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梅花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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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梅花小刀
第二天,雷爹照常帶著鴨腳巷的孩子們去津河對麵的雜樹林子裏練武時,順路也叫上了李健。
這還是李健第一次跟著他們一同去練武。小老虎好奇著他的武力值,又知道他是自幼跟著花姐和那擅舞菜刀的胖廚子學的武,多少有點武癡的她,這一路上都追在李健的身後問長問短地問個沒完。
小兔實在不想她跟李健太過接近,便不著痕跡地攔了她兩回。偏小老虎還沒到開竅的年紀,哪裏懂得他的別扭,隻當他是小孩子鬧騰,隨便應付了他兩句話後,又扭過頭去興致勃勃地跟李健討論起昨天花姐那幾招飛踢來——-這幾招,李健也練過的。
見她如此,小兔想了想,也就沒再繼續糾纏她。他悄悄放緩腳步,漸漸落在了雷寅雙和李健的身後。
三姐背著個手走在最後,見小兔也落在了後麵,便迎上去,衝著前麵的李健揚了揚下巴,道:“怪討厭的一個人。”
她對李健的反感,哪能瞞得住姚爺的眼,所以叫姚爺背著人說了她兩句。雖說她當麵答應了姚爺不再找李健的麻煩,可心裏到底壓著股氣。如今見一向黏著小老虎的小兔也被李健擠開了,她便打算靠過來找小兔結個盟。
小兔豈能不知道她的心思。隻是,他到底不是個純粹的孩子,所以他隻抬眼看看三姐,並沒搭她的腔。
三姐立時被他那“你很幼稚”的眼神掃得愣了愣。她還沒能反應得過來,就隻見走在前麵的雷寅雙,一邊跟李健說著話,一隻左手則在背後左右晃蕩地似撈著什麽。
小兔見狀,趕緊緊跑了兩步,過去握住小老虎那隻亂擺著的手。小老虎握住小兔爪子後,雖然連頭都沒有回一下,仍是那麽熱火朝天地跟李健聊著,小兔心裏卻已經受用了許多——不管怎麽說,虎爺沒忘了他……
看看唇角微彎的小兔,三姐一撇嘴,不屑地嘀咕了句:“出息!”
*·*·*
幾人裏,唯有小兔的功夫最差——這原也是件理所應當的事。小兔不像另外幾個都是從小習武的,何況他自幼體弱,便是如今因著練武而漸漸不再是一副風吹吹就倒的模樣了,到底底子太過薄弱。這近兩個月來,就算他辛苦地練習著,體質也有了明顯改善,但就以雷爹的標準來看,他仍然還是屬於“弱不禁風”那一類的。而雷爹的功夫一向走的剛猛路線,他這小細胳膊小細腿的,叫雷爹有心想教他招式,都怕他不小心把自己的胳膊腿給弄折了……所以,在教小兔練武的問題是,雷爹可謂是煞費苦心。他思索了很久,都沒能找到一套能適合小兔的套路,直到昨天給小兔上藥的時候,他摸著那軟軟的小兔爪子,才忽然從記憶深處挖出一套差點就要忘了的八卦掌來。
那套掌法,走的是輕柔路線,且確實是更適合體質不是那麽好的人練習。而雖然走剛猛路線的雷爹不愛用這套掌法,這看著綿軟的八卦掌,若使好了,實戰威力也未必就不如人。何況……反正將來這小兔便是襲了爵,也不可能真被派上戰場的。所以雷爹當時就打算好了,從今兒起,他要教小兔這套掌法。
他那裏一招一式地教著小兔八卦掌時,雷寅雙則心癢癢地跟李健過起手來。而,雖然比起武藝來,李健更愛文藝,可叫李健深覺丟臉的是,比雷寅雙大了三歲的他,居然在虎爪下都沒能支撐過十個回合……
一心二用的的小兔江葦青,一邊聽著雷爹講解動作,一邊偷偷關注著戰局。見李健險些被雷寅雙踹了個屁股墩兒,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可幸災樂禍過後,他又是一陣暗暗警醒——就算他學到老也打不過虎爺,可怎麽也不能叫自己真跟隻小兔似的柔弱——於是,他趕緊收斂了心神,全神貫注地跟雷爹練起八卦掌來。
雖然雷爹常能聽到姚爺在背後誇小兔天資聰慧,什麽都是一點就透,雷爹卻多少有些不以為然。他私下裏一直認為,小兔之所以讀書讀得好,不過是仗著他出身好,家裏給他請了最好的先生而已——而小兔若是知道雷爹的想法,隻怕要淚流滿麵了。確實,如雷爹所想,他確實可以給自己請個很好的先生。可當年他體弱多病,叫家裏人有意無意地放縱了他,他自己也一直是自己嬌慣著自己,所以竟是不肯吃一點苦。便是請了最好的先生來,他也隻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姚爺之所以覺得他比別人強,與其說是他的底子打得比別人好,倒不如說,他是占了比鴨腳巷的孩子們多活了二十年的優勢……
