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你們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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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哇——劉生!”

    蔣陶第一個從軍車上下來,剛站定腳步,耳邊便傳過來一道撕心裂肺絕望至極的哭腔。

    “劉生!你醒醒啊!你醒醒,我不跟你吵架了,不讓你不進門了,你醒醒啊!”

    又一道傳來,蔣陶循聲望去,白了臉色。

    距離她不遠的廢墟上,平躺著一位中年男人,男人頭部位置不斷流著血。而他旁邊跪著一位婦人,婦人幾近崩潰,癱軟在男人身上,哭得不能自已。

    在這過程中,那男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快,去看看。”

    耳邊一道男音響起,下一瞬,好幾位男兵往那邊跑去。

    “蔣陶?”

    聲音剛落,喚她的人便站在她麵前了。

    蔣陶定了定神,微愣,下意識地喚出一個人名:“丁行?”

    看著應該是。

    在新兵連她住院的時候,程雲天找了他在當眾麵前,說出了白思涵做的那些事,她還有印象。

    丁行挺意外的,“還記得我,不錯啊。”

    蔣陶也挺意外的,看了看四周,“你什麽時候來的啊?”

    “跟你一塊來的。我是負責這隊的隊長。”

    蔣陶:“……”

    那她在準備來的時候,看她證件並且自稱隊長的人是誰?

    要不丁行怎麽會有些禿頂呢,因為這人的確是聰明,隻看一眼便就了然蔣陶在疑惑什麽,便解釋道:“還有位副隊長。我在另外一輛車上坐著,副隊長主要管這個人員名單,我沒管這個,所以都不知道你跟我們一起來了。要不剛才看了眼名單,估計還不知道。”

    蔣陶點了一下頭,丁行又打量她一眼,問:“你爸知道你來嗎?”

    她抿了抿唇,如實說:“還不知道。”

    “程雲天知道嗎?”

    先前和他打電話寒暄的時候,問起這件事,程雲天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已經抱得美人歸。

    “知道。”

    丁行:“……”

    知道還願意讓她來這個地方?

    蔣陶想了想,補充一句:“我自己非要來的。”

    那等於是他得將人看好嘍?

    不然這一個是首長的女兒,一個是好友的女朋友,要是有個閃失,他就不好交待了。

    這般想著,便囑咐道:“注意安全。看眼下這情況我們應該是第一批到這來的,你又是唯一的一位女兵,就幫忙做個登記,登記傷亡人數然後在幫忙簡單醫治包紮,可以嗎?”

    “好。”

    其實也就是傷勢不嚴重的,給消毒包紮就好了,在集訓營的時候,她有學過。

    丁行再次叮囑:“注意安全,周圍有未坍塌的高樓必須遠離,因為還會有餘震,所以會造成二次坍塌,你小心點,知道嗎?”

    蔣陶認真聽完,點了一下頭,“知道。”

    隨後,丁行遞給她小本和一支筆,告訴她怎麽登記之後,便去找地方搭臨時帳篷去了。

    而與此同時,有其他城市的醫院已經快速組建成了醫療隊往這邊趕來,而再往這邊來路上,唯一一條還算完好的道路因為又突發餘震,導致旁邊山體有大石頭滾落,堵住前進道路,目前被困那裏。

    他們這邊又派人去往那邊支援。

    而她目前所在地,蔣陶在車上的時候,聽其他幾位男兵說,正是新聞中所報道的地震震中地點,文縣。

    受損最為嚴重。

    臨時帳篷搭好,又放了幾張簡易桌和簡易床,丁行讓她就在這待命,一旦有傷員需要包紮的,就讓她立馬開始行動。

    坐了一晚上的車,蔣陶渾身都乏困的很,尤其,卡車顛簸顛簸地,讓她一晚上都沒合眼。

    不過,來了這地方之後,便不困了。

    也就是眨眼間的功夫,災難來臨,美好的家園在一瞬間變為廢墟,幸福美滿的家庭在刹那間,支零破碎。

    前一秒還在吵鬧的眼前人,下一秒便陰陽兩隔。

    珍惜眼前人,因為明天和意外不曉得誰會先到來。

    蔣陶腦海裏麵驀地閃過這句話,腦海裏出現了程雲天那張俊臉,她心裏略堵。

    “噠噠噠”

