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晚短暫，時間悄無聲息地流淌，天空濃厚的夜色漸退，閃耀的星子和月亮漸漸消匿。東邊一線天泛起魚肚白。

    昏暗的畫室裏，少年從久坐中回過神，從床下暗格裏拿出一個醫藥箱。

    打開醫藥箱，很多透明的小玻璃瓶上貼著細細的標簽整齊地碼放在在裏麵。

    如果熟悉藥理學都能認出這些藥全都是屬於紅處方類神經管製藥物。

    少年瑩潔蔥白的指尖輕輕滑過一排排瓶身，最後停在了一個貼著胞磷膽堿的注射劑上。這是一種刺激中樞神經興奮的藥物，具有促蘇醒的作用。

    “你該醒了。”

    少年喃喃低語著，將液體藥劑吸入小型注射器，按壓排出空氣，掀起床上女孩的衣角，將極細的針頭輕輕刺入肚腹處的皮膚，動作輕柔地將藥物緩慢推入。

    —

    八點，沐曉莘在一室晨光中醒來。

    沐雲曄的畫室采光極好，天氣晴好的日子裏，時光靜靜，這間簡約風格的畫室恍若天堂般美好。

    沐曉莘伸了伸懶腰，一覺沉沉，醒來後格外清爽。

    大概是昨夜做了好夢，睡醒後雖然不記得夢的內容，但是莫名覺得高興，想起要見到肖瑾辰，甚至有點小興奮，又是美好的一天。

    沐曉莘趿了拖鞋下床，被牆邊畫架上的一幅畫吸引。

    她走過去摸著下巴仔細端詳，眼前的畫就是昨天沐雲曄畫的那張。

    昨天晚上她困得厲害，隻是了略略看了畫一眼。今天細看，才發現畫裏有一處細節她昨天沒有注意到。

    畫中，身著白襯衫的女孩躺在花藤纏繞的吊椅上認真地看書，夕陽透過半透明的紗簾打在女孩身上，光影明暗交錯，畫麵祥和寧靜。

    但是出彩的並不是畫麵清晰展現的內容，而是女孩身後光影裏幻化出的天使。

    天使的輪廓模糊，近乎透明，但是細看可以看出他正展開巨大的翅翼包裹著女孩，俊美的容顏低垂，目光愛憐地看著懷中女孩。而女孩渾然不覺他的存在，目光專注地看著手裏的書。

    沐曉莘讚賞地看著眼前的畫，雖然她對畫一竅不通，但就直觀感受來說，這畫給人的感覺很美好。

    每個女孩都會渴望自己身後能有一個默默守護自己的天使，她也不理例外。

    沐曉莘洗漱完來到客廳空無一人，轉到廚房，沐家幫傭劉媽正在準備早餐。

    看到她來，劉媽忙將早餐端上餐桌。

    “劉阿姨，小曄呢？”

    “少爺出去晨跑了，交代我為小姐準備好早餐。”

    “那阿姨能給我一杯咖啡嗎？”沐曉莘起身從劉媽手裏接過餐盤自己擺好。

    “好的，小姐，我馬上去衝。”劉媽笑著去準備。

    她真的很喜歡沐曉莘，她在沐家幹了這麽多年幫傭，所有人都叫她劉媽，隻有沐曉莘會叫她劉阿姨。說話討人喜歡，人也極為謙遜有禮，從來不會擺小姐的架子。

    咖啡端到麵前，沐曉莘道了謝接過，深吸一口氣聞了聞咖啡的香醇。

    加好糖和奶，攪拌均勻，剛端起來湊到嘴邊，手裏的咖啡杯被搶走。

    沐曉莘忙抽出紙巾擦著衍到胸前的咖啡漬，不解地抬頭看向沐雲曄。他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突然搶了她手裏的咖啡杯。

    “小曄你做什麽？”

    “你睡眠不好，不要總是喝咖啡。”沐雲曄蹙著眉，一向溫潤的麵容此刻十分嚴肅。

    神經興奮類藥物和咖啡共食會引發心悸，胸悶，血壓，甚至驚厥。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再晚一點會出現什麽情況。

    “我睡眠挺好啊。”沐曉莘不解地看著沐雲曄，即便不讓她喝，也不該反應這麽過激地搶走咖啡杯：“你怎麽了，最近總是奇奇怪怪的。”

    “對不起，姐。”

    沐雲曄神情委頓下來，低聲自責地解釋：“我身體不好，醫生說要嚴格禁止飲用咖啡，否則會對著腎髒造成負擔，嚴重了會危及生命。所以我一直都把咖啡當做毒藥，看到你喝，我就特別擔心。”

    “小曄，你到底有什麽病？”沐曉莘根據他的話猜測到什麽。

    飲用咖啡對腎髒造成負擔甚至有生命危險，這種情況多發生在腎髒器官受損的病人身上。沐雲曄果然不是單純的體弱。

    她站起身來，雙手按著少年纖瘦的肩頭，認真地看著他：“告訴姐姐，什麽病嚴重到連咖啡都不能飲用？”

    沐雲曄抿唇不語，好半天後驀地笑了：“我禁忌的東西可多了，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但我不饞那些，不能吃就不能吃唄。”

    “你有慢性腎衰竭對不對？”沐曉莘大膽地猜測。

    從她開始懷疑沐雲曄對她隱瞞著病情後，她就留意著他的飲食習慣和所用的藥物。

    他的臉色總是過分蒼白，而慢性腎衰竭引發的細胞性性貧血就會呈現這種病態。

    果然，沐雲曄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後驟然僵白。

    沐曉莘看著沐雲曄的反應，恍然間如遭受了晴天霹靂，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她的弟弟，這樣一個幹幹淨淨的大男孩，為什麽會得這樣的病？

    他竟怕她擔心一直瞞著不肯告訴她，難怪之前會聽到他說早死了也是一種解脫，還不肯配合醫生治療。

    沐曉莘迅速消化了這件事，從打擊中回神。

    “小曄，姐姐搬回來陪你。”以後她要監督他好好配合治療。

    沐曉莘抬起頭，伸手拉著沐雲曄的袖子，燦然笑看著鼓勵他：“以後我們一起上學。又不是什麽大病，我陪你一起克服。”

    “姐……”

    沐雲曄低頭看著眼前明亮的笑靨，欲言又止，瞳孔微顫，眼裏漸漸湧起淚水。

    沐曉莘正要繼續說什麽，餐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是肖瑾辰的電話。

    沐曉莘拿起手機，沐雲曄搶在她接通前說了前一晚他接了肖瑾辰電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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