雷爹教了小兔一個多月的基本功,雖然沒發現這小兔像姚爺說的那般有什麽過人之處,但小兔身上有一點特質,叫他極為滿意。就是小兔很有耐心,且很能吃苦。單調乏味的站樁,若換作小老虎,早叫苦連天了,小兔則能一聲不吭地從頭站到尾,哪怕結束後兩條腿抖得走路都成問題,雷爹卻是再沒聽他叫過一聲的“苦”。以他這世子爺的身份來說,雷爹覺得,這已經很難得了。所以,雷爹才願意替小兔去想,他該練什麽套路的功夫。
不過,他到底小瞧了小兔。在決定教小兔八卦掌時,他心裏早做好了一套動作教一個月都教不會的準備,卻是再想不到,小兔學東西竟真的如姚爺所說的那般出奇靈光,且他模仿能力還強。任何動作,隻要雷爹說一遍,再演示一遍,便是小兔的動作一時還不能達到雷爹那樣的流暢,那架式看上去卻已經極像一回事了。
雷爹看了,這才信服了姚爺的那些判斷。
他這裏暗自點著頭時,小老虎早高興地撲了過來,抱著小兔就是一陣又搓又揉,直說他是個“聰明孩子”。
被小老虎摟在懷裏的小兔抿著唇樂著,一邊偷偷拿眼看向李健。
接到他眼風的李健,看看幾乎把小兔誇上天去的雷寅雙,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鴨腳巷的三個女孩中,三姐刁鑽得叫人望而生畏,小靜又圓滑得不像個孩子;唯有這雷寅雙,個性爽朗,待人熱情,身上既帶著些許天真的孩子氣,可又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刁蠻任性。所以,可以說,這三個姑娘中,李健最喜歡的就是小老虎了,他極不希望自己在小老虎的心裏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偏他竟輸在了她的手裏……
*·*·*
等雷爹回到鐵匠鋪子裏,把小兔學武的表現跟姚爺說了一遍後,不禁歎了口氣,道:“可惜他的身份太複雜,不然您老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是不是正式收他做個入門弟子的。”
姚爺看看他,忽然笑道:“這可收不得,一收的話,輩分就不對了。”
雷爹一愣,抬頭看向姚爺,見他笑得甚是古怪,隻頓了頓,便明白了姚爺的想法。雖然仔細想來,這應該是個好主意,可……好吧,雷爹就跟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覺得那小兔便是當今天子——天下最尊貴的人——配自個兒的女兒也還都是差著許多分量的……
姚爺斜睨著他的臉色,故意揭開那悶著的蓋子又道:“他若真願意一直這麽黏著雙雙,將來也願意去護著雙雙,對雙雙來說,這應該是件再好也不過的事了。”
雷爹又愣了愣,忽地一轉身,跑到工間的後麵,從一個暗格裏摸出他的煙袋杆來——因為雷寅雙總說煙草有毒,不許他抽煙,所以他才迫不得已,把自己的煙袋杆給藏了起來。
見他捏著那煙杆,心不在焉地想著心思,姚爺過去拍拍他的肩,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天下父母都一樣,便是我,隻要想到將來三兒也是要嫁人的,就覺得全天下誰都配不上她。隻是,雙雙……到底不是三兒。”
“我明白的……”
雷爹歎了口氣,拿銅煙鍋在地上磕了磕,又把煙鍋伸進煙杆下麵吊著的煙袋裏挖了半天煙草,卻是什麽都沒挖得出來。連姚爺都看出來了,那煙袋裏應該是沒煙草了,這心不在焉的雷爹卻仍是不死心地拿煙鍋在那繡花袋子裏一陣亂攪著。
姚爺怕他把那半舊的煙袋給捅破了,便過去彎腰按住他的手,抬眉問著他:“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什麽以後?”雷鐵被姚爺問得一陣摸不著頭腦。
“雙雙嫁人後。”姚爺道,“你就打算一直這麽一個人過下去了?你就真的不想有個自己的後?”
雷鐵搖搖頭,道:“雙雙就是我的後。”
他站起身,伸長手臂去開後麵條案上的暗格,想要從那暗藏的抽屜裏再拿一些煙絲出來。不想姚爺忽然在他背後問他:
“你跟花姐是怎麽回事?”