    跑步聲傳來,蔣陶收回思緒,就看到兩位男兵抬著一位傷員過來,待走進之後,蔣陶在小本子上記了下,便拎著醫藥箱站在簡易床旁,指了指,“放這吧。”

    兩名男兵將人放好,又快速跑了出去。

    蔣陶打開醫藥箱,看了男傷員一眼,小腿位置被碎玻璃刺中,不斷地往外麵滲著血,蔣陶抿了抿唇,蹲下身子拿了剪刀將褲子剪開,然後再次看了那男人一眼,提醒說:“稍微忍一下,我怕玻璃拔出來。”

    男傷員點了一下頭,蔣陶捏著玻璃邊緣,迅速撥出來,鮮血便大口大口的冒出來,蔣陶鎮定的拿出三角巾先先堵住傷口,而後找到鑷子和棉花,蘸了消毒液,在上麵快速消毒,而後將傷口包紮上,蔣陶微鬆了一口氣。

    她並非專業的醫護人員,因此能做的,隻能先將傷口處理包紮好,等醫護人員到來之後,在進一步診治。

    這位傷員處理完畢之後,蔣陶還沒喘口氣,那邊又相繼過來好幾位,蔣陶連登記都顧不上了,隻得先包紮,忙過這一陣再說。

    傷員越來越多,蔣陶恨不得將自己劈成好幾個人,待這波傷員的傷口處理完畢,又有男兵抬著一位傷員過來,蔣陶望過去,登時愣了。

    是位女傷員,左胸口位置直豎豎的插著一根管狀物體,看著像是鋼筋。

    蔣陶站在原地邁不動腳了。

    這種情況,她不敢逞強。

    尤其,她身側還站著一個小男孩,哇哇大哭,不停地晃著那婦人,卻遲遲得不到回應。

    “阿姨,你救救我媽媽,你救救我媽媽。”

    愣神之際,小男孩跑到她跟前來,兩隻小手握上她垂在一邊的手,仰著臉看她的小臉上滿是灰塵,純淨澄澈的眸子裏,有著對蔣陶的無限希望。

    “阿姨……”

    “快快,來這邊!”

    蔣陶話還沒說完,旁邊有聲音打斷,她抬眸望過去,是醫療人員已經抵達,她鬆口氣,蹲下身子將男孩臉上的淚水擦幹,“別怕,救媽媽的醫生來了。”

    小男孩點點頭。

    蔣陶心口又酸又堵。

    那邊醫護人員正在商量救治辦法,蔣陶在這邊一邊做著登記,一邊安撫著小男孩,讓讓他不要看那邊,就是怕給他留下陰影。

    醫護人員來了之後,一部分留在了帳篷這邊,一部分則是提著醫藥箱找隨救援士兵的身影,為的就是能夠及時診治傷員。

    蔣陶喘口氣之後,耳邊無數聲音似乎都放大了許多。

    悲痛大哭聲,建築物倒塌聲,大喊求救聲以及痛恨災難來臨使得家園破碎的不甘絕望聲,全數落在蔣陶耳內。

    仿佛真的是看透人間苦痛,她的心境才會發生變化。

    短短一生,尤其像他們軍人,隻能珍惜當下,努力迎接明天的到來。

    有點後悔。

    覺得程雲天每一次見她,都是死裏逃生,與死神擦肩而過得來的,而她卻隻因為看到的那一點,就不信任他,讓兩人落得這幅局麵。

    都心裏難受。

    “快趴下!”

