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麥站在最後麵，遠遠地望著那個不起眼的小燈泡，一臉平靜和恬淡。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無比清晰，就像一個近視的人戴上了度數合適的眼鏡，眼前的世界突然就切換到了高清的模式。

    一種莫名的感動湧上心頭，無論如何，生活總是往好的方向發展的，她偷偷瞄了身邊的夏明蘇一眼。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抱過了，也吻過了。

    也許，她在十八歲生日時許的願望，真的會實現。

    “明天晚上，我燉一大鍋雞湯請大家喝，聽者有份啊，數量有限，先來先得！”徐騾子一點都沒有因為打賭輸了而不高興，他熱情地邀請著大家，難得地展現了慷慨的一麵。

    “騾子，我還以為你會耍賴呢，怎麽突然就舍得宰掉你家那幾隻雞了啊？”

    “你該不是想在雞湯裏給我們下藥吧，哈哈哈……”

    “你婆娘是不是又懷了？這都第幾個了，你還養得起嗎？”

    “我算算啊，你家裏已經有九個娃了吧？你家那口子是真能生！”

    “要不怎麽能叫王兔子呢！”

    徐騾子聽到這些話，也不在意，他笑嘻嘻地說：“咋？你們羨慕啊？這是我老徐家的第十個娃子！你們廢話咋那麽多，想喝雞湯的明天過來就是了！”

    看到燈亮了，也已經很晚了，眾人三五成群地回了各自的家。

    王兔子正蹲在院子裏燙雞毛，看到自家男人推開虛掩的木門走進來，便沒好氣地數落道：“天天就知道往外頭跑，一個破燈有什麽可看的。村裏通電了，跟你有什麽關係？啊？你個窩囊廢用得起電嗎？你交得起電費嗎？家裏幾個娃都喂不飽，還天天瞎溜達。”

    徐騾子沒搭腔，和這個容易暴躁的女人在一起生活多年，他早已經練就了左耳聽右耳冒的功夫。

    “我請大家明天晚上來喝雞湯了……”徐騾子小心翼翼地說。

    王兔子停住手上的活兒，想了想，說：“恩，這事兒你辦得靠譜。”

    女人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些雞到底咋瘟的，一天就死了六個，老天爺不開眼啊，不給咱活路！”

    “媳婦兒，這瘟雞吃了不會得病吧？”徐騾子湊到媳婦身邊，幽怨地瞅著地上已經被燙掉了毛的禿雞。

    “呸呸呸！”王兔子一腳把男人踢開，“滾一邊去，我看你就是個掃把星，好不容易養了一窩雞都被你咒死了，咒完雞還不夠，現在你還想把人咒死嗎？我死了，家裏的孩子你養啊？”

    徐騾子垂頭喪氣地抱著自己的膝蓋，蹲在一邊。

    王兔子看他可憐，便放緩了語氣，“就是因為不知道吃了會不會有問題，所以才叫大家一塊兒吃啊！這樣即使有什麽毒，也不會被一個人吃掉，每個人吃幾口，不會有事兒的。以前餓肚子的年代，瘟雞、死豬肉什麽的也都是寶貝呢，很多人吃樹皮咽土疙瘩都活過來了，這正經的肉，還能有啥問題！就你膽兒最小！”

    媳婦這麽一說，徐騾子心裏踏實了不少。

    他幫忙把幾隻雞處理好，用鹽巴醃了一下，最後蓋上飯盆放到了廚房。

    第二天天還大亮的時候，就從徐家大院裏飄出了誘人的雞湯味，很多人聞著香味尋過來，就想撈一口肉吃，撈一碗湯喝。

    這一天，每個人都大快朵頤，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然而，三天後，還是出事了！

    村裏的很多雞都陸續染了雞瘟死掉了，那天去徐騾子家吃肉喝湯的人，有好幾個都病倒了，以身體較弱的老人和孩子居多。

    夏明蘇家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他拎著藥箱，一家一家地問診。但這一次，他遇到了難題。

    他並不是一個職業的醫生，隻能看些頭疼腦熱，或者常見的一些小病。

    然而這場雞瘟來的突然而迅猛，他也束手無措。

    “你們還是盡早去公社的衛生所，或者鎮上的醫院看看吧，這種情況我沒遇到過，沒法給你們開藥，別耽誤了病情，還是找醫生看看吧。”夏明蘇對每一個人都是這樣說的，但是隻有少數人家采納了這個建議。

    大多數人拿不出看病的錢，所以也隻能躺在家裏硬抗。

    扛過就算命硬，抗不過也沒辦法。

    那天大家在徐騾子家吃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田駿傑剛好從徐家大門口走過，便被人硬拉進去喝了一小碗雞湯。

    結果就不幸中招了，第二天他就覺得頭昏昏沉沉的，渾身沒勁兒，接著便開始發高燒，燒得直說胡話。

    田小麥二話不說，背著弟弟就去了鎮上的醫院。

    在醫院住了兩天，打了針吃了藥，但情況依然不見好轉。田小麥又擅自做主，帶弟弟轉院去了周平縣人民醫院。

    縣醫院的醫生試了各種藥，最後田駿傑才好不容易退了燒。

    徐騾子問田小麥：“醫生到底給阿傑用的啥藥啊？能買著不？我家裏有六個娃子都倒床上起不來了，這可咋辦啊，可咋辦啊！”

    田小麥聽得可揪心，但是她問過醫生，醫生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藥起了作用，況且阿傑的病情也隻是控製住了，還沒有完全好。

    隊上亂成了一團，夏青山焦頭爛額的，他一早就跑到公社講明了大隊上的情況。

    孟石千書記很重視這件事，因為不隻是竹溪村大隊發生了嚴重的雞瘟，王家村大隊，還有其他幾個大隊也都發生了相似的情況。

    公社緊急成立了一個研究小組，來討論解決方案。

    孟石千作為研究小組組長，親自領隊，帶著幾個幹部，協同從縣裏請來的醫生，到各個大隊走訪了一圈，但一天下來，依然毫無頭緒，找不到治療的突破口。

    幾個人圍坐在辦公桌前，各個都垂頭喪氣的。

    梁醫生率先打破了沉寂的場麵，“你們注意到沒？各大隊的雞都死差不多了，但是有一家的雞現在還活蹦亂跳的。”

    “對，田小麥家的！”夏青山突然靈光一閃，“她家的雞為啥沒事兒呢？這很蹊蹺啊！”

    孟石千敏銳地意識到，田小麥將是解決這場危機的重要突破口，“走，去田小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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