雷鐵吃了一驚,那條受過傷的腿一下子磕在椅子邊緣處,疼得他一抖,整個人險些趴在椅背上。
“什、什麽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你們怎麽回事?”姚爺眯縫著三角眼,帶著老狐狸似的狡黠看著他,“我就隻注意到,你好像老在刻意避著花姐。怎麽?難道竟是叫板牙他奶奶說中了,你對人家有什麽想法?”
“什、什麽話!”雷鐵立時皺起眉,“且不說她男人是我兄弟,就是雙雙,也不樂意有個後娘的。”
“哦!”姚爺頓作恍然狀,“原來是因為雙雙啊!”
雷鐵的眉不由擰得更緊了,正色對姚爺道:“這玩笑可開不得!她一個寡婦人家,在鎮子上立足原就已經不容易了,若是再傳出點什麽閑話,可叫她怎麽過活?!”
見他說得認真,姚爺倒不好再試探於他了。頓了頓,到底又帶著份不死心,問著雷鐵道:“可當初你倆不是挺要好的嗎?跟兄弟似的……”
“您也知道跟兄弟似的!”雷鐵打斷他,“我原就是拿她當兄弟的!”頓了頓,他站起身,回頭睨著姚爺又道:“以後休要再提這個話題了!”
平常的雷爹,總給人一種溫吞和善的印象,隻如今說這一句話時,那眼裏帶著股睥睨威嚴之氣。
這神色,不由看得姚爺眉頭一跳,忍不住感慨道:“竟忘了,這才是鐵將軍的本色……”
雷鐵的眉則又一次擰到了一起,悶聲答著他道:“早沒什麽鐵將軍了,如今隻有個打鐵匠而已。”
二人不禁一陣沉默。
半晌,姚爺歎了口氣,道:“不管怎麽說,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人都是要往前走的。你和花姐也不例外。今兒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隻是提醒你,雙雙是雙雙,你是你。等將來雙雙有了自己的小日子後,你要如何?難道還一直跟著她?”
“我一個人也挺好。”雷鐵悶聲道。
“可雙雙會放心你一個人嗎?”姚爺道。
*·*·*
這是大人們背後的話,雙雙自然是不知道的。這會兒她正癡迷於花姐的腿法,所以,竟是一反之前對花姐的各種提防,主動跑去客棧跟花姐套起近乎來——當然,她還不至於為了一套腿法就把她爹給賣了。
不過,這麽一番相處下來,卻是叫雷寅雙漸漸發現,這花姨在很多方麵,簡直就是另一個她……比如,花姐對她所看重的人,總是極盡熱情。便是雷寅雙一開始對她沒個好臉色,她對雷寅雙就如雷寅雙對三姐一樣,不管三姐怎麽毒舌,她似乎總能容忍……再比如,其實她的脾氣跟雷寅雙一樣的火爆,不惹她時,她看著笑眯眯的一副無害模樣,惹到她時,能立馬變成母大蟲……
卻說因著那天小老虎站出來替花姐說話的事,叫她如今在龍川客棧極受歡迎。特別是那胖叔。自從發現這雷寅雙是個小吃貨,對他做的東西格外“賞臉”後,胖叔便經常慷客棧之慨,借著客棧的東西給雷寅雙做各色各樣的小點心。
小兔是自幼吃慣了禦膳房大廚的手藝,胖叔的那點手藝,說實話,前世時就入不得他的眼。而小老虎就不同了。鴨腳巷的三戶人家家境都算不上富裕,所以除了一日三餐外,什麽點心之類的,也隻有逢年過節時才能吃得到。也因此,胖叔的那點手藝極得雷寅雙的追捧。是人就有虛榮心,何況胖叔的廚藝原是家傳手藝,便是他後來“改行”做了“人肉包子鋪”的廚子……好吧,那也是廚子。總之,他的家傳手藝一直沒丟。但山上的那些糙漢子們,包括花姐,都是隻講究大碗吃肉大碗喝酒的,量到就好,口味什麽的倒是不講究。如今來了個能真正品出滋味的小兔,和雖然品不出個好歹,卻很會捧場的小老虎,直喜得胖叔幾乎就要忘了誰才是這客棧的掌櫃的了。
所以,那天,胖叔根據小兔的建議改了蓮子糕的配方,重新做了蓮子糕出來後,便叫了他二人過去嚐鮮。他倆和花掌櫃正在廚房裏嚐著蓮子糕時,忽然就聽到外麵亂了起來。
花姐立時一個旋身,便從廚房裏衝了出去。
小老虎也趕緊跟了出去。
她原想跟花掌櫃一同衝到店堂裏去的,卻是叫小兔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著她站到櫃台後麵,隔著個櫃台往店堂裏看去。
這時店裏隻有一桌客人。剛才那聲巨響,應該是那桌三個客人中的一人掀翻了桌子,所以這會兒店堂裏一片狼籍。那三個客人裏,一個站著,另兩個則仍坐著。坐著的兩人中,有一人正扶著另一個人的肩頭。那個被扶著的人,則用手捂著嘴,指縫間還能看到那鮮紅的血,正一滴滴地順著他的手臂往地上滴著。那血淋淋的模樣,看著頗有些嚇人。
除此之外,叫雷寅雙還吃了一驚的是,明明也有些身手的瘦猴,這會兒竟被那個站著的人揪著衣襟扣在手裏——可見此人應該是有些功夫的。
他們出來時,那個揪著瘦猴的大漢正臉衝著街上大聲嚷嚷著。街上來往的人和周圍的住戶,都被他這動靜吸引了過來。
那大漢一邊衝著圍攏過來的人們嚷嚷,一邊還揮舞著一塊沾著血的瓷片,“大家都來看看嘿!看看這是家什麽黑店!竟然在菜裏放瓷片害人!看看我兄弟,舌頭都叫這瓷片給割斷了!老少爺們都過來,給咱兄弟做個證,今兒非要跟這裏的掌櫃的討個說法不可!”