    一道大喊讓蔣陶收回思緒,本能的蹲在地上,緊接著放在一邊的桌子,在大喊過後,便劇烈晃動起來。

    餘震。

    “嗚——哇——”

    站在她旁邊的小男孩登時害怕的哭了起來,蔣陶將他攬到懷裏,鎮定的安撫著,“不怕,阿姨保護你,別怕。”

    小男孩窩在蔣陶懷裏,兩隻胳膊緊抱著她的腰,小聲抽泣,“阿姨,我還是怕。”

    “閉上眼睛,別想這件事。”蔣陶說著,用雙手捂著他耳朵。

    餘震在蔣陶看來持續了挺長時間,然後慢慢平靜下來,簡易桌不在晃動,周圍建築物倒塌的聲音慢慢消失,蔣陶抬眸望去。

    入目而來的便是滿片廢墟,天空烏沉沉的,飄著雨霧,使得本就悲涼的這片天地更是添上好幾分淒涼。

    有穿著迷彩服的士兵快速跑過,為這片絕望之地的人們,又增添幾分希望和動力。

    “阿姨。”懷裏麵的小男孩仰起臉,喚了一聲。

    蔣陶摸了摸他腦袋,柔聲說:“現在沒事了,不用怕。”

    “我想看我媽媽。”

    聞言,蔣陶下意識地往那邊望去。

    她媽媽傷勢挺嚴重,醫護人員正在商量救治方案,目前還沒有商量出結果。

    蔣陶收回視線,同他商量:“醫生正在給媽媽看病,等好了再去看,好不好?”

    “好。”小男孩繼續窩在她懷裏,一動不動。

    蔣陶垂眸看了眼,心裏倍感交集。

    她是可以讓人依靠的。

    他窩在她懷裏安靜一會兒之後,又自己站起身子,“阿姨,你去忙吧,我自己坐在這。”

    又乖又懂事。

    蔣陶摸了摸他的臉,點點頭,“好。”

    小男孩坐在地上,記著蔣陶說的醫生正在給媽媽看病,便背對著她母親,看著外麵的慘烈景象。

    小小的一個人,脊背挺直,透著堅定。

    蔣陶再次附身揉了揉他腦袋,小男孩回過頭來,稚嫩的臉蛋上有著認真,“阿姨,我長大了也要像那些叔叔一樣,知道哪裏有危險,就能及時出現在那裏,把人救出來。”

    “好。”

    小男孩又繼續低聲道:“我和媽媽正在屋裏麵看電視,房子就晃動起來,媽媽抱著我往外邊跑,走到門口的時候,門頭掉了下來,我媽媽把我護在懷裏,她就受傷了,我們等了好長時間,感覺到天黑了,又亮了,然後有叔叔發現並且救出了我們,要不是那些叔叔及時出現,我們就沒命了。”

    蔣陶再次揉了揉腦袋,“你……乖乖的坐在這。”

    “好。”小男孩乖巧地點點頭。

    蔣陶吐出一口氣。

    小男孩張口閉口不提爸爸,蔣陶準備問,但又怕其中有什麽故事,會牽扯到傷心事,便硬生生改了口。

    接下來,蔣陶很忙。

    醫護人員忙不開,她便也得動手給傷員包紮,一直忙碌到丁行出現,她喘了一口氣之後,丁行將手裏麵的水和餅幹遞給她,“墊墊肚子吧。”

    見狀,蔣陶下意識地看了其他人,見都在吃,這才接過。

    丁行問:“現在在哪兒?”

    “海軍陸戰隊。”蔣陶回答。

    聞言,丁行挑了下眉,“不錯。”

    蔣陶淡淡一笑,看了看周圍,坐在地上將餅幹撕開,遞給丁行,他擺了擺手表示不吃之後,蔣陶便自己吃了起來。

    來了這之後,好像不發燒了。

    沒有之前的那些渾身無力,頭暈暈沉沉的情況了。

    吃了幾口餅幹,又擰開水喝了幾口,丁行也坐在她麵前,說:“程雲天肯定也要來。”

    蔣陶吃餅幹的動作一頓,沒吭聲。

    丁行打量她一眼,猜測道:“你們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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