆,是如何糾集如此多叛軍,且與顧清珩蛇鼠一氣、暗中勾結。
三司所擬昭令天下討伐禹王離遜的詔書已下:禹王離遜,不敬尊上、裏通叛賊、私自屯兵、意圖勾結南國叛軍圖謀不軌,王有令:西北諸王即刻領兵集於佑王麾下,緝拿叛賊。
此時的旭暘大地,西北有南疆之亂、東南有南國之亂,已是山河驚變、不複昔年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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