雷寅雙正因這個意外怔著神,小兔忽然湊到她的耳旁小聲道:“怕是陳橋派來的人。”
她立時恍然,趕緊撐著手臂趴到櫃台上,拉了拉那靠櫃台站著的花掌櫃,又湊到她的耳旁一陣小聲低語。
花掌櫃的眼微眯了眯,衝小老虎點點頭,又按著她的腦袋,把她按回到櫃台後麵,她則冷笑著走到那個站在門口的大漢身後,伸手拍拍那大漢的肩,道:“兄弟,討說法便討說法,你這麽高的個子,揪著我家小二,也不怕把我家小二勒出個好歹來。我就怕,你兄弟的傷還沒個說法,我家小二的命就得先損在你的手裏了。”
被他揪著衣領的瘦猴一直在掙紮著,卻是直到現在都不曾掙脫那人的手。他原就是隻機靈的猴子,聽到花姐這麽一說,他立時翻起白眼兒,以喘不過氣來般的聲音嘶叫道:“放、放手,我、我要憋、憋死了……”說著,兩眼一翻,竟裝了個被那大漢生生捏昏過去的模樣。
龍川客棧開業至今差不多快兩個月了,周圍的鄰居們漸漸也都知道了店裏各人的稟性,更是知道這瘦猴就是個活猴兒,平常就愛耍寶,如今見他這樣,那笑點低的,忍不住就被他逗笑了。
大漢沒料到瘦猴會來這一招,不由愣了愣。他再沒想到,他們還沒開始訛人,這店裏的小二竟反過來訛起他們來了。大漢惱得甩手就想把瘦猴扔出去。偏他抓著人不放容易,這會兒想要把人甩開,竟不容易做到了。那看著渾身都沒二兩肉的瘦猴竟跟忽然間沒了脊梁骨似的,整個人都癱在他的手上,且那原正掰著大漢的手的兩隻猴爪子,卻是改掰為抱,緊抱著那大漢的手,叫大漢想鬆手一時都做不到……
於是街坊們便看到,一個足比瘦猴高了兩頭有餘的大漢,手裏拎著個半大少年在晃蕩著。那少年就跟個沒活氣的皮影兒似的,全然癱軟在大漢的手上……如果給少年的身上裝幾根竹條,這活脫脫就是一出“皮影戲”了。
頓時,圍觀眾人發出的笑聲又大了一些。
大漢原想引著路人同仇敵愾的,不想如今因著瘦猴的耍寶,叫一個嚴肅認真的聲討現場,變成了一幕“皮影戲”。大漢不禁大怒,用力甩開瘦猴,伸腿便要去踹他。
瘦猴則機靈地一個轉身,貼著大漢的胳膊就竄到了大漢的身後。
“臭小子,看老子不打死你!”大漢嚷著,揮著拳頭就往身後打去。
卻不想,他的拳頭沒打著瘦猴,倒叫一個滿頭珠翠的婦人接了個正著……
“點子有點硬,我大意了。”瘦猴撤到花掌櫃身後,對她小聲道。
花姐點點頭,趁著大漢用力奪回手臂時,故意一鬆手,以至於那個大漢一時收力不住,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到台階下去。
花姐拍拍手,抬著下巴問著那大漢道:“可是陳橋指派你們來的?”
雖說因瘦猴的耍寶,叫看熱鬧的人沒像大漢希望的那樣全然關注著“他兄弟受傷”這件事,可店裏坐著那麽個滿臉是血的人,圍觀的人們想忽視都難,所以一個個多少都在心裏琢磨著這件事的。如今忽然聽到花掌櫃提到陳橋的名字,那機靈點的,立時一陣恍然。
自出了那件事後,陳橋雖然極少在鎮上露麵,鎮上的人卻是都是知道的,他一直賴在鎮子上沒有走。
立時,便有那見多識廣的,在人後小聲“科普”道:“這是地痞流氓常用的手法,自己拿瓷片割傷舌頭,卻說是酒菜裏吃到的……”
果然,這人在這裏說著因由時,那原本扶著受傷大漢的另一個漢子,上前質問著花掌櫃菜裏瓷片傷人的事了。
花掌櫃一陣冷笑,走到那個受傷的漢子身旁,忽地抬起一隻腳,往那漢子正坐著了凳子上麵一踩,然後屈著一隻手肘撐著膝頭,衝那受傷大漢抬了抬下巴,道:“把手放下,給我看看傷得如何。”
那漢子和另兩個漢子對了對眼,便放下手,伸著仍在流血的舌頭給花姐看。
花姐的眼一閃,那手如閃電般向著漢子的舌頭襲了過去。虧得那個漢子留了個心眼兒,才沒叫花姐手裏忽然出現的小刀真割去他的舌頭。
“你要做甚?!”另兩個大漢一見,趕緊衝過來護住同夥。
“做甚?”花掌櫃一彈手裏那薄如紙片卻亮若星辰的梅花小刀,眯著兩眼道:“你們兄弟幾個又是自傷又是流血的,不就是衝著那點雪花銀去的嗎?老娘向來大方,不在乎那點銀子。可怎麽說老娘都是個生意人,講究個公平交易,付什麽價,就要收什麽貨。老娘開店做生意,哪能往自家的菜裏放瓷片壞了自家名聲,偏幾位兄弟非說老娘的飯菜裏有瓷片,還割傷了你們兄弟的舌頭。既然咱誰也說不服誰,不如叫老娘真在你那兄弟的舌頭上割一下,反正一筆賬是賬,兩筆賬還是賬,老娘賠起銀子來也心甘情願。”
說著,她把那梅花小刀往空中一拋,再接回手上時,已經由一把變成了三把。
“老娘大方著呢,”花姐冷笑道,“隻這麽一條口條子,老娘收著不過癮,另外兩位兄弟若是願意,老娘索性開個高價,再收兩位兄弟的一對招子下來。三位兄弟想清楚了,就給老娘報個價吧。”
說完,她手指一彈,隻見那銀光一閃,三個大漢便忽的感覺到頭頂心裏一陣發涼,等抬手往頭上摸去時,卻是一個個都抓了一手的斷發……三人的臉色不由同時一變。
地痞流氓使出這一招時,無非是欺負著店家膽小怕事,這三人卻是再沒想到,“點子”竟比陳橋說的還要紮手。他們隻是以血光嚇人,這位女掌櫃竟直接就動了刀子,且還是往人腦袋上動刀子……
流氓行事,拚的就是個不要臉和不要命。不要臉也沒什麽,臉又不是當吃當喝的;可真要命的時候,卻未必就真有人敢拿一條命上去拚了。何況,“三個和尚沒水吃”,三個同樣吃了虧的地痞,遇到武力值一看就明顯高於他們的對手,心裏都暗暗指望著另外兩個出頭,於是三人麵麵相覷間,竟一時全都沒了動靜。
花掌櫃見他們這模樣,哪能不知道他們心裏是認了慫,忍不住一陣冷笑,又道:“道上這種小活兒,竟也敢拿到老娘眼前來顯擺。想當初……”她噎了噎,“老娘懶得跟你們這些龜孫囉嗦,你們後麵應該還有個老大吧,不妨替我給你們老大帶個話,他要真想收我這店子和我們鎮子,就叫他親自過來給老娘看看,看他夠不夠這分量。連個臉都不敢露的,那是王八……”
她那裏威嚇著那三人時,櫃台後的小老虎雷寅雙早看得兩眼放光了。如果不是被小兔死死按著,這會兒她就該跳到櫃台上麵好看得更清楚一些了。
要說雷寅雙原是最愛耍鞭的,如今見花姨耍刀竟如此“狂酷拽霸”,她隻恨不得立時撲出去,叫花姨收她做個入門弟子。
然後……
這熊孩子忽然就覺得,把她爹賣給花姐……這主意